“寶貝~”

    “嗯，老公。”

    “等過兩天，我收了幾個訂單的尾款，把所有的貨都發出去了，我就回老家。”李喚飛下意識的遮擋著嘴角上的淤青，視頻時，他也隻拍了半張臉。

    “你怎麽啦老公？你又被老鼠咬到啦？”鬱寒香嘻笑著問，“這次咬你的是公的還是母的啊？”

    “全是公的……”

    鬱寒香大笑，“你幹嘛老是被老鼠咬啊你，我看看，嚴重嗎？”

    “沒事兒，沒事兒。”李喚飛拒絕道，“我剛才跟你說，我要回家過年了。”

    “還這麽早……你就要回家了啊？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呢……”

    “我本來是想帶你回家過年的……”

    “其實我也很想跟你回去的老公，但是我現在，在我這裏還有很多麻煩還沒有解決呢。供應商沒把我的東西做好，客人又沒有付錢給我，我這個月虧損了好多好多錢。所以你先不要跟我說這些，等我把我的工作做好再說，好不好？？”

    “如果你工作沒做好，你就永遠不都跟我回家了？”

    “我現在的心情很煩躁，我想不了別的東西你明不明白！？”

    麵對著鬱寒香煩躁的說話的口氣，李喚飛心裏極不是滋味。他沒有說話，隻是生著悶氣。

    “而且我上次不是跟你去過廣西了嘛，還去了很多地方，去過了不就可以了嗎？”感覺到李喚飛心裏憋著火，鬱寒香補充到。

    “那不是我家。去過廣西和去我家是兩碼事兒！”李喚飛不服氣的口吻道：“更重要的是，現在是過年，過年都不帶個女朋友回家像什麽樣嘛。”

    “ok，stop.”鬱寒香也一臉的不悅。就這樣，看著視頻，兩個人，都沒有誰再說話。

    一想到年齡，李喚飛就突然hold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大聲道：“你不要老是拿工作和我們的感情放到一起，你要搞清楚！工作不是生活，隻生活的一部份！我們這樣的感情，這一輩子就隻有這一個！”

    或許是她自己意識到剛才的語氣不好，或許是她不想和他爭執，她拉下了臉，不太情願道：“剛才，是你先生氣的還是我先生氣的？如果是你先生氣的，ok，那我錯了。我不說話。”

    “是你先生氣的好吧。我隻跟你說了一句：本來今年打算帶你回家過年。我也沒說非要你現在回來不可，你就啪啪啪的一堆扯。”

    “呐，既然是我先生氣的你還敢說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耶。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你。”鬱寒香說完，嬌情的微笑了起來。

    “好吧，我錯了，自己去買八個榴蓮掛起來。”

    ……

    就這樣，兩個人又開始了他們一晚上的“逗逗”。

    沒過幾天，在李喚飛還沒收到尾款的時候，林逸敏就打電話來說，她要在惠州買房，她希望李喚飛能提前點兒把錢還給她。而讓李喚飛遺憾的是，本來兩個月前就答應還款的鬱寒香，如今，對還錢的事兒，隻字未提……

    “不好意思ivy，你等我幾天時間可以嗎？我年前會收到幾筆尾款，估計會有八十萬左右，到時可以還錢給你。”八十多萬的貨，才有不到十萬塊錢的利潤，而李喚飛這樣肯定的說，一方麵是為了讓林逸敏放心，另一方麵，他好騰出時間，把車賣了……

    幾經周折，入手三十八萬的車，開了兩年多，買了十五萬多一點。沒辦法，答應朋友還錢的日期，就算是虧了那幾萬塊錢，也都無所謂了。

    就這樣，六年多的時間，李喚飛從來時的一無所有，到瀟灑時的癲狂，再到欠了一屁股的債，最後，帶著一臉的滄桑和尷尬，回老家去了……

    坐在疾駛的動車上，李喚飛出神的望著窗外，他的內心，五味雜陳，這一路，年複一年的花草從未變過，而人，卻多出了幾絲白發，那一臉滄桑的過客，就像鋪臥在道路上的路軌，除了壓力過後的一道光鮮，它的身上，全是鐵鏽和塵垢……

    大鵬展翅雲飛揚

    我誌在四方

    豪情氣概千萬丈

    夢碎在異鄉

    東征苦

    西征涼

    何時見阿娘

    莫道人生無宿處

    故鄉還有雨潤土

    時是風霜漫雪路

    來年萬物還複出

    “媽，我……回來了。”放下皮箱，扔下背包，李喚飛站在媽媽的身後，微笑著。

    媽媽，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身形矯健的媽媽了，記得小的時候，每次跟媽媽去菜地的時候，她挑著百來斤的重擔在前麵走著，李喚飛隻能扛著鋤頭，跟在她後麵跑著……

    媽媽此時，正俯下身，要搬動那口遠古時期的鐵鍋。聽到聲音，她愣了一會兒，馱著背，遲緩的轉過身來，在轉身的那一刻，幾絲飄散的白發，像是枯黃的隨風揚起的柳條，她雙手撐著大腿，吃力的挺直了腰杆，原本憔悴的臉上，瞬間閃出喜悅的微笑，“誒！兒子回來啦！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媽，要搬這口鍋嗎？搬去哪兒？我來。”李喚飛微笑著，彎下腰，捧起那口笨重的雙耳鐵鍋，“這個，放哪兒？”

    “耶——怎麽不用布墊啊，髒死了。”

    “沒事兒，呆會兒洗手就好了。”李喚飛微笑著問，“鍋，放哪兒？”

    “哦。”媽媽突然想起了似的，她趕緊跨過地上的幾根柴火，搬開一張小凳子，指了指洗手台下的一個三腳鐵架，“放在這上麵。”

    看著李喚飛把鍋放到鐵架上，媽媽會心的笑了起來，“你這時候回來剛剛好，我正準備煮飯呢。”

    “要煮多少？我來煮。”李喚飛說著擼起袖子，“用哪個鍋煮。”

    “不用，不用，你不懂。”媽媽說著，從一個塑料代裏拿出電飯鍋，涮洗，淘米，插電，按下開關，生怕兒子餓著了……

    媽媽，永遠是那個省吃儉用的媽媽，即使再老……李喚飛買的電飯鍋，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不用，她說“燒火可以順便取暖”，其實，她是為了省電費。李喚飛要給她買的洗衣機，她嚴肅的說：“不要亂買這些東西，我一個人，每次就那麽幾件衣服，買什麽洗衣機！別亂花錢，你買了我也不會用你的。”就連李喚飛買的飲水機，她都是收到房間裏，等過年大家夥兒回來了她才拿出來用……{真是讓人“淚噴”}

    “飛，你這額頭……怎麽了？還有嘴角？”媽媽食指沾了沾口水，輕輕的抹了抹李喚飛臉上的傷。

    當坐下來，再認真看著媽媽的時候，李喚飛才發現，媽媽的眼睛，像是很多個晚上沒有睡覺了似的紅腫，她，一定很為他擔心。

    好久沒有跟媽媽這樣坐著聊天兒了，李喚飛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抱著膝蓋，他的大腿，還隱隱作痛，他強忍著，放鬆的微笑著，他擔心被媽媽發現了。

    “那天，去別的工廠驗貨，箱子裝在大卡車上，他們堆結實，在我數箱子的時候突然倒蹋了，好在我身手敏捷，一個搖擺躲閃……卻還是一臉撞在車門上了……”李喚飛邊說邊做著動作，他保持著微笑。他知道，跟媽媽撒謊的時候，一定要涉及工作，這樣，媽媽的注意力才會轉移，也才會相信他的“鬼話”。

    “殆{壯話歎詞}！不小心點兒。”媽媽說著，又認真的看著李喚飛的傷疤，輕聲道：“怎麽沒擦點兒藥水。”

    “擦過了，都快好了。”李喚飛微笑著。

    “唉——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啊，啊，孩子啊。”媽媽說著，情緒低落了起來，她半靠著頭，眼神裏，盡是憐憫的悲傷，“你二表哥，上個月說他肚子痛，腿也腫脹了起來，一連幾天都走不了路，然後，帶他去鎮上的醫院做檢查，醫生讓他趕緊去市人民醫院做複檢，結果檢查出來，是肝癌，還是晚期的。”說完，媽媽重重的歎了口氣。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喚飛也震驚了，他張大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表哥去年才當了全村最“年輕的爺爺”，那時的他，有說有笑，健步如飛，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怎麽會……李喚飛不敢相信……

    “那他……現在……在，哪個醫院？我明天，過去看看他。”李喚飛問。

    “上個月就被醫院退回來了。你表哥還不知道自己是肝癌晚期，你嫂子他們，也不想讓他知道。現在聽說，他的肚子和腿都浮腫得厲害，這些天，飯也吃不下，路也走不了，唉……苦難的命，見他痛苦，我們也痛心……”媽媽說著，眼眶濕潤了，她好像，也在擔心自己的兒子似的。

    “唉，怎麽會這樣子……”李喚飛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

    病痛，大多時候，是跟我們日常的生活習慣有關的，當它還沒到來的時候，如鯨屍在岸，不足為慮，當它已經來臨的時候，如餓虎下山，饕餮搶食，誰也無能為力……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抱怨似的口吻，道：“不聽話咧，一天到晚不是煙就是酒，一天天的醉醺醺的。年輕人，喝那麽多酒抽那麽多煙幹什麽！像你小姨父，這次回來我不就狠狠批了他一通，車間裏麵怎麽可以抽煙！還有覃毅堅，這父子倆兒，我就當著你小姨的麵狠狠的罵了他們！”媽媽咬了咬牙，把眼淚擦幹，“現在造成火災了，造成重大事故了，造成重大損失了，你們怎麽不自己賠償！幹嘛跑回家裏躲著！我狠狠的罵了他們的。”

    “嘿……不說他們了，事情都過去了。”李喚飛聽到那爺倆兒，他真是來氣，但他還是微笑著，“我前幾天，剛聯係了幫我修複硬盤的工廠，他們說可能，修不了了，說不定，工廠失火，還有別的原因吧。”

    “什麽盤？”媽媽皺了皺眉頭問。

    “那個是用來儲存攝像的資料的，如果那個東西能修好的話，當天車間裏火災的原因，就一清二楚了了。”

    “那修得好嗎？”

    “他們說再努力試試。我跟他們說，錢不是問題，隻要能幫我修得好。他們回答隻能盡最大的努力，但是機會不大。”

    媽媽聽了，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生氣的拋出一句：“不管了！管他們死活！要是公安拿到證據說是他們抽煙造成的火災，就讓他們爺倆兒自己承擔吧！該抓抓！該坐牢坐牢！不聽話的強種！頑固！”說完，媽媽把臉側向一邊。

    “就算修好了，我也是第一個查看資料的，如果是他們……我會把硬盤……扔掉的。你不用擔心這些……小時候姨父他們那麽幫我們家，我知道該怎麽做的。”李喚飛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鼻尖，也是一陣陣的酸楚：小時候幫過自己的人，現在卻……真的挺……心酸……

    “那這次，工廠的損失……大嗎？”媽媽揉了揉眼睛，問。

    “能多大，該處理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李喚飛更是心酸了的苦笑著，輕鬆道：“工廠沒了，車，我也賣了，以後，努力再來過唄。”

    “唉——”媽媽又長歎了一聲。對兒子的事業和生活，她是無奈，對兒子的境遇，她是憐憫，對那些做事不動腦的人，她是生氣……

    “沒事兒的媽，又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兒，我剛去深圳的時候，沒有經驗沒有經曆沒有資本，我可以從無做到有，現在這麽多年了，我積累了這麽多技能這麽多人脈這麽多經驗，你還為我擔心什麽。”說著，李喚飛輕鬆的微笑了起來，“沒什麽事兒的哈，你不用為這事兒擔心。”

    其實從年末的訂單和利潤來看，李喚飛隱約能感覺到，如果再走原來的老路，想很快的站起來，會很難……

    媽媽聽了，寬慰的笑了笑，“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隻要身體健康，錢賺多少，都無所謂。”

    ……

    晚上，母子倆兒，坐在爐火前麵，鍋裏，青菜燜著五花肉，一個簡單的晚餐，卻是別樣的美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