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紙人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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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魂附貓身,七日一過,回天乏術。

    漆黑的壽衣鋪裏,冷風如刀子一般吹上來,看了看門外,總感覺有陰魂不散的鬼影在那徘徊,我連忙說道,“師父,接下來該怎麽辦?”

    師父道,“脫掉全部衣服褲子,麻溜的躺進去。”

    師父指了指地上的紙牢,紙糊的白色牢房,牢房上,貼著花花綠綠的紙錢,紙錢隨風動,好像鬼手在招手,看著就覺得瘮人。

    我苦著臉道,“師父,能不能留一條褲衩?”

    師父不耐煩道,“少廢話,不想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就趕緊躺進去。”

    沒辦法,隻能照做了,快速扒掉身上幾件衣物,蹲下身,在紙張“哢哢”聲中,我側躺了進去,紙牢做得不夠大,很擠。

    “哐!”

    就聽一聲震動,師父把紙牢蓋子壓好,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躺在棺材裏,被棺蓋打釘密封了,無形的恐懼,一點點湧上心頭。

    “噗!”

    突然間,一灘紅色血水撒了上來,濃烈的血腥味很是刺鼻,嗆得我一陣咳嗽,不禁牢騷道,“師父,你殺野貓前,不能和我說一聲嗎?”

    透過白紙望出去,朦朧中,看到師父的右手拿著一把大剪刀,左手提著一顆貓頭,貓的頭顱,還在嗒嗒低著血,不斷灑在地上,很是殘忍詭異的畫麵。

    貓連慘叫都發不出,就被師父一剪刀剪掉頭顱了!

    對於我的話,師父沒有回答,一言不發。

    屋裏陷入了死寂,無比安靜。

    不詳的預感籠罩心頭,我心裏嘀咕道,“師父,他不會中魔怔了吧?”

    師父的手,死死捏著早已咽氣的貓頭,開始繞著紙牢忙碌起來,一會搬運兩個紙人陰兵,一會在紙牢寫寫畫畫,一會又蹲下燒紙錢……

    沒有感覺師父做的事很神聖。

    相反,從我的角度望出去,因為光線不足,隻能看到黑影,就感覺師父像陰間一位鬼管家,渾渾噩噩,在那低頭忙忙碌碌。

    “嘿嘿……”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屋子裏,卻傳來一陣陰笑聲,聲音回蕩,縈繞不散。

    “哐哐!”

    師父站起身的時候,原本鎖著的門,一下被猛力撞開,聲響驚魂,透過紙牢望出去,門外卻看不到一個人,也不見鬼影。

    “吊死鬼,此是我徒兒歸魂之夜,你敢作祟,當心被碎了陰魂!”師父站在紙糊的“牢房”旁,發出質問,沒人回應,不知道吊死鬼藏到何處了,應該還在門外徘徊吧?

    他的手上,滴血的貓頭不見了,換成了兩支蠟燭,燒得通紅的火,微微驅散人心底的恐懼。

    “嘿嘿……”屋外發出瘮人詭笑。

    “老東西,別忙活了,本大爺也想還陽,要不你行行好,將你徒兒這般年輕的身體,借我用一用吧?”聲音很怪,聽不出是男是女,這次從昏暗的窗戶外飄進來,同時也卷進一陣黑霧,腥臭味很重,像是黑土溝那裏來的。

    來了,似乎不止一個鬼?

    “混賬!”師父怒道,“陰歸陰,陽是陽,你們死去多少年了?居然還想著還陽?天地不容,再要逆行法則,最後注定魂飛魄散。”

    漆黑的窗戶上,此時,趴著一團黑影,像是一隻蜷縮的大黃貓,牙齒尖銳,閃爍白光,醜陋的嘴臉上是一對綠幽幽的眼眸,冷冽看向屋裏,“嘿嘿……有重新做人的機會,就是付出魄散的代價,也值得了。”

    我躺在紙牢裏,隔著白紙,也能感覺那個幽靈的森然恐怖。

    “劈裏啪啦!”

    也不知師父丟出去什麽,窗戶那裏一陣爆響,漏電的火花激射,蜷縮的黑影不見了。

    “糟糕!”

    “你這畜生居然偷偷潛進來了!”

    就在我慶幸師父本事高時,就聽師父一聲不安的叫聲,本就擁擠的壽衣鋪,四處驚動,兩支燭火被師父當成了火把,不斷搖曳劈落。

    我側臥地上,看不到師父在對付什麽!

    忽閃忽亮中,我看到師父的背後,衣服撕裂一道口子,傷痕處居然有血流出?

    “噗呲!”

    紙牢的蓋子被捅破,一顆死相慘烈的貓頭,直接砸在我腦袋上,沒滴完的貓血,濺了我半臉,還來不及反應,一把半尺長的剪刀,“鏗”的一聲,擦著我眼睛劃過,死死釘在了地麵上,我的腦袋差點開花。

    “我滴個親爹啊!”

    躺在涼涼的陪葬白紙上,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感歎自己命大。

    “小子,沒死的話就躲起來!”師父喊了一聲,我咕嚕爬起來,抱上自己的衣服,直接躲在一個紙糊陰兵的身後,到了這時候,紙糊陰兵還不動?

    “嗚嗚……”

    屋頂門梁上,什麽也不見,就見一條近乎手臂長的舌頭,猩紅,往下一個勁搖晃,而且是朝我的方向,我嚇得連忙蹲下,不敢再看。

    這個時間,我也隻是將褲衩套上了身而已。

    “跑!”

    裏邊站在神台方向,師傅麵紅耳赤喊了一聲,眼前一黑,仿佛一頭大野牛從天而降撲下來,本能的反應,我一個驢打滾的動作躲開了。

    顧不上穿衣服褲子,性命要緊。

    “滋滋!”

    回頭一看,身後那個飄搖的紙糊陰兵,居然動了,它手上的鬼鞭子一卷,將吊死鬼死死纏住,然後紙手臂一沉,鬼鞭子被牽引,劃出了一道美麗弧線,吊死鬼種種摔倒地麵。

    紙人陰兵動作看著僵硬,卻十分有效。

    屋子裏,頓時驚起一陣飛揚塵土紙屑。

    “嘭嘭!”

    一支燭火飛過,正好落在吊死鬼的頭頂上,小小燭火,一下變成了洶湧烈焰,紙糊陰兵也被點燃,一起在裏邊燃燒,師父走過來,還丟進燒了去一麵喪幡,同時念念有詞,“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經完幡落,雲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

    我問道,“師父,我另外半魂回來了?”

    師父道,“小子,你不覺得冷?”

    我道,“好像是!”

    師父又道,“別愣著了,褲衩也脫下來燒了,燒盡舊物,無災無病。”

    跑上二樓,等我穿好新衣服下來,火也基本上滅了,隻是屋子裏的味道怪異得很,烏煙瘴氣的,又聽得師父在門外道,“把裏邊打掃打掃,記住,貓頭、貓屍體用紙錢包裹,帶上一炷香,拿去那邊竹林下埋了。”

    師父在屋外,東張西望,不知道找什麽。

    我問道,“師父,這些灰燼怎麽處理?”

    師父道,“裝起來,丟得越遠越好!”

    處理完這一切,我也累得夠嗆,回過神,我才問道,“師父,你還沒告訴我,另外一半魂,是否回來了?”

    師父道,“貓頭丟進紙牢,魂就回你身上了,不然的話,那些野鬼會離開?”

    我苦著個臉,無語道,“這麽簡單啊?”

    搞了半天,讓我脫了衣服,死人一般躺進紙牢,嚇得半死都是無用功啊?

    師父道,“主要是收吊死鬼而已。”

    往黑燈瞎火的屋裏看了看,地上燒焦的痕跡還在,我道,“吊死鬼,真的灰飛煙滅了?”

    師父看向旁邊,幾十米外鏽跡斑駁的破樓,道,“不是,讓紙人陰兵帶他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那棟生人不近鬼樓。

    看來從明天起,可以住人了,鬼影來時伴隨陰風,現在又悶熱起來,師父還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我道,“師父,還有鬼要過來嗎?”

    師父道,“甄小琴的亡魂,一直沒有露麵啊?”

    呃!

    我道,“人家不出現害人,你還不樂意了?”

    師父瞪了我一眼,“臭小子,真正要害你的,應該是甄小琴,你這個榆木疙瘩。”

    我道,“我不就紮了一個新娘而已,不至於吧?”

    師父道,“有了紙糊新娘,才有冥婚,換句話說,是你將甄小琴嫁走的,而且是嫁到了她不喜歡的婆家,自然心生怨念,要回來找你。”

    康家,門風不正,出了三個不孝子,對於甄小琴來說,的確不是一個好婆家。

    我道,“鬼跟鬼,還有不合適的嗎?”

    師父道,“康家被瘋狗咬死啃食的那個小鬼,才多少歲?鬼與鬼結的一段陰緣,和我們人一樣,在婚嫁前,也是要說八字命理的,算了,說多了你也不懂。”

    康爺子詐屍的事,弄得整個小鎮電力癱瘓,今夜是沒有電了。

    小鎮,一連三天,都顯得特別安靜。

    詐屍引起的恐慌,在人心中,久久無法消去,就算是最喜歡八卦的一些女人,這段時間也噤若寒蟬,不敢背地裏議論,等康老爺子入土為安後,許多人才歎下一口大氣,畢竟眾人覺得,埋都埋了,也燒成灰了,康老爺子再逆天,也不可能從坑裏爬出來了吧?..

    這幾天,壽衣鋪偶爾有人來買東西,都是我在主持,師父背個黑色袋子每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去幹嘛,問了也不說,不過我想,甄小琴的那座空墳,師父肯定會去的。

    附近山上的養雞場,冥婚合葬的墓,估計師父也會去走一走。

    那也不是我擔心的事。

    又過了幾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壽衣鋪門外吵吵鬧鬧的,康家三兄弟走進來。

    寒暄了幾句,我才知道這哥仨來的原因,居然是為了康老爺子的遺產過來的,這些天,他們在清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上邊有說,康老爺子藏了一筆遺產,數目還不小,但是哥仨翻遍了老宅,就是找不到錢財。

    無奈之下,隻能來找我師父。

    我無語道,“你們是怎麽聽說的?”

    挺著個啤酒肚,一臉惡相的康老三說道,“金半仙透露的,他說餘師傅紮冥器的手藝,已經是出神入化,還有個概不外傳的秘術:紙馬引魂。”

    紙馬引魂?

    我聽師父說過,即亡者在抵達奈何橋前,能騎著我們紮紙匠紮製的紙馬回返世間,這三兄弟想問一問康老爺子,究竟錢財藏到哪了!

    生前不盡孝,活生生餓死了老父親。

    這三兄弟臉皮還真厚啊?

    要見鬼問話,他們膽子也不小,紙馬引魂,馱回來的不是老父親,是橫財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