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一臉不耐煩，“這話我和你說不著，找個管事的來！”

    阿芳氣極反笑，主子就在這坐著卻說沒個管事的，黑胖女人到底是來走親戚還是砸場子的？

    蘇娘見這場麵就想要走卻被封賢攔住，小丫明顯還沒吃飽，她好容易請人吃頓飯，怎能半途而廢？

    “我說你這丫頭，快去把你們當家主母請出來，我可是有好多年沒和她絮叨了。”

    “當家主母？”阿芳瞪大了眼。

    婦人還以為她怕了自己的身份，冷笑一聲，“還不快去？”

    “你要見我家主母？那你說我家主母母家姓什麽？”

    婦人嗤道，“我記性好著呢，別拿這事來搪塞老婆子，你家主母可是封錢氏？”

    封賢落在膝蓋上的手指一頓，真想知道這婦人腦子是不是燒糊塗了。

    若是關係親近的，如何會連人死了都不知道？

    若是關係生疏的，多年不來怎麽就不想著打聽打聽家裏是怎麽個情況？

    冒冒失失登門拜訪，難道還要她帶著人去墓地裏遛一遭嗎？

    “你們這是做什麽？還不快去把人請出來！”老婆子沒了耐性，趁著阿芳出神一屁股坐在飯桌前，還不忘帶著孩子坐下來。

    也虧了小主子在這，要不然阿芳還真想拿起掃帚把人趕出去。主母骨頭都化成灰了，怎麽還有人敢打著她的旗號招搖撞騙？

    “小子！看什麽，快吃！”碗筷動起來，胳膊揮起來，不時咂幾下嘴，張開口就是大掃蕩。

    眼看紅燒肉被祖孫兩瓜分幹淨，小丫強忍著愣是不敢讓淚珠掉下來。

    封賢看著心疼，伸手摸了摸孩子小腦袋。嗯？很軟，再摸一下。

    “奶！好好吃！你多吃點！”

    小男孩豪邁的把沾滿油膩的手往身上一蹭，又開始朝著青花盤裏的竹筍炒肉展開攻勢。

    如狼似虎，就這吃相還不忘衝躲在蘇娘身後的小丫做鬼臉。

    “娘……”小丫膽子小，突然見到大哥哥占了她的座位搶了她的雞腿，還恐嚇她？淚珠凝成線，靈動的大眼睛盛滿了委屈。

    蘇娘耐心安慰，心疼的不得了。

    封賢為帝時便有請臣子在金鑾殿用飯的嗜好，上了小地主的身可算瞧見個順眼的想請人吃頓飯，結果半路殺出個拖家帶口的黑胖婆子，愣是給她攪了！

    這讓她，怎麽舒心？

    阿芳愣在那，心道自家主子八成是被人當冤大頭了。

    “封家大妹子怎麽還不出來？到底派人請了沒？”婦人神情自然的把嘴裏骨頭嚼的嘎嘣脆。

    封賢嘴角一抽，感情這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真實寫照呀。

    阿芳會意，清了清嗓子，“我家主子說了，既然是主母故友，就請往祖地走一趟吧。”

    祖地，也是封家世代先人葬身之地。

    婦人臉色很難看，‘啪’把筷子一摔，“沒事去什麽祖地，你這賊丫頭是故意觸老婆子黴頭？”

    “哦？既然如此，那就請客人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吧。封家廟小，飯食粗糙，怎麽招待的起您這樣的貴客！”

    ‘貴客’兩字咬的極重，婦人撇撇嘴，“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呢？”

    “大娘，您有所不知，封家主母早在十年前就去了。”這事蘇娘本不想管，小地主說不了話，芳丫頭脾氣又衝，生怕處理不好徒添不快。

    “去了？去哪兒了？”蘇娘被婦人問得啞口無言。

    封賢臉色一黑，壓人的氣勢鋪天蓋地襲來。

    外麵陽光明媚，婦人緊了緊花衣裳，搞不懂在屋裏怎麽還會冷。

    又見三步開外梨花寬木椅坐著個無比精致的主兒，打眼望去竟給她一種寒冬臘月的錯覺。

    咋回事？她說錯啥了？

    “你這婆子，忒不知好歹！我家主母身子都埋進土裏了！踏進封家門，連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嘴上愣沒半句好話，再不走有你好看！”

    婦人扯著五六歲大的孫子，顯然被那句‘我家主母身子都埋進土裏’驚呆了。

    “你說啥？封家大妹子沒了？”

    封賢瞥了她一眼滑稽的模樣，麵上重新恢複淡然。搞不懂方才為何那般惱怒。

    莫非，是受了原主影響？

    尋常人被這般訓斥早就沒臉見人扭頭就走。

    而婦人眼珠子轉了轉，忝著臉笑了起來，“哎呀，誤會，誤會。老婆子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來都來了，你也得告訴我封家現在誰當家呀？”

    橫的怕不要臉的。

    阿芳瞪眼，“你跟前那位不就是我們主子嗎？”

    婦人手指著封賢，不可思議道，“她？哦！我想起來了，進村的時候就聽人家說封家姑娘是個啞巴，啞巴怎麽當家？”

    封賢好看的眉擰在一塊，在她看來，如若這婦人是個啞巴，興許還能活的長點。開口就得罪人的本事，走出門去九條命都不夠人砍的。

    “呸！你這婆子，怎麽說話呢！”打進門到現在，瞧瞧她都說的什麽話，阿芳腮幫子氣的鼓鼓的。

    “哎呀哎呀，老婆子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急什麽？想當年你家主母親口和我說，以後想她了盡管來。咋滴，你還想把我趕出去？”

    果然，這世間最強大的防禦就是不要臉。

    封賢垂眸，白皙的指節落在膝蓋有節奏的敲打著。

    耳邊嘈雜，一時，眼前種種陌生的竟讓她生出幻覺來。

    錦繡皇城，田野鄉村，眨眼之間像另一場難以訴說的夢魘。

    “你！”

    “你什麽你，我這次是來報恩的。小子跪下，給你封家姐姐磕頭！”

    “什麽封家姐姐，別想著占我們主子便宜！你是他奶，少拐著彎的和主子套近乎！”

    李氏那事就是教訓，阿芳現在可不敢大意，主母都死了，萬一這婆子倚老賣老把黑的說成白的非要賴上主子，這可咋整？

    “封家妹子還活著的時候和老婆子有約定，這事我也答應了她。這不，我都把孫子帶過來了，封家沒男丁，隻要能讓我孫子每天吃上三頓飽飯，過繼給你們沒問題！”

    刑婆子算盤打的響亮，反正死無對證，就不信一小姑娘能翻出什麽浪來？更別說那姑娘還是啞巴？

    她帶著孫子來封家原本打算誑幾兩銀子養家，現下大好的機會放在跟前，她舍了孫子，封家有了頂門戶的男丁。

    在她看來，她做的是好事，還有什麽好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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