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封賢誌得意滿的看向高台，視線落在徐老那張寫滿‘臥槽這菜我吃過’的老臉時，先前的得意瞬間化作泡沫。

    昭然帝平時處理朝政，閑暇之餘僅有的愛好就是請大臣吃飯。

    今天賞一桌這菜，明日換個花樣來，請完客就忘。

    現在她也不確定這徐老還記不記得這盤春如夢了，但看老頭一副震驚臉，想來他老則老矣，記憶還是比當初的昭然帝好點。

    封賢開始犯愁。

    王大廚站在那很是忐忑，無論賣相還是花樣，怎麽看都是野菜館的小掌櫃更勝一籌。

    好在他是有真本事的人，不靠那些來嘩眾取寵。

    他做的桂花糕，就是碧雲齋金字招牌。

    多少富家千金就好他這口，連不愛吃糕點的男人都無法抵擋這道桂花糕的魅力。上至牙口不好的老太太，下至三歲小童，都是讚不絕口。

    王大廚反複告訴自己，他不會輸的。

    他是碧雲齋首席大廚，怎麽會輸給一個名不經傳的野菜館掌櫃？

    “哇，太好吃了！”穿著一身新衣服的街頭老乞丐恨不得把盤子都吞進去。“這道桂花魚怎麽這麽好吃？”

    這人是乞丐，同住一個鎮子，都不知道見了多少回麵。

    王大廚心道，一個乞丐，哪兒吃過什麽好吃的？你倒是吃我做的桂花糕啊！

    哪知道驚歎聲四下迭起，品菜席上人們都搶著吃魚，孤零零的桂花糕放在眼前，看都不看一眼。

    不過也有拿起桂花糕吃的。

    王大廚眼睛亮了亮，一眼認出這是經常來碧雲齋的貴客，貴客沒別的喜好，就愛吃他做的桂花糕。

    王大廚心下安定三分。

    然後就見那位少爺噫了一聲，眾人忍不住都朝他看去。

    無他，隻因這位少爺有個很有趣的綽號，‘桂花糕少爺’。

    桂花糕少爺皺了皺眉，“怎麽回事？以前這桂花糕挺好吃的呀，今兒個吃起來怎麽不香了？”

    不香？

    王大廚豎著耳朵胖臉漲紅，“不可能！”

    桂花糕少爺一臉無辜，“的確不香啊。”他扭頭問其他人，“你們嚐嚐？”

    品菜席上，眾人紛紛拈了一小塊糕點。

    碧雲齋掌櫃心都快跳出來了，王大廚拿手絕活都使了出去，桂花糕怎麽可能不香？

    張興臉色沉沉的坐在那，心道，這要是都能輸，本少爺豈不就成了嫡係常掛在嘴邊的廢物？

    “嗯？好像真的不香哎。”

    “不香，我嚐著也不香！”

    “這桂花糕怕不是假的吧？”

    聽到這話，王大廚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去你娘的假的！老子辛辛苦苦做的桂花糕怎麽會是假的！

    “我剛才先嚐的桂花糕，那時候吃的時候桂花糕還是香的，後來吃了桂花魚……”

    “會不會是被桂花魚的香味遮蓋住，所以咱們嚐不出桂花糕的香來？”

    碧雲齋掌櫃氣的想吐血，他費了半天功夫這才從縣衙那探聽到野菜館這邊做的是桂花魚，本著存心讓人出醜的打算，這才讓王大廚做拿手的桂花糕。

    現在…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封賢露出小狐狸般的微笑，心道，王大廚你太倒黴了。

    天底下所有和桂花有關的吃食，跟春如夢比起來都會黯然失味，嚐過了春如夢，再去嚐桂花糕，那簡直是作死。

    早知道你做的是桂花糕，我就不做春如夢了，省的被人說朕欺負你……

    王大廚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不可能，不可能！我嚐嚐！”

    他一把將最近的桂花魚小盤搶過去，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做的桂花糕他知道是什麽味，大廚的味蕾往往比尋常人敏感許多，隻嚐了一口，他就知道，這場比試，他輸了。

    “我輸了。”

    用不著品菜席的十人投票，他就認輸了。

    在這樣的美味麵前，身為廚師，他是沒有底氣昧著良心說這桂花魚不好吃的。

    他做的桂花糕好吃是好吃，可遠沒有這道菜讓人回味無窮。

    且他做的桂花糕，以香氣襲人作為噱頭，如今連這香味都被比下去，他還有什麽資格站在這呢？

    “不能輸，不能輸！”碧雲齋掌櫃狠狠搖晃著他的身子，王大廚一臉頹然，一聲不吭。

    張興簡直沒臉在這呆下去了。輸都輸了，還要弄得輸不起，張家的臉麵全丟了！

    他心疼張家臉麵，碧雲齋掌櫃心疼那五千兩銀子還有名廚大賽的請柬。

    “完了，這下完了，你不是王大廚嘛，你怎麽會輸呢……”

    王大廚主動認輸，也省的投票環節。

    等勝負分出來，縣管這才讚歎道，“好一道桂花魚，不知叫什麽名字？”

    “春如夢。”

    說話的不是封賢，而是一邊的徐老。

    封賢心裏猶如一百頭小白羊咩咩亂叫，完了完了，這老頭記性為啥這麽好？

    “嗯？徐老也知道這道菜？”知縣大人問。

    徐老諱莫如深的朝著封賢望了一眼，“知道，這名字就是我起的。”

    “！”知縣大人驚得眼睛都瞪圓了，“這菜名有什麽講究不成？”

    徐老看著桌上被知縣這貨吃完的桂花魚，麵無表情道，“春日降臨，如夢一場，便是春如夢。”

    美好的總是短暫的，春日很快就過去，但這春天的味道會永久的留在人心中。

    經他一提，封賢那掉在犄角旮旯的記憶這才冒了出來。

    怪不得她剛才那麽心虛，原來這菜名是徐老頭起的。

    她總算想起來了，當初她學會這道菜後，巴巴的往他跟前炫耀，結果等徐老頭嚐過這道菜後，很是風騷的起了個無比風騷的名字。

    春如夢。

    她怎麽就把這事忘了？還敢當麵做出這道菜？

    夭壽了。

    經徐老解釋，人們越發覺得這道桂花魚不僅美味，而且境界高超。

    一個菜名都有這麽多講究，更別提正菜了！

    是以人們看著這條桂花魚，都沒法將它當做一條魚來看了，就是魚，那也是染了讀書人氣息的魚啊。

    更別說菜名是徐老親自起的！

    這魚要逆天啊！

    “所以，這場比試，本官宣布，野菜館小掌櫃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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