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賢做了一個夢，一個帶著桂花香味的夢。

    濃鬱的桂花香飄散在風中，風一吹，簌簌的桂花飄落下來。

    “小沉，快過來！這有好玩的，來晚了別怪本太子不帶你玩哦。”

    身穿錦袍的小公子麵上帶笑，“小沉，還不過來？”

    不遠處，老嬤嬤追著粉嫩的小團子，“少爺，小少爺！慢點，老奴都快追不上了。”

    五歲的男孩子腿腳利索，身子骨長的極好，跑動起來像是風中的精靈，粉雕玉琢的小臉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可愛。

    “殿下，等等我！”

    男孩子飛快的跑著。

    站在桂花樹下的大周殿下不滿八歲，眉眼裏已經有了皇室獨有的傲然風采。

    那是年僅七歲的昭然帝。

    彼時昭然帝尚為東宮太子，大周的天下還未引來之後的動蕩。

    小小的孩子們，童年裏還有絢爛繽紛的顏色和散落在各地的笑聲。

    簌簌的桂花落在錦袍小少年的肩上，對著跑來的男孩子又是一笑，“小沉太笨了，以後可怎生是好？”

    ‘他’說著，一把將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男孩子抱在懷裏。

    身後的嬤嬤驚得不敢上前，隻敢在原地喊了聲，“殿下……”

    小少年搖搖頭，製止了她。

    五歲的男孩子抱在懷裏已經有點分量，索性小少年自小習武，根本不將這重量放在眼裏。

    ‘他’抱著男孩子，喜上眉梢，“小沉，以後本殿下教你練武好不好？”

    男孩子仰著頭看著‘他’，“練武累不累？能保護殿下嗎？”

    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說著天真的話。

    “當然能。”

    “那殿下教我！”

    男孩子的眼裏透出堅毅的神色，很可愛，也因了眉眼裏的固執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顯得滑稽。

    小少年笑的開懷，“小沉最乖了。”

    “那是，以後由我來保護殿下！”

    “說好的哦。”

    “嗯！決不食言！”

    ……

    而後，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封賢從榻上睜開眼，隻覺得以往經曆過的徹骨之痛再次從骨子裏蔓延開來。

    三月初八，國公府以謀反罪名全家發配兗州，同日，江國公以死明誌，江家兄妹死在前往兗州途中。

    時值昭然帝初登大位，朝政大權旁落，有心無力之時。

    在得知江國公自裁，江家兄妹身死，年僅八歲的昭然帝氣急攻心一口血吐在金鑾殿，昏迷兩天兩夜。

    封賢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帷帳，苦不堪言。

    三月初八，昨日正是江國公一家命喪黃泉的時候。

    每年到此時，她都會宿醉一場。然而宿醉後泛起的心傷又該如何排解？

    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要保護她的男孩子終究已經化為白骨，再也找不到了。

    封賢捂著心口，深呼一口氣，這才從往事裏掙脫出來。

    阿芳聽見屋子裏傳來動靜，敲門進來，手上端著銅盆，銅盆邊沿搭著幹淨的毛巾。

    “主子，以後可不能喝醉了！”會被人占便宜的！

    封賢被她埋怨的話拉回現實，溫和的笑了笑，“哪裏，不過是多喝了點。”

    她無意詢問昨日之事，大抵是因為昨日牽扯的事情太過悲傷。

    “阿芳伺候主子洗漱。”

    封賢點點頭，老老實實的坐在梳妝台，神思還有一晃的迷離。

    “是你把我送回來的？”

    阿芳手一頓，小臉堆滿糾結，“主子喝的醉醺醺的，是蘇娘幫著阿芳一起把主子抬進來的。”

    封賢笑了笑，或許是覺得那樣的畫麵太過好玩。

    洗漱過後，整個人的精氣神重新回來。

    封賢穿上嶄新的袍子，“今日有什麽事？”

    阿芳想了想，“今兒個善仁堂派人來請，說是讓主子醒了給那去一趟。”

    善仁堂？

    “好，吃過早飯再去吧。”

    左右也不差那點時間，讓封大把馬車趕快點就行。

    “我去給主子布置飯菜。”

    封賢望著阿芳離去的背影，揉了揉太陽穴，心底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像是…忘了一些事？

    昨晚，她喝了很多酒，然後書生跑了過來。

    再之後呢？

    她隱約記得書生和她說了許多話，但具體說了什麽，唯有昨夜的風知道了。

    封賢懊惱的敲了敲腦袋，想不起來幹脆就不想了。

    反正……大概、或許，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吧？

    正值飯點，封賢剛在飯桌前坐穩，就見書生大搖大擺的拿著折扇從門口邁了進來。

    封家仆人習慣了他在家亂轉，一時竟沒反應過來攔人。

    封賢看了封大一眼，封大心虛的低下頭。

    陳苛今日穿著一身玉蘭長袍，襯的他身材越發的修長。

    “相請不如偶遇，看來我還是喜歡吃封家的飯菜啊。”他說著，就去扯凳子打算一同用飯。

    封賢打量著他，“一碗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陳苛嘴角一抽，“你怎麽不去搶？”

    “你也可以選擇不吃啊。”

    陳苛看著那新鮮飄香的飯菜，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十兩銀子就十兩銀子，先欠著。”

    封賢不為所動，“你已經欠了不少銀子了。”

    陳苛揮揮手，“債多了不愁嘛。”

    “你倒是厚臉皮。”封賢朝阿芳使了眼色，這才見人端上白花花的米飯。

    陳苛一笑，“痛快，放心，我不會欠債不還的。”

    “那樣最好。”說完這話封賢就慢條斯理的吃飯。

    陳苛不經意的打量幾眼，看的阿芳拿手指在他後背戳了好幾下。

    這死丫頭，真是……

    欣賞完了美人，陳大奸臣乖乖用飯，今日他食欲極好，連用了兩碗米飯。

    封賢吃完飯立刻讓阿芳找來賬本，唰唰兩下在賬本上記好‘書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欠債二十兩銀子’。

    看的陳苛直呼她財迷，連二十兩銀子都不放過。

    將賬本遞給阿芳，封賢臉上這才露出笑，“都有了自己的家了，就別跟著我了。”

    這是有事去做？

    陳苛站起身，乖巧的搖搖頭，“我也要去！”

    阿芳站在一邊大怒，屬狗皮膏藥的？非纏著不放？！

    封賢看了他一眼，見他異常固執，“算了，你想跟，就跟著吧，別影響我做事就行。”

    書生笑的賤兮兮的，“保證沒問題！”

    封賢：“……”

    信你才有鬼？！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