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咄咄逼人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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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隱在暗地保護自家大人的成俊聽到這句話,眼神微微暗淡起來。

    他家大人,趕在三年前先皇駕崩,就像是受了刺激,大病一場,病好後整個人性情大變。

    不僅在一夜之間從純臣路線改為走奸臣路線,就連有人和他走近了,大人都會一改溫和冷眼相待。

    可成俊清楚,大人之所以那樣做,是為了保護對方。

    朝堂風雲湧動,大周百姓提起吏部尚書無一不稱之為奸臣,而真正操弄權術的相爺卻被一群文臣追捧為國之砥柱,多麽可笑?

    為了不傷害身邊的人,為了不讓他的朋友成為朝堂鬥爭的犧牲品,大人承受了諸多謾罵,承受了別人想不到的誤會和背叛。

    世事顛倒人雲亦雲,而後大人行事就越來的不按章法,亦正亦邪,連著性情都變得讓人捉摸不透。

    那樣的他,獨孤的讓成俊看了都心疼。

    大人的狀態其實從三年前大病初愈後就一直陷在一種玄妙的瘋狂裏。

    正常時候的大人,是溫潤綿軟,笑意橫生,手持一把油紙傘走在風雪中的純良狀元郎。一舉一動,有著帝京女子做夢都想捕捉的芳華。

    先皇駕崩,一場大病,病好後,像是醉酒一樣,大人不願醒。

    大人親手打碎了帝京多少千金夢中癡想的幻影,一步步登高,踩著屍骨和政敵的鮮血,殫精竭慮,成為手掌權勢的奸臣,成為大周除了太後唯一敢與相爺掰手腕的存在!

    三年來,和相爺明爭暗鬥的角逐裏,多少次死裏逃生,多少次和危險擦肩。

    所幸當今皇上是信任大人的。

    看著那個端著木盆安安靜靜喂雞的背影,成俊不忍心再看下去,飛速離開。

    大人肯屈尊降貴的留在這小鄉村,以成俊的猜測來看,或許,和已故的先皇離不開幹係。

    不知有多少次大人在受傷昏迷裏喊著先皇,一幕幕,好似三年前新科狀元在崇德殿開口向先皇告白是發生在昨日。

    成俊離開了,但戴宗站在陳苛麵前,眼神驚疑,“你好似不喜歡我接近你?”

    陳苛將木盆放下,安靜的看著雞棚裏的雞搶食,揚唇一笑,“你錯了,我是不喜歡所有人接近我。”

    “為什麽?”

    “因為那樣危險。”

    “為什麽會危險?”戴宗步步緊逼。

    陳苛眼神沉穩的看著他,半晌眉眼露出幾分譏諷,“戴公子,你有什麽本事以為,哪怕你是尚書公子,我就不敢動你?”

    戴宗在他的譏笑下很受傷,“不是說好了要做朋友……”

    “錯了。”陳苛轉身看著他,冷靜開口,“我沒有朋友。”

    見他要走,戴宗急忙問道,“既然有危險,那你為何要一直留在阿賢身邊?你不想害死我,難道你想害死她?”

    陳苛一怔,肩膀微微輕顫。“不…不是的。”

    “那你告訴我,你是誰,你為何要留在阿賢身邊?以你的氣度舉止,別拿欠債還錢那事兒來敷衍我,書生,今天你不把話說明白了,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你靠近阿賢一步!”

    這樣咄咄逼人的戴宗,很少見。

    這樣怔忪退卻的陳苛,也很少見。

    “說呀,你倒是說呀,你是誰,你有什麽目的,你靠近阿賢到底要做什麽?”

    “夠了!”封賢從屋裏走出來。

    戴宗看到她,仍是不罷休,“阿賢,這人你不知底細,還敢留他在身邊?”

    戴公子看著陳苛手足無措的模樣,冷冷一笑,“你明知自己危險還留在封賢身邊,你是不是想害死她?”

    陳苛怔在那,眼神望向那個穿著春衫的女子,有一瞬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比誰都想告訴她,他是誰,可告訴了以後呢?

    相王詭計多端,若是以她來威脅,他該怎麽做?

    陳大奸臣縱橫朝野,卻在戴公子這吃了癟。

    或許確切的說,是在麵對封賢的問題上犯了難。

    若非戴宗這般問出來,陳苛還沒意識到,在怎樣對待封賢這個問題上,他竟是沒有半點辦法。

    進退維穀。

    不能太靠近,又舍不得遠離。

    他想知道她是誰,他瘋了似的想將先皇的影子安在她的身上,他想知道那人沒死,他想知道這世上還有一人念著他。

    可是之後呢?

    知道了又怎樣?是與不是又怎樣?

    陳苛痛苦的退後一步,戴宗的話如席卷的風浪將他步步逼退。

    說到這份上,見他不發一言,戴宗也動了火氣。

    “書生!你就一句話都不說?你到底瞞著我們什麽?我拿你當朋友,阿賢也縱容你,你呢?你……”

    “——我說夠了!”

    封賢揮袖,邁步上前,“戴宗,夠了。”

    “阿賢……他……”

    戴宗看清封賢眼裏的冰冷,一瞬間住了嘴。

    這樣的封賢,讓他覺得可怕。讓他不敢違逆。

    冷靜下來戴宗站在那,想起自己先前的咄咄逼人,暗歎一句,原來是真的夠了啊。

    他怎麽一時控製不住說了這麽多?

    他小心的看向封賢的眼神,生怕她生自己的氣。

    他能如此激動,為的難道不是她嗎?

    若書生是壞人,會給阿賢帶來危險,何不早點讓他離開?

    當然了,戴宗覺得書生不壞,覺得書生是個可交的朋友,但前提是,書生能坦誠的承認他這個朋友。

    成為朋友才能肝膽相照同舟共濟啊。

    躲躲閃閃,藏頭露尾,戴宗看不起這樣的人。

    陳苛覺得,也許他真的要走了。

    雲霧山金礦的事大致有了著落,他再不走,相王那邊的人難免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看著封賢,眼神裏有不舍,也有壓在心底的深沉。

    他跟在她身邊,為她喂雞,為她殺雞,為她掃平一切不友好的視線,為她奔前走後,為的,是她的身份。

    獨獨不是為了她這個人。

    他隻是單純的想知道她是誰,別的沒有。

    隻有單純的試探,單純的打量,才能讓他無所牽掛的離開。

    陳苛如此安慰自己,他其實沒有多麽喜歡她,他喜歡的人在三年前已經離開了。

    可他做夢都想那人是她,這種感覺,說出來多麽奇怪。

    是時候走了,他不希望有人能打亂他的心。

    誠如戴宗所言,若他是危險的,何不早點離開她?

    這也是一種保護吧。

    十裏村是一方淨土,他也希望她永永遠遠是幹淨的。

    陳苛一笑,拍了拍手故作隨意道,“他說的不錯,今日來,我就是來告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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