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的告別來的太快，快的任何人都不知作何反應。

    阿芳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著他溫暖的笑容竟是有些不舍，束手無策的站在封賢身邊。

    其實她很想讓主子挽留他，但她知道，她是丫鬟，做不了主子的主，也做不了書生的主。

    戴宗滿腔的話似是被這句告別堵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陳苛，“你…你故意的吧？”

    私心裏，他還是想和書生做朋友的，不想他此時就走。

    太倉促了。

    像是臨時決定一般。

    封賢看著書生洋溢著的笑臉，記憶裏從她在雨夜裏將人救回，書生就沒笑的這般溫暖過。

    這溫暖來的猝不及防，正如書生說的那句‘告別’。

    封賢怔在那，最先反應過來，“以後還會回來嗎？別忘了，你可欠著我銀子沒還呢。”

    陳苛笑了笑，渾身的痞氣都在這一笑中煙消雲散。

    此時此刻的他，才最像個讀書人。

    “好呀，等我賺了錢，第一時間還你銀子。”

    “說好了？”

    “說好了。”

    封賢看著遠方的天空，天空湛藍廣闊，她的心也跟著廣闊起來。

    “那你走吧。”

    “阿賢？”

    “主子！”

    封賢看著他兩人，“怎麽了，倒是你們先不舍了？”

    戴宗別扭的側過身去，阿芳委屈的嘟著小嘴，說不準心裏那種湧上來的情緒是為何。

    按理說，她和書生也沒多少交情。

    陳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阿賢，我走了？”

    “走吧。”

    封賢大大方方的給他送行。

    一人走，一人送，氣氛變換的太快。

    陳苛牽著一匹馬，這馬，出自封賢的友情奉送。

    戴宗實在沒了辦法，一把將腰間的玉佩扯下來，“給你，若是沒飯吃了，盡管去金銀錢莊，見了玉佩他們就知道你是我朋友。”

    金銀錢莊，背後的靠山是帝京戴家。

    陳苛從善如流的接過玉佩，朝著戴宗笑了笑，“總算沒那麽小氣，謝了。”

    阿芳從廚房裏拿出熱乎乎的糕點，這糕點本來是給主子準備的，可書生要走，不帶點幹糧路上怎麽辦？

    這一走，就真的是走了。

    陳苛接過熱乎乎的糕點，一顆心好似是被小丫鬟眼裏的不舍給暖化。

    “放心吧，有緣再見。”

    封賢目送著書生鎖上隔壁的木門，陳苛回頭正好望見她含笑的眼。

    “那個，我家房子可得幫我看好了。萬一哪天我還要回來呢。”

    陳苛笑容輕鬆，漂亮的眼睛裏藏著讓人驚豔的溫柔。

    封賢一笑，“是呀，萬一哪天會回來呢。你的家我幫你看著，想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戴宗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衝散了離別的傷感，上前拽過封賢的袖子，擋在她身前，“書生，一路好走。”

    喂！你怎麽可以這樣！沒見主子和書生正說著呢嘛。阿芳在那直跺腳。

    陳苛看著他眼神裏毫不掩飾的芥蒂，哢噠一聲木門上了鎖，陳苛拿著收拾出的小包裹，牽著馬朝著眾人揮揮手，“青山綠水，來日再會！”

    封賢抬起手與他送別。

    戴宗站在她身邊也朝他揮揮手，“來日再會！”

    阿芳踮著腳尖看著書生上了馬漸行漸遠，心情頓時萎靡起來。

    這種忽如其來的感覺，就像是她看到書生滿身傷痕忍不住要流淚，看著書生離開，小丫鬟覺得心裏像是塞了一塊棉花，堵得她難受。

    真是莫名其妙的感受啊。

    阿芳在主子回頭前抹了抹眼角的淚。

    青山綠水，白馬書生，一人一馬終是離開了十裏村的地界。

    若是封賢肯回頭一直看下去，便能看到，書生所行的方向是雲霧山大周礦物分局。

    她沒有看到最後，戴宗也沒有。

    阿芳站在原地看著書生通往雲霧山的方向，不知作何想。

    雲霧山。

    一口清越的口哨聲響起，不消片刻，成俊一身墨綠繡花的官服從山上迅速帶人趕來。

    陳苛依舊是那個陳苛，書生氣質，百般風流。

    白馬被拴在最近的那棵榆樹上，書生站在那，眉眼凜冽，氣息凝重，儼然翻手間就能掀起一場駭人的風雨。

    他的背上背著粗布樸素的小包袱，背脊挺直，有著泰山崩於前都無法壓彎的傲骨。

    這樣的陳苛，與封家小院喂雞打掃插科打諢的書生差了不止一個鄉村和帝京的距離。

    成俊急慌慌趕來，俯身叩拜，“下官拜見欽差大人！”

    雲霧山下隨行而來的那些人齊齊跪下，“拜見欽差大人！”

    雲霧山上出金礦，欽差主管開采金礦一事，到此時，大周紅極一時的吏部尚書終於現身，官威赫赫，天差地別。

    陳苛神情沉默，抬頭望向早就看不清晰的鄉村風景，一把掀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那張精絕無雙的俊臉。

    “起身吧。”

    他的嗓音沒有溫度，卻讓那些應召而來的侍衛感激涕零。

    “大人？”成俊望著他。

    陳苛冷冷一笑，“本官既然回來了，就該讓相王那邊的人知道，這雲霧山的金礦，到底聽誰的。”

    一陣清風從雲霧山迂回繚繞，成俊身子感覺到零星的冷，毫不遲疑道，“是！大人！”

    露出真麵披上官服，於朝中的相王而言，便是無形的震懾。

    陳苛不死，就是相王心底難言的一根刺。

    一步步踏上雲霧山，距離封家的小院越來越遠。

    此時的陳苛，宛如拋棄了所有的七情六欲，隻剩下那張讓人看不清喜怒的臉。

    他一步步踏上雲霧山，沉穩有力。

    後背官服上金絲銀線勾勒出大片浮雲，隱隱的，讓人聽到一種無形的喧囂。

    身在官場，何處有清淨呢？

    陳苛要的不是清淨，他要的是讓相王死。

    掌握了雲霧山的金礦，就掌握了大周一部分的金銀命脈，官場之上，逐鹿之爭，這才剛剛開始。

    成俊簇擁著大人往雲霧山高處行，到達大周礦物分局，陳苛當仁不讓的踏足此地，大紅色的官袍，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雲霧山有欽差坐鎮，但所有人都沒見到欽差，一直都是侍郎成俊發布指令，而現在，欽差大人終於肯露麵了嗎？

    陳苛麵無表情的坐在鋪了虎皮的主位上，朗聲道，“讓本地縣令來一趟。”

    欽差奉命而來，總要露露麵才成。

    隨行官員從一開始的驚豔中回過神來，“是！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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