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女官啊。

    封賢恍然。

    “其實，聽起來也是個很不錯的事呢。”

    兩人會心一笑，在分享了秘密之後，人與人的關係就會更進一步。

    蘇娘說出了壓著她此身最大的秘密，這秘密聽在阿賢耳裏，阿賢沒有取笑她，沒有說‘看呀，這就是癡心妄想的人啊’。

    她就是簡簡單單的笑起來，眼神清澈，笑容溫暖，這就是幫助了。

    蘇娘生的美貌，在封賢看來，大部分是遺傳了蘇明的相貌。細看之下，溫柔之內藏著不弱於男兒的英氣。

    看來看去，封賢心情越發的好起來。

    她很期待，從十裏村這個小村子崛起的人，他們的將來會是何等模樣。

    一心想著經商的桂香和小花，拜了徐老為師的小樹，為繼承親爹遺誌而讀書的免免，還有，溫柔包裹下有著一根世俗無法壓彎脊梁的蘇娘。

    她的楓郎要讓女兒讀書，要讓女兒考女官，十裏村這座小村莊，距離女官這個位置，是多遙遠的距離。

    說是天涯海角都不為過。

    而蘇娘呢？她不僅敢做，還敢想，這就是本事。

    有這股傲氣和不服輸的勇氣，已經比一般的男兒強了。

    她們在青草地上邁步而行，緩緩悠然，不急不躁。

    正如蘇娘蟄伏了數年的心，隨著免免入學，第一次有了輕微的波動。但這波動，仍是在可控範圍之內，靜靜的動蕩著。

    每個人生下來都會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或者榮耀，或者延續。或者平凡一世，安樂太平。

    有秘密的人生，是有動力的人生。它催促著你前進，催促著你去完成眾人不敢想的事。

    讓夢想成為現實，讓現實告慰先人在天之靈！

    事情很小，但這份心很偉大。

    哪怕是小村莊，也藏著大夢想。

    這就是封賢所看到的，她感恩周圍的這些人都在以一種積極的態度活著，這種積極，讓她在重生一世後，很快地找回對生命對人生無數可能的渴望。

    她很期待，她也很興奮。

    重生一世，她有很多要做的。

    幾歲大的免免夢想是成為大周女官，十一歲大的小樹，夢想是成為大周驚才絕豔的狀元。

    就連桂香和小花，一個險些成為醉春樓的女妓，一個堪堪從碧雲齋那樣的地方走出的舞女，她們心中，也懷揣著夢想。

    雖然她們不說，但封賢看的出來，她們最開始是想要解決溫飽，溫飽解決之後呢，就要尋求生命的真諦。

    經商，是她們選擇的路。

    在這個春光明媚的午後，封賢感受著鄉間淳樸的氣息，感受著青草地上傳來的草木清香，封賢釋懷的笑了起來，是啊，我也是要有夢想的人啊。

    “蘇娘，我們一起努力吧。”她張開懷抱輕聲呢喃。

    甚至在清風陣陣中蘇娘都沒聽清她的呢喃，但這不影響她們心意相通後的微妙默契。

    蘇娘垂著頭，看著腳下嫩綠倔強生長的青草，輕聲道，“那就一起努力吧。”

    這個午後，無論是對於蘇娘來說，還是對於封賢而言，太過重要。

    重要的，讓人一眼望去，看不見之後的前途。

    未來，充滿無數的可能。

    她們，會努力。

    封二站在不遠處，看著主子和蘇娘麵上愉悅的神情，說不上為什麽，心底湧上一種對生命的感恩。

    以往在封家，封家正經的主子走後，奶娘李氏作威作福，就連他們的小主子都看不在眼裏。

    可之後呢？小主子在李氏蓄意謀害下磕了腦子，醒來後，人生都不一樣了。

    態度決定人生，封二心想。

    懦弱會讓人失去勇氣，而勇氣會讓人邁開腳，封二看著放開懷抱縱情跳舞的主子，嘴角一咧也跟著開心的打起節拍。

    他沒有那麽多聰明，可他看的出來，這個主子，他是跟對了。

    從李氏被逐出封家後，從祁嬤嬤被主子打發後，主子待他們的態度是全新的，全新的態度贏得了他們全新的忠誠。

    遇上這樣一個不計前嫌的主子，封二覺得，他要開始走運了。

    駕著馬車，從落霞村趕到十裏村，村裏熱熱鬧鬧的在唱大戲。

    戲班子是村長從鎮子上請來的，封賢瞥了一眼，覺得有意思，拉著蘇娘放鬆心情。

    畢竟，心緒跌宕後，人是需要緩解那份來自心靈上的顫動。

    戲文唱的好啊，咿咿呀呀的聽得封賢昏昏欲睡。

    蘇娘在一邊聽得認真，尤其是在聽到那句‘昭然帝設立女官，啟動新政’時，她的眼睛是發亮的，就連心都是雀躍的。

    隱隱的激動，隱隱的懷念，那個逝去三年的昭然帝啊。

    “阿賢，阿賢！”

    封賢被蘇娘叫醒，抬眼看到的就是素來內斂的蘇娘在那後知後覺的流淚。

    “蘇娘？”

    蘇娘抓著她的手，聲音克製而激動，壓在喉嚨裏的那種感情像是要噴薄而出，又被死死的用理智壓抑著。

    這樣的蘇娘，讓封賢恍然間從昏睡的狀態中眨了眨眼。

    在她意識趨於清醒時，一聲低喃順著耳畔傳入她的心田。

    “阿賢，你說，若是昭然帝還活著有多好，他的新政，他的新政啊……”

    未說完的話讓封賢心神震顫，而陷在悲痛中的蘇娘此刻正以淚洗麵的緬懷那位大周最得民心的先皇。

    他的新政啊。

    若是他的新政還在，她的免免將走的那條道路，也會容易許多吧。

    封賢動了動嘴唇，是啊，朕的新政啊。

    昭然帝新政執行三年，興盛的火焰初初點燃大周，先皇崩殂，新政無以為繼。

    義陽王繼位，一心延續先皇新政，屢屢受挫不得其法。

    朝中相爺聯合太後阻止新政實施，取消科舉女試，政策傾斜下，無數世家門第的千金小姐從最初的才學為上再次被套上‘無才便是德’的枷鎖。

    世間男女，昭然帝崩殂，後以男子為尊。

    男尊女卑，不過是三年的世間，先皇兢兢業業的十八年統治再次被打回原地，大周裹足不前，女子不得幹政！

    而太後呢，以太後之尊，垂簾聽政，皇權旁落，奸臣縱橫！

    朝堂風雲轉瞬即變，讓大周黎民處在一種摸不著頭腦的驚慌裏。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新政被暴力推翻，昭然帝的盛世行走在一波又一波的風雨中。

    封賢死了三年，一朝重生，其實她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她的大周，為何會成為如今的模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以前是她懶得去管，現在呢？

    現在她想去摸索著‘看一看’，她的盛世如何會成如今的敗相？

    她想要去‘看一看’，想要去觸碰她頹敗後的盛世。

    重生歸來時她不想管。

    如今，她改主意了。

    還是那句話，她的子民，大周的子民，不該是這個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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