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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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皇甫溟此人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你不要過於相信他。”簡澤軒低聲道。
蘇千澈笑了笑,神色隱藏著些落寞。
曾經的她,也屬於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之列,即便現在,她也好不到哪裏去。
隻是,她隱藏在心底的黑暗,不會讓他知道。
“皇甫溟和千殤都已經離開,你現在就去好好養傷,傷沒好之前,不要隨意走動。”蘇千澈說著,便拉起他的手,往寢房走去。
簡澤軒低垂著頭,看著兩隻握在一起的手。
女子的手指不是特別長,骨節卻很纖細柔美,比他的手指白上許多,掌心微涼,觸手柔軟細膩。
她握著他的指尖,不緊,隻要輕輕一動,就能掙脫開來。
不,他永遠都不會掙開她的手。
反手,他緊緊把她的手抓在掌心。
簡澤軒像是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沉靜的眼角染上幾不可見地笑,抬頭,他看著女子纖細的背影。
若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一直這樣……
“小六,怎麽了?”蘇千澈轉過頭。
簡澤軒收回心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到了房間門外。
“想到了一些往事。”簡澤軒薄唇微抿,垂眸看著掌心裏女子白皙柔荑,忽然覺得,他並不想進屋裏去。
“小千,不要進去了,我們在外麵走走……”
“你的傷……”蘇千澈有些不讚同,剛才他痛得全身都在顫抖,隻怕傷口已經裂開了。
簡澤軒沉聲道:“不礙事。”便不由分說,拉著蘇千澈走出了院子。
蘇千澈任由他拉著,心裏感歎了一句,以前的小六可聽她的話了,現在竟然學會霸道,不聽話了。
能看到不一樣的小六,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隻要,小六還活著就好。
兩人走得不快,像是在散步,一路都沒有說話,卻沒有絲毫尷尬,反而有種難言的溫馨。
不久之後,簡澤軒帶著她來到後院的小花園裏。
蘇千澈轉眸,目光一下就被院裏的葡萄架吸引。
葡萄架並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可蘇千澈的心卻瞬間像是被什麽戳中,有些酸,又有些甜,說不出的感覺,填滿了整個心髒。
曾經的他們連飯都吃不飽,水果對他們來說,更是奢侈品,曾經她隻是在賣葡萄的攤位上多看了一眼,小六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當時的他還隻有十一歲,他問她,“小千,想吃水果嗎?”
她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緩慢而堅定地搖頭。
她知道,隻要是她想的東西,他都會想盡辦法給她弄來,即便他們當時什麽都沒有。
所以,她撒了謊,不想讓他為她再去冒險。
可是即便如此,當天晚上,他還是把幾顆小小的,圓圓的紫色葡萄捧到她麵前,一雙眼睛在微青的臉上格外亮。
他知道,她愛幹淨,所以他特意洗了手洗了臉之後,才把葡萄給她。
她也知道,為了得到這幾顆葡萄,他肯定又被人打了,臉上的淤青都還沒有散。
她把六顆葡萄分成了兩份,一人三顆,她剝了一顆放進嘴裏,蜜一樣的甜,又帶著點點的酸,一如她當時的心情。
那天晚上,她一臉憧憬地給他說了自己偉大的願望。
等以後長大了,她要種一院子的葡萄,然後搭一個大大的架子,讓整個院子都爬滿葡萄藤,隻要一伸手,她就能夠到那些讓人垂涎欲滴的小果子。
她說,要永遠記住第一次吃葡萄時,那種甜蜜微酸的感覺。
小花園裏的葡萄架子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個花園,葡萄架下,放置著兩張長椅,中間一張木桌,可供人休息。
架子上,還搭了一個秋千,兩邊的繩子上紮著漂亮的塑料小花。
她向來喜歡漂亮的東西,他都知道。
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
牙齒有些酸,她忽然想吃葡萄了。
蘇千澈走到秋千旁,像小孩子一樣坐了上去。
簡澤軒走到她身後,動作自然地推著她蕩起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卻是本該如此的和諧。
“小六,我想吃葡萄。”蘇千澈道。
現在是冬天,冬天裏要吃到葡萄很難,可蘇千澈就是想要任性一回。
簡澤軒想也不想地回答,“好,最晚明日。”
“嗯。”蘇千澈微勾著唇應了,她把腦袋靠在秋千繩上,忽然想到前段時間與皇甫溟同乘一車時,曾經也吃過葡萄,為何當時沒有特別的感覺?
是因為,她當時的心神不在上麵?
簡澤軒喚來了侍衛,低聲吩咐了一番,侍衛應了,又很快出了小花園。
“小六,我當時失手……”蘇千澈咬了咬唇,即便小六現在還活生生站在她身後,每每想到那一個黑得令人窒息的夜晚,她還是覺得心口堵得喘不過氣來。
簡澤軒輕晃著繩子,聲音有些低沉:“小千,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抱歉讓你內疚了那麽久。”
若不是他當時那麽脆弱,一掌就被拍死,小千也不會一直內疚到現在,走的人毫無感覺地離開,留下的人,卻要承受無盡的痛苦。
蘇千澈煩躁地扒了扒頭發,小六是不是傻,被她失手殺了,竟然還給她道歉?!
簡澤軒垂了垂眸,再睜開時,淺棕褐色的瞳眸裏多了一絲刻意的笑,“小千,你那時候才八歲,怎麽力氣就那麽大?”
當時被小千揮手甩出去之時,他隻覺得仿佛被千斤重錘錘在胸口,那一瞬間,所有的胸骨全部碎裂,五髒六腑都轟成了渣渣。
蘇千澈下意識握緊了右手。
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那種奇怪的能力,不知是遺傳還是變異,而前世的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世。
進入組織之後,雖然有人對她的能力抱有好奇的態度,可組織上層卻似乎並沒有幫助她找到原因的意思,也沒有人詢問她的身世,而她,也絲毫不在乎,所以,關於她從未謀麵的父母,她不知道任何消息。
“如果我告訴你,這是我的能力,你信嗎?”蘇千澈問完之後,便覺得自己問了廢話。
果不其然,簡澤軒不假思索地說道:“你的話,我怎會不信。”
當時蘇千澈在映月山莊使用能力的時候,簡澤軒已經昏迷,所以他並不知道蘇千澈能力的恐怖之處,而蘇千澈也不打算告訴他細節,畢竟,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的掌心裏為何會長出一朵花來。
“我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能力,你隻要知道,我不會輕易受傷,也不會輕易死去,所以,以後你不要用身體為我抵擋外界的攻擊了,知道麽。”
簡澤軒抿唇不語。
會在她遇到危險時擋在她麵前,是刻在他骨子裏的自然反應,完全不受他自身控製。
蘇千澈抬手扶額,小六怎麽還是那麽倔?
“若是你再讓我傷心,我們就絕交二十四個時辰。”
簡澤軒:……
“所以,你不能再讓我傷心了。”
簡澤軒低聲道:“我盡量。”
蘇千澈輕歎一口氣,知道他怕是無法做到了。
花園裏,葡萄架下,兩人安靜下來,陽光透過葡萄藤照在二人身上,微風輕拂,歲月靜好。
……
第二日,蘇千澈如約來到玉春樓。
既是去花樓,她自然又做了一番裝扮,頭發高高束在腦後,穿了男裝,又裹了披風,把過分耀眼的容顏用易容術遮擋起來,很快又成了翩翩美公子的模樣。
隻不過,她現在的裝扮與曾經十公子的樣子又有些不一樣,畢竟十公子是女人的事早已經傳遍整個京都,而且她現在還有一個太子妃的身份,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進花樓。
她沒有與簡澤軒一起,獨自一人來到了玉春樓。
玉春樓的老鴇看到她時,先是怔了一下,隨後又很是隱晦地打量起來。
能在花樓裏當媽媽桑的,都是眼力極好之人,蘇千澈知道她必然已經起了疑,卻也毫不在意地站在門口,任由她打量。
即便媽媽桑認出她來,也不會去四處宣傳。
“喲,這位公子,第一次到我們玉春樓來啊~”老鴇很是熱情地邀請她進去。
蘇千澈進了大廳,四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本公子應皇甫公子的邀約,前來此處與他談事。”
老鴇似乎並沒有認出她來,但也不敢因為耽誤了老板的貴客,於是她問道:“請問公子貴姓,媽媽我這便去向老板通報。”
“不必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老板有些為難,若不是老板的客人,而她卻把人放了上去,老板責怪起來,她卻是承受不住的。
不過很快,她便換上了滿臉笑容,恭敬地請蘇千澈上樓:“公子,老板正在等您,您直接上去找老板吧。”
蘇千澈上了樓,老鴇看著她的背影,心中驚歎。
沒想到老板為了這位公子,竟然親自給她傳音,而且還是挑在這位公子剛來不久之時,想來老板是極為關注這位公子的。
看她的背影,總覺得,很熟悉,具體是誰,卻又想不起來。
老鴇搖了搖頭拋開思緒,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皇甫溟的房間裏,一如既往地點著熏香,淺淺的白霧縈繞,模糊了床上男子的容顏。
不過這一次,房間裏並沒有上演活春宮,隻有皇甫溟一人斜躺在床榻上,姿態慵懶,長至臀部的青絲全數披散在腦後,散落在鮮紅的床單上。
他應該剛沐浴過,身上隻著一件淺紅色中衣,腰間鬆鬆係起,露出胸口大片雪白肌膚。
即便是看過數次他如此妖媚的模樣,蘇千澈還是因強烈的視覺衝擊晃了晃眼。
“小東西,過來。”皇甫溟伸出一根如玉食指,向門口處的蘇千澈勾了勾。
蘇千澈邁開腳步,走到桌邊,倒茶,喝了一杯。
“你和千殤……”剛開口說了半句,蘇千澈便閉了嘴,她並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詢問別人的私事,不是她的風格。
於是她很快轉移了話題:“我……”
可皇甫溟卻明顯對她前一句話更感興趣,很不紳士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對爺和千殤,誰比較感興趣?”
蘇千澈默了默,她其實是對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感興趣。
“我對晏大夫為何要殺我比較感興趣。”她道。
皇甫溟也不執著於之前的話,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身前的空位,“坐到這裏來,爺就告訴你。”
蘇千澈伸開腿,兩腿隨意交疊,左手支頰,側眸看他:“我記得,我們的交易沒有其他附加條件。”
“小東西,不要那麽無情嘛。”皇甫溟眯了眯眼,“爺與千殤打鬥,受了些傷,你坐近一些,爺說話可以省些力氣。”
“你受傷了?”蘇千澈挑眉,“可千殤身上並無內力波動。”
擺明了不相信的語氣,其實也是為了試探。
皇甫溟自然察覺了她的意圖,卻也沒有揭穿,“他修習了一種隱藏內力波動的法門,效果比較好。若沒有些實力傍身,他不敢找上你。”
蘇千澈又倒了一杯茶,“他利用我接近你,我也用他換取了你口中的消息,所以,隻要他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我都不會計較。”
“小東西,他在爺手上,你完全不必擔心。”
“你們之間的事,我沒興趣,現在可以告訴我,晏景修為何要雇人殺我了?”蘇千澈道。
皇甫溟撫了撫胸口,蘇千澈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胸口處那一朵開得繁盛的罌粟花上。
那朵花,像是用什麽方法刻在心口一樣,這麽久了,絲毫沒有變色。
“小東西,你也太無情了。”皇甫溟捧著心口,眼神哀怨地譴責她。
蘇千澈額角一跳,這人真的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殺人不眨眼的魔教頭領麽,這副哀怨的小媳婦模樣,是為哪般?
“皇甫溟,你受什麽刺激了?還是說,你和千殤過招,傷的是腦袋?”
“小東西~”床上的妖孽飛了個媚眼。
蘇千澈滿身雞皮疙瘩,她早該想到,皇甫溟不會那麽輕易就把這麽重要的情報告訴她。
她站起身來,提了張椅子走到床邊,放下椅子,坐下,幽幽道:“現在可以說了?”
皇甫溟好似還有些不高興,不過也不再挑刺,自己往外挪了挪,躺到了床邊。
“該從何說起?”
蘇千澈道:“聽說六年前,便有人想要殺‘我’,你就從那時候說起吧。”
皇甫溟魅惑一笑:“小東西,交易裏可沒有說過那件往事,不過如果你付出些代價,爺也可以告訴你……”
蘇千澈抬手製止了他的話,“不必了,那麽久遠的事,知道了也沒什麽用。”
況且當時追殺的還不是她本人,她沒興趣知道。
“第一次遇到七星樓殺手,是在璃王回京之後,參加了璃王的接風宴,回相府的路上便遇到了他們。”蘇千澈道,“那時候,我與璃王並不認識,和晏景修也隻是見過幾次麵。”
當時司影受傷,她請的便是晏大夫,而晏大夫也是盡職盡責,治好了司影的傷。
以當時兩人的表現,他們分明是認識的,甚至關係匪淺,難道司影都沒有發現晏景修的異常?
不僅如此,以她在相府的地位,不可能平白無故招來殺身之禍,可晏景修卻一直沒有撤銷在七星樓下達的任務。
“你很好奇晏景修為何想要殺你?”皇甫溟眼尾挑了挑,一副魅人姿態。
蘇千澈淡淡看他一眼,她現在隻想知道事情真相,不是來看他胡亂發情的。
皇甫溟看出了她眼底的嫌棄,微微有些受傷,表情也正經了些:“那你可知道,簡麟天為何非要讓你嫁給簡沐歡?”
蘇千澈微微皺眉,這個問題她也很疑惑,現在皇甫溟突然提出來,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想知道嗎?”皇甫溟媚眼斜勾。
蘇千澈:……
好想打他怎麽辦?
皇甫溟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傾身。
蘇千澈思索了片刻,便彎下腰,左手撐在床邊,貼近他的唇畔。
男子極輕的話在耳側響起:“因為,曾經有人斷言,得到你,就能得天下。”
蘇千澈瞬間無言。
這種歪理邪說,竟然也有人信?
皇甫溟又道:“你若沒有表現出異常,或許沒有幾個人會相信這樣的話,可你前十四年一直癡傻,突然間卻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不僅能在七星樓的追殺下數次逃生,甚至還能一舉殺了映月山莊數位長老級別的高手,如此古怪的轉變,不得不讓人起疑。又因你與
兩位王爺交好,甚至與太子關係也不錯,所以他們便從懷疑轉為相信。”
“簡麟天顯然也是聽說了這樣的傳聞,所以才會把你嫁給簡沐歡,以期簡沐歡繼位之後,東刖能萬世永昌。”
“那晏景修……”想到什麽,蘇千澈的話戛然而止。
皇甫溟替她說了後麵的話:“晏景修是北夷戰戎之子,戰戎一家全數被殺,他自然想要報仇,當時的你,在他眼裏,不過是個軟柿子,自然要趁你還未成長起來,先把你解決,以免以後成為他複仇之路上的絆腳石。”
蘇千澈搖了搖頭,不讚同地說道:“以正常的邏輯,若他相信了那個傳聞,他應該是把我抓起來,為他所用,而不是想方設法殺了我。”
“他若對東刖沒興趣,隻想複仇呢?”皇甫溟邪笑道。
蘇千澈沉默。
全家一百多口人都被殺死,晏景修會想複仇,是人之常情。而他若不想得到東刖,綁架她並不是明智之舉。
“你的命格既然能影響東刖格局,若是你離世,東刖格局自然也會改寫,到時候,晏景修等人就可以趁水摸魚,一舉達到複仇的目的。”
皇甫溟一邊說,一邊在心裏想著:司影,不能怪爺透露了消息給小東西,這是小東西自己想要知道的。
蘇千澈抬頭看他:“第一個傳出這個傳言的人是誰?”
皇甫溟豎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小東西,這是另一個問題。”
蘇千澈微微皺眉,“這麽隱秘的事,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爺沒有義務回答你。”
蘇千澈冷冷看他一眼,曾經以為皇甫溟好說話的她,是腦子秀逗了吧?
“不過……”皇甫溟止住話頭,別有意味地看她。
若是換了旁人,蘇千澈必然會接下他的話頭,甚至會很配合地調戲對方一下。
可對方是皇甫溟,他是一個真正的流氓,所以蘇千澈不能隨性而為。
“小東西,你不想知道?”
蘇千澈眨一下眼,“你若是想說,我洗耳恭聽。”
言外之意,不想說便算了。
知道了晏景修要殺她的大概原因,蘇千澈不僅沒有感到輕鬆,反而像有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她感到一陣沉悶。
曆來皇上生性多疑,會讓他相信那個傳言的,必然是威望極高,頗讓皇上信任之人,或許他曾經斷言過的大事應驗過,所以簡麟天才會相信那種看似荒唐的話。
而晏景修肯定也相信那個人的斷言,否則他也不會請七星樓殺手來殺她。
趁她恍神的片刻,皇甫溟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床上。
血色薄唇輕貼在女子耳廓,“小東西,今晚就在爺這裏過夜如何?爺也想賣身給你……”
清甜的魅香縈繞在鼻端,比最香醇的酒更醉人。
這樣的妖孽,說著這麽誘人的話,蘇千澈心神蕩了蕩,卻很快平靜下來,神色淡淡,隻聲音有些冷:“放手。”
“小東西,爺真的受傷了。”皇甫溟抓著她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口,“這裏,千瘡百孔。”
他的聲音有些低,還有些難以言喻的酸楚。
入手一片柔滑,蘇千澈卻無心感受,男子從未有過的低落,讓空氣中的氛圍都似哀傷了幾分。
蘇千澈沒有動,她知道,皇甫溟現在的情緒,或許是刻意裝出來的。隻不過,若是沒有真正經曆過刻骨銘心的痛,他也裝不出來此刻的憂傷。
過了片刻,她道:“你若是想告訴我,我聽著。”
她並不是樹洞,也沒有心情聽別人的隱私,或許是因為兩人有許多共同之處,她對皇甫溟,多了一份難得的耐心。
皇甫溟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眼裏訝異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又被邪肆取代,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十一年之前,我們的關係還很好……”皇甫溟道。
蘇千澈凝神聽著,渾然忘記了自己的手還停留在男子胸口。
皇甫溟看著她慵懶半闔的眸,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紅唇水潤,看起來極為可口,他卻一次也沒有品嚐過。
胸口處,女子柔軟的手緊緊貼在上方,微微的涼意,卻熨燙了肌膚,讓他全身的血液不受控製地沸騰起來。
“小東西。”皇甫溟眸色有些暗,聲音帶著淡淡嘶啞,他張了張嘴,卻無聲音發出。
爺想要你。
“嗯?”蘇千澈正等著他後麵的話,卻沒等到,不由抬眸看他。
男子白皙的臉龐上帶著淺淺紅霞,像是粉嫩的玫瑰花瓣,誘人采擷。
蘇千澈再次恍了神,很是認真地開始思索,她現在雖然還隻是十四歲的身體,但是身體裏已經是二十多歲的靈魂,已經可以做大人該做的事,眼前躺著一隻如此誘人讓她心癢癢的妖孽,她要不要為司影守身如玉?
“小東西,你不想要我嗎?”皇甫溟微眯起眸,神色迷離,粉紅色舌尖在唇邊輕舔。
蘇千澈身體繃起:!
穩了穩心神,她收回已經快要忘記的手,淡淡說道:“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
說罷,她直接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平時不緊不慢的腳步,此刻也快了一些。
皇甫溟沒有阻止她,赤眸微眯成一條縫,眸底閃著誌在必得的光。
她逃走了,是因為,她也有感覺,卻不願麵對。
一回到千府,蘇千澈便把自己扔到床上。
皇甫溟真的是一個妖精,像她這種無欲無求的人,都能被他撩撥得欲罷不能。
雖然遠離了他,身體裏的火還是沒有直接散去。
難道是因為她空虛太久了?
可是她才十四!前世滿打滿算加虛歲也才二十一!
深吸幾口氣,蘇千澈平緩了一下心情,正打算洗個澡去去火,房門卻被人推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攜著漫天星辰走進了房間。
房間裏沒有燈,顯得有些黑暗,外麵的天色也很暗,看不清男子的容貌。
聞到男子身上熟悉的淡香,蘇千澈伸出手,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小狗撲食一樣撲了上去。
她顯得有些急切,卻沒有技巧,顯然是生得不能再生的生手,胡亂啃了半天才找到男子的唇,便直接親了上去。
夜幕下,男子發出一陣低沉的笑,笑意從胸膛傳出,震得蘇千澈心口微麻。
蘇千澈微愣,嘴下的唇似乎比以前更柔軟一些,而且司影的笑聲好像也有些不同?
在她怔愣的瞬間,身下的男子已經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不由分說地抵開她的貝齒,靈活的舌頭長驅直入。
他的吻技極為嫻熟,舌頭掃過蘇千澈口腔處,每每都能帶起一陣酥麻,不過片刻,蘇千澈便被吻得意亂情迷,再無多餘精力想其他的事。
男子翻過身把蘇千澈壓在身下,急切又熱烈地吻著她,兩人的呼吸都變得熾熱無比,房間裏的溫度持續升高。
許久,直到蘇千澈快要窒息,男子才放開她,薄唇往下,從光滑的下顎吻到纖細的脖頸,手指熟練地解開她的外袍,舌頭在鎖骨處深深地吸了一下。
“唔,司影……”蘇千澈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雙手無意識地蜷起,身體裏本來就沒有滅的火,在男子的挑逗下,燃得越發旺盛。
聽到她的呢喃,男子頓了一下,隨後下口更重,像是泄憤似的在她鎖骨上咬了一下。
些微的痛感讓蘇千澈清醒了一些,她微睜開眼,雙眸有些迷蒙地看著眼前男子模糊的輪廓,忽地,她身體一震,所有的邪火在一刹那不翼而飛。
“怎麽是你?!”蘇千澈驚得聲音都變了,雙眸刹那間恢複了清明,右手揮出,毫不留情地一拳打過去。
皇甫溟在她開口之時便已經有了準備,身體一縱,輕飄飄地飛到了桌子邊。
“不然,小東西以為是誰?”皇甫溟聲音暗啞,眸底暗潮翻滾,他坐在桌邊,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剛才的美味。
蘇千澈眉頭緊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容貌,且她身體的異樣影響了判斷,本以為循著熟悉的味道,她並沒有認錯人,卻沒想到,她竟然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雖然後來也意識到不妥,可皇甫溟的吻技太過高超,她這個生手完全被帶離了節奏。
“小東西,你怎麽會以為,在你有需求時,司影正好趕來?”
蘇千澈一言不發。
這個問題曾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逝,卻沒有引起她的重視,畢竟司影神出鬼沒,她並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出現。
“正是因為小東西需要,所以爺才會來解決你的需求。”皇甫溟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眼尾斜挑,邪氣滿滿。
他站起身,走到蘇千澈麵前,在距離三尺處停下,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小東西,你剛才也很爽吧?為何不遵循自己的意願,爺一定讓你更爽。”
“銀子。”蘇千澈伸出手放在男子麵前。
皇甫溟有些怔。
“一吻五萬兩銀子。”蘇千澈好心解釋道。
皇甫溟:……
“小東西,爺身上沒銀子,肉償怎麽樣?”
“你想抵賴?”蘇千澈挑眉。
“當然不。”皇甫溟笑起來,“今晚由我來服侍你,明日爺派人送五十萬兩過來,如何?”
蘇千澈心肌梗塞,土豪都是這麽財大氣粗的嗎?
“不必了,你明日派人送五萬兩過來就行。”蘇千澈淡淡說道,“你身上,為何會有與司影一樣的味道?”
“再吻爺一下,爺就告訴你。”
“慢走,不送。”
“小東西,你真狠心,剛才還那麽熱情……”
蘇千澈慢悠悠地下床,匕首滑到掌心,一言不發,直接向皇甫溟刺過去。
皇甫溟一把抓住她的手,“小東西,你還真是熱情。”
蘇千澈換了左手執匕,再次向皇甫溟刺去,右手卻如泥鰍一樣從男子手中滑出,握拳揮向皇甫溟。
皇甫溟沒有再與她正麵交鋒,很快便退出了房間,隻有他低沉帶著邪肆笑意的聲音傳來,“小東西,你答應過爺,不與司影親密接觸,可要做到啊。”
做到個鬼!
房內再次隻剩她一人,蘇千澈收回匕首,眉心微微擰起。
嘴唇還有些麻,蘇千澈摸了摸唇,忽然間很想司影。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太過思念出現了幻覺,在她半醒半夢之間,身邊出現了一道白色身影。
“阿澈。”男子的聲音很輕柔,像夏日裏輕撫而過的風。
蘇千澈睜開眼,便見眼前一雙琥珀色透亮的眼眸,在黑暗中也顯得格外耀眼。
真的是他,這次不會有錯。
“司影……”蘇千澈看著他,忽覺有些心虛。
司影脫了鞋,在她身旁躺下,手臂攬著她纖細的腰肢,輕聲道:“阿澈,多日不見,好想你。”
蘇千澈默了默,低聲道:“司影……”
“噓,什麽都不要說。”司影手指按住她的唇瓣,眸光微微有些暗。
雖然在黑暗中,他卻能看到女子的唇瓣微腫,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心裏的老陳醋罐子全部打翻,司影幾乎是凶狠地直接吻住了女子的唇瓣。
“唔……”下意識的,蘇千澈開始躲閃,雖然她已經洗過數次,可殘留在唇上的味道,卻依舊揮之不去。
“阿澈,不要躲!”司影把她緊緊攬在懷裏,左手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躲避半分。
他一寸一寸地親吻著蘇千澈的唇,連兩邊唇角都不放過,直到在她身上沾滿了他的味道,才肯罷休。
蘇千澈本來有些鬱結的心情,在他看似霸道卻又有些幼稚的舉動下消除了大半。
不過,她還是有些鬱悶。
“剛才,我認錯人了。”她老實招供。
皇甫溟知道她神思不屬,特意消了身上的魅香,熏上與司影近似的味道,又挑晚上夜襲,分明就是故意誤導她。
而她竟然真的上當了。
“把他當成我了?”司影心裏的醋壇子少了幾個。
蘇千澈點頭,“我以為我的鼻子不會欺騙我。”
司影捏了捏她的鼻子,稍稍用了點力,“竟敢欺騙主人,該罰。”
蘇千澈嘴角微勾,雙手攬著他的脖頸,把唇遞了過去:“消毒。”
司影眸色一暗,把她抱得更緊了一分。
許久之後,兩人分開,蘇千澈躺在司影懷裏微微喘氣。
司影嘴角帶著輕柔的笑意,看著懷中女子微粉的臉頰,眼底滿是柔情。
“你怎麽總是神出鬼沒的?”蘇千澈一邊把玩司影如玉手指,一邊問道。
司影輕笑,“我在找一個人,現在找到了。”
蘇千澈不語,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阿澈,可有想我?”
蘇千澈暗自翻了個白眼,今天的司影也有些不對勁。
“遇到你之前,我從不知思念為何物。”司影輕聲道。
蘇千澈勾了勾唇角,把他的中指疊在食指上,又把無名指放到中指上,最後把小指也疊上去。
他的手指修長而柔韌,竟然輕易就把四根手指疊了起來。
蘇千澈試了試自己的,唔……也行。
“我會離開一段時間……”男子輕柔的聲音中帶著些許不舍。
蘇千澈抬頭看他,“離開?”
司影理了理她額前的發絲,“我把事情解決之後,就能一直陪著你。”
“哦。”蘇千澈點點頭。
“這段時間,你最好在東宮裏住下,盡量不要單獨出門,若是必須外出,就帶上蘇煊銘。”
晏景修等人雖然遭受了重創,卻極有可能在他離開的時間卷土重來,而蘇千澈,是他們首要的目標。
他原本不想現在離開,可薑大夫卻說,他的腿若是再拖延下去,以後就沒有任何機會治愈。
曾經,他並不是很在意不能一直站立的雙腿,可現在,他想與蘇千澈走遍天酆的每一寸土地,不想成為她的拖累,所以,他的腿必須好起來。
蘇千澈眉頭微蹙,“我要去映月山莊一趟。”
況且,她還要在千府等大夫人或者蘇丞相上門,若是他們不來,她隻得再去一趟相府。
“與十六有關?”司影似乎並不意外。
“秦修炎一直沒有動手,不知在打什麽主意,以現在映月山莊的實力,若是秦修炎有組織地強攻,隻怕他們擋不住。把小十六帶在身邊,安全一些。”蘇千澈道。
司影有些不讚同:“讓大哥派人去接他就好。”
蘇千澈笑了笑,“映月山莊是我的另一處基地,也該去看看了。況且,秦修炎若是真的直接動手,大哥手下的人也不一定攔得住。”
知道她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司影沉默了片刻,道:“我會讓蕭潛留下,你把木展也帶在身邊。”
“要不要把整個離雲宮的人都請出來為我保駕護航?”蘇千澈笑道。
司影輕笑著點頭,“可以,回去我便……”
“打住!”蘇千澈捂住了他的嘴,“我沒有那麽脆弱,你不必擔心,放心去做你的事情便好。”
司影神色微暗,他緊緊抱著她,低聲道:“阿澈,我會很快回來。”
回來之時,就是全新的他。
他不會失敗,也不接受失敗。
“嗯。”蘇千澈輕道。
兩人不再說話,相擁而眠。
玉春樓,皇甫溟回到自己的房間,便命人打了冷水,在冷水中泡了半夜。
身體的熱度消下去之後,他從浴桶裏站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便見千殤靜靜站在房間裏。
他隻是安靜地站著,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靜得仿佛不存在。
皇甫溟赤眸微眯,眸底閃過危險的光。
“你來多久了?”
千殤不答,隻看著他,淺藍色雙眸在黑夜中竟詭異地幽冷。
“你受到了影響,她不該存在。”
皇甫溟走到他麵前,輕聲道:“我說過,你若是想傷害她,我會親手解決你。”
千殤微抿著唇,抬眸看他,似有些不解。
“你應該知道,我向來說到做到。”皇甫溟轉過身不再看他,走到桌邊,倒了一杯酒,“這是最後一次,若你再胡言,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千殤垂下眸,過了片刻,安靜地離去。
皇甫溟抿一口酒,半晌,手指輕按著嘴唇,想到女子柔軟的唇瓣,剛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地竄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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