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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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之後,司影便離開了,蘇千澈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小姐,快起床,國公府夫人前來拜訪了。”青橘的大嗓門從緊閉的房門外傳出,直穿透蘇千澈的耳膜。

    隨之便是她開門的聲音,和焦急地腳步聲。

    蘇千澈翻了個身,躺在床上看著頭頂雪白的床簾。

    “小姐,快起床啊!國公夫人來了!”青橘走到床邊,便見自家小姐目光無神,一臉茫然地盯著上方,連忙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你醒了嗎?”

    蘇千澈轉過頭,幽幽看她一眼,“國公夫人是誰,沒聽過。既然前來,叫她候著就行。”

    醒過來之後,她仔仔細細想了一下昨晚的事。

    一方麵,她覺得她的目標是收集美男,所以即便是昨晚親錯了人,也該是正常之舉,她的目標遠大,不該在一棵樹上吊死。

    另一方麵,她卻又覺得極為心虛,即便是認錯了人,卻依舊感覺對不起司影。

    她為何會有第二種想法?她該是堅定地站第一種想法才對。

    所以她非常糾結,難道,她真的要在叫司影的這棵樹上吊死了?

    煩躁地扒了扒自己的頭發,蘇千澈又轉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裏。

    好在司影的顏值不低,大美人一個,隻守著他,也不算委屈了自己。

    青橘看到蘇千澈滿臉煩躁,還以為她是不想應酬,便很細心地給他分析道:“小姐,我們住進千府已經那麽久了,沒有一位夫人上門,那是因為她們都不看好小姐,現在國公府夫人上門,就是一個態度,說明國公府願意與小姐來往的。有了國公夫人帶頭,以後肯定也會有不少夫人小姐上門前來結交……”

    蘇千澈更煩躁了。

    “你覺得本小姐是希望她們前來登門拜訪的嗎?”她懶洋洋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甕聲甕氣的。

    青橘腦子裏很快閃過當初伺候蘇千澈時,她每天恨不得睡十個時辰的樣子,出了睡覺,做得最多的便是躺在院子裏曬太陽,確實不像是喜歡應酬的樣子。

    可是小姐畢竟是女子,再加上還有太子妃這一層身份,身後卻沒有強大的勢力撐腰,要想在京都站穩腳跟,必須要和京都的各家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交好,至少不能把她們全得罪了。

    可據青橘所知,小姐從未主動與誰交好過,倒是在不知不覺間得罪了許多夫人小姐。

    “她們看不慣我,怪我咯?”蘇千澈側了側頭,露出半眯的左眼。

    青橘看一眼自家小姐,心裏憋著一句話。

    其實,若不是與蘇千澈是同一戰線,且早已知道她的性格,看她這副懶洋洋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確實是很欠揍啊。

    特別是在那些一向眼高於頂的小姐們麵前,小姐還是如此模樣,總會讓人覺得她是不把她們放在眼裏。

    “不管怎麽說,小姐,國公夫人上門,你還是要去接待一下啊,奴婢看她沒有惡意,而且,嵐郡主也一起前來了。”青橘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安小公子也一同前來了。”

    蘇千澈眨了一下眼,“安初年和他母親還有妹妹一同來了千府?”

    “對啊,也不知道安小公子是怎麽想的,竟然和國公夫人和嵐郡主一同前來,或許是覺得小姐現在是太子妃,不好單獨前來拜訪?”青橘不確定地說道。

    一家子來了三個,蘇千澈自然不能再躺了,她懶洋洋地起了身,由青橘伺候著穿衣洗漱之後,慢悠悠地來到偏廳。

    偏廳外有兩個侍衛守門,見到蘇千澈喚了一聲小姐,蘇千澈微微點頭,進了屋。

    房間裏,安初年一人坐在一側,另一側坐著安初嵐與一位容貌昳麗的貴婦人,安初嵐的容貌與這位婦人有四分相似,想來就是國公夫人了。

    已經有侍女上了茶,蘇千澈走進之時,安初嵐正在低聲與貴婦人說話,貴婦人緩緩抿茶,動作極為優雅。

    似乎在哪裏見過她,蘇千澈不由多看了一眼。

    “參見太子妃。”三人見了蘇千澈,都站起來行禮。

    安初年卻慢了一步,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蘇千澈著女裝的樣子,此刻看到這張未施粉黛的容顏,心裏的震驚無以複加。

    即便安初嵐早已告訴過他,十公子是一個絕美的人兒,他也從未想過,他的老大竟然如此傾城脫俗。

    蘇千澈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便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沒有通報就貿然打擾,實在是我這女兒太過頑劣,非要來見太子妃一麵,還請太子妃見諒。”國公夫人嗔了安初嵐一眼,對蘇千澈說道。

    安初嵐背對著蘇千澈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那邊的安初年倒是坐得一本正經,隻是眼神卻不時瞄一下上方的蘇千澈,隨後又很快收回目光。

    “夫人不必客氣,我這府裏沒有那麽多規矩,嵐郡主想要來玩耍,什麽時候都可以。”蘇千澈不甚在意地說道。

    國公夫人被噎了一下,雖然她不想多想,可蘇千澈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千府歡迎嵐郡主卻不歡迎她。

    想想也是,畢竟她與蘇千澈並不是同輩,貿然前來確實有些不妥。

    於是國公夫人也沒有廢話,直接就說了此次前來的目的,“我此次前來,其實是為一件事……”

    她還沒說完,便被安初嵐接了話頭:“太子妃姐姐,我娘想要收你為義女,你願不願意啊?”

    收為義女?

    蘇千澈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與京都的小姐們都沒什麽交情,與貴夫人們更是幾乎連照麵都沒打過,現在這個第一次……不對,第二次見麵的國公夫人,竟然說收她為義女?!

    國公夫人也知道這個提議非常唐突,於是便解釋道:“這段時間,皇上收到許多折子,上麵有對你不利的言論,皇上便想要給你一個身份,讓這個太子妃當得名正言順。”

    蘇千澈坐進椅子裏,三指隨意撐在額間。

    以她現在父母雙雙失蹤,在相府又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確實坐不穩太子妃的位置,早就知道朝臣們會拿身份說事,皇上隻怕是頂不住壓力了,所以才會找來國公夫人認她為義女,或許到時候還會給她一個郡主的頭銜,如此即便依舊配不上太子的顯赫身份,卻比現在什麽身份都沒有好多了。

    安初嵐見蘇千澈平靜無波的模樣,不由問道:“你不願意嗎?”

    蘇千澈勾了勾唇,淡淡道:“我習慣了無父無母的生活,突然多出來的父母,對我來說,不過是束縛而已。”

    說得如此明顯的話,就是變相拒絕了,安初嵐臉上毫不掩飾的失落,安初年麵上也有些黯然。

    國公夫人倒是沒什麽意外,雖然國公府在京都權勢地位都不低,可以蘇千澈的性子,如此幹脆的拒絕才是正常的行為。

    “我知道此事有些唐突,隻是,此事雖不是皇上親自授意,卻也是陛下暗示宮妃傳達的意思,所以,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收你為義女,我們也可以什麽都不做,隻是一個表麵形式而已。”國公夫人道。

    蘇千澈道:“不必了,若是上頭問起,夫人直接說我不願就好。”

    國公夫人沒想到她拒絕得如此直接,嘴角抽了抽,卻也沒說什麽,隻又客套了幾句之後,便起身告別。

    安初嵐和安初年自然而然地留了下來。

    蘇千澈懶洋洋地起身出了房間,兩人很快跟上。

    “你們跟著我幹什麽?”蘇千澈問。

    安初嵐眨了眨眼,“你是府裏的主人,我們自然要跟著你了。太子妃姐姐,你為什麽不願意認我母親為義母啊?”

    雖然蘇千澈比她小一些,可蘇千澈是要嫁給太子的,所以這一聲太子妃姐姐安初嵐叫得一點也沒有心理障礙。

    “原因不是說過了?”蘇千澈淡淡道。

    “啊?”還真是那個原因啊,安初嵐還以為她隻是隨意找的借口。

    安初年默默跟在二人身後,張了幾次嘴才開口道:“老大,你……”、

    你什麽,安初年卻是不知道了,以前蘇千澈男裝時,他可以無所顧忌地插科打諢胡言亂語,可現在,麵對傾城容顏的老大,他卻不知該如何與她交流了。

    蘇千澈轉眸看他一眼:“怎麽不見總是與你一起的唐佳?”

    安初年撅起了嘴,“那小子這段時間都不知跑哪裏去了,連人影都見不到。”

    蘇千澈懶懶道:“他終於煩了?”

    安初年不依,“老大你胡說什麽,那小子怎麽會煩我?他敢煩我就揍他!”

    安初嵐大聲附和道:“哈哈,唐公子肯定是看不慣你整日追著那隻花孔雀,所以才會不想理你,別說他了,我都想把你直接扔出府,簡直丟人現眼!”

    安初年臉色漲得有些紅,他偷偷瞄一眼蘇千澈,才大聲反駁道:“胡說什麽,小爺我才沒有!我現在已經很久沒有找阿媛了!”

    “啊,這麽有骨氣啊?你這根骨頭都是彎的,在陳媛麵前更是彎到了泥裏,誰信你!”安初嵐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安初年的背。

    “我說真的!我真的很久沒有找過她了,她來找我我也沒應。”安初年挺直了脊背說道,“從柳管家被帶走之後,我就……”

    他忽地頓住了。

    安初嵐眨了眨眼:“柳管家?是太子妃姐姐家的柳管家嗎?”

    安初年臉色漲紅,眼睛四處瞟,就是不說話。

    安初嵐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一邊繞著安初年轉圈,一邊嘖嘖稱奇,“你竟然會因為別的女子把陳媛冷落在一邊,這可真是難得啊,難道你上次去河裏摸項鏈的時候,腦子進水了?”

    安初嵐雖然想過無數次讓安初年腦子恢複正常,眼睛恢複正常,可真正聽到他無視陳媛之時,卻覺得有些像天方夜譚。

    畢竟,安初年以前做的蠢事太多了。

    蘇千澈倒是覺得沒什麽意外,畢竟,一個人的耐心再好,也會有消磨光的時候,隻一味求取卻不付出,換了其他人,隻怕早已受不了。

    安初年說出了第一句,倒也不再扭捏了,直接開口問蘇千澈:“老大,柳管家離開了這麽久,會不會有危險?”

    “劫匪把她擄走,並不是為了要她性命。”蘇千澈道,不僅不會要她們的性命,還會好吃好喝地招待著,畢竟,她們也都是秦家的血脈。

    “那他要的是什麽?”安初年顯得有些焦急。

    “反正不是你。”蘇千澈淡淡說道。

    安初年大受打擊,臉色都有些發白。

    “老大,我……我……”安初年有些結巴,眼底滿是窘迫。

    安初嵐一臉奇怪地望著他,“哥,你怎麽了?”

    “我沒事。”安初年低垂下眸。

    蘇千澈道:“你們回去,與我走得太近,對你們不好。”

    現在她已經是眾矢之的,不僅是皇後等人,連大臣們都看不慣她,隻不過礙於她是皇上欽點的太子妃,明麵上不敢為難她罷了。

    可越是臨近年關,她與太子的婚事越近,那些有意見的人就不會放任不管,肯定會想各種辦法對付她。

    現在沒有人與她關係近,國公府會上門表態,也算是勇氣可嘉了。

    “不要,我才不怕她們!”安初嵐擺明了不想離開。

    安初年不說話,卻也與安初嵐是一個意思。

    他們不走,蘇千澈便任由他們在府裏逛,上午時分,蘇千澈正準備出府去東宮一趟,卻有人稟報蘇丞相來了。

    蘇千澈咦了一聲,難道蘇丞相知道她打算離開,所以挑準了時間上門?

    把人請到偏廳,蘇千澈懶洋洋地走了過去。

    剛走到門口,便有一陣風聲破空而來,一個巴掌猛地向蘇千澈扇過來。

    蘇千澈雖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卻也很是鎮定地抓住了蘇風言的手腕。

    她站在門外,身形顯得有些嬌小,也不如蘇風言的高度,在蘇風言麵前顯得極為單薄,可她抓著蘇風言手腕的手,卻絲毫不能撼動。

    “蘇丞相,這就是你身為客人的風度?”蘇千澈輕嗬一聲,眼底沒有絲毫情緒。

    “你這個逆女!你自己說,你做了什麽好事!”蘇風言用力把手往後撤,可手卻絲毫不動。

    他竟然被蘇千澈鉗製了!

    這樣的認知,讓蘇風言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我做了什麽好事,與蘇丞相有什麽關係?”蘇千澈鬆開手,雙手輕拍了拍,仿佛在拍上麵的灰塵。

    蘇丞相還在用力,蘇千澈突然鬆手,他站立不穩,踉蹌著退後了兩步,雖然並沒有摔倒,但是卻顯得極為狼狽。

    蘇風言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本來是想要給蘇千澈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現在卻倒過來,讓他備受難堪,蘇風言心裏更是鬱結。

    “你這個逆女,說的是什麽話!”蘇風言氣得臉色鐵青,隻差破口大罵了。

    蘇千澈慢悠悠地走進房間,走到主位上坐下,眸光慵懶地看他一眼:“怎麽,難道我說錯了?”

    蘇丞相深吸幾口氣,生生壓下心底怒氣。

    他這幾日一直很忙,直到昨日才從大夫人處得知兩個女兒都被蘇千澈迫害,而且還是那般惡毒的方式,簡直為世所不忍!他怎麽會養出這麽個惡毒的女子?

    “她們都是你的姐姐,你怎麽下得去手!”蘇丞相拳頭緊握,眼底滲滿血絲。

    蘇千澈手臂搭在桌上,手指慵懶地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

    見她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蘇風言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你怎麽那麽惡毒,她們即便不是你的親姐姐,也與你一起生活了十一年,你這個小白眼狼,簡直就是一匹養不熟的狼!”

    蘇千澈慵懶地靠進椅子裏,淡淡地問:“我比較好奇,大夫人是怎麽向你說的?”

    之所以沒有在相府直接動手,就是想看看,大夫人會不會豁出去把她向自己下藥的事都抖出來。

    隻是傷害了兩個庶女,想來大夫人雖然快要被氣死,卻也不會聲張,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可若是直接拿蘇清怡下手,保不準大夫人會不顧一切把她與皇甫的關係爆出來,到時候,隻怕是簡沐歡也會受到一定牽連。

    既然蘇丞相會找上門來,說明大夫人還是有所顧忌,並未把下藥之事公開。

    “當然是如實說,你做了什麽,你自己難道還不清楚?”蘇丞相怒不可遏。

    蘇千澈揚了揚眉,“蘇丞相,你的脾氣一向如此大?若真是如此,我很好奇,你這個丞相是怎麽當上的。”

    蘇丞相臉皮顫動了幾下,顯然是氣得連表情都快控製不住。

    身為丞相,他自然是沉穩的,可大夫人所說給他的震撼太大,再看到蘇千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更是讓他的怒氣蹭蹭直冒。

    多年浸淫官場的蘇風言自然也是有一定的自製力,他再次深吸幾口氣,好容易恢複了冷靜狀態,才沉聲道:“你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目的!”

    現在蘇千澈身為太子妃,他明麵上不能拿她怎麽樣,雖有萬般怨氣怒氣,卻也隻能藏在心底。

    而蘇千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就喜歡他們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樣子。

    直接收拾了大夫人,豈不是便宜了她?

    “你在質問我之前,為何不問一問,你的夫人做了什麽好事?”蘇千澈輕哼一聲。

    “不管她做了什麽,她都是你母親,是為了你好,你卻這樣報複,簡直喪心病狂!”蘇丞相說著又是怒氣勃發。

    蘇千澈嗬嗬笑了,“那我做的,也是為了他們好。”

    蘇丞相額頭青筋直跳,“你胡說八道!”

    他說著又想跳上去給蘇千澈一巴掌,可想到蘇千澈剛才輕易製住了他,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蘇丞相,你來我府上,除了破口大罵和趁人不備甩巴掌,還有什麽事?”

    蘇風言氣得嘴角直抽抽,“你給我回去給你娘和姐姐們賠罪,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隻是賠罪,竟然這麽簡單?

    蘇千澈手指撐頭,笑得很可惡:“我倒是想知道,蘇丞相想要如何‘咎’?”

    蘇丞相差點一口老血噴出,難道這就是物極必反?以前的蘇千澈傻透了,現在卻一句話就能氣死人不償命。

    “我會去給她們賠罪的,不過不是現在。”蘇千澈懶洋洋說道,要把大夫人和方億山一網打盡,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沒想到蘇千澈這麽好說話,蘇風言顯然楞了一下,雖然滿腔怒氣並沒有消減多少,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責罵她了。

    “你知道就好,做了錯事就該好好認錯,都是一家人,不要把關係鬧得那麽僵。”蘇風言道,現在蘇千澈時太子妃,即便他不看好她,可表麵功夫還是要做好的。

    “嗬嗬。”蘇千澈笑了,意味不明。

    蘇丞相一聽到她的笑,便又覺得怒氣上湧,好容易壓下去,便不願在這裏多待,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他直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蘇風言走後,蘇千澈按了按額頭,陷入沉思。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抓住她的錯處,隻怕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現在動大夫人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可隻是兩個庶女,又難消她心頭怒火。

    忽地,她勾了勾唇,眸底閃過淺淺瑩亮的光。

    ……

    東宮。

    蘇千澈聽從司影的意見,在離開之前,來找蘇煊銘。

    因為蘇煊銘極少回相府,蘇千澈幾乎已經忘了蘇煊銘是相府大少爺這一事實,此刻想起來,才忽然發現,她若是像對待蘇柳煙二人一樣對待蘇清怡,蘇煊銘隻怕會怨恨她。

    甚至,若是蘇煊銘知道她對付了蘇柳煙和蘇凝雪,很有可能不會放過她。

    還真是傷腦筋,為何蘇煊銘會是相府大少爺,他與相府那一群女人完全不同。

    在她還在思索之時,簡沐歡笑容滿麵地走了出來,在他身側,一身玄衣的蘇煊銘如一座冰山般散發著寒意。

    蘇千澈不由挑眉,簡沐歡這是還沒搞定?

    “小七,你來啦。”簡沐歡的語氣倒是頗為歡快,他迎上蘇千澈,兩人並肩往裏走。

    “小七,你回了相府,相府裏的人有沒有為難你?”簡沐歡低聲問道。

    他雖然身為太子,可別家後院那點事,他卻是不知曉的。

    蘇千澈瞄了一眼冰塊一樣的蘇煊銘,聲音更低地說道:“你覺得她們能在我有準備之時為難到我嗎?”

    簡沐歡笑起來:“你不為難她們她們就該燒高香了。”

    蘇千澈道:“多謝誇獎。”

    簡沐歡笑道:“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許是看出了她對蘇煊銘的顧忌,他搭著蘇千澈的肩膀把她帶到了一邊,“你要做什麽就去做便是,煊銘不會為難你的。”

    蘇千澈挑眉:“你怎麽知道?”

    簡沐歡道:“我與煊銘十多年的交情,豈會連這個都不知曉?煊銘對她們,比對你可差多了,隻要你做得不是特別過分,煊銘都不會計較。”

    蘇千澈默了,她那樣的做法,算不算過分?

    而且,她剛才還在想,借助蘇煊銘手中的江湖勢力,與映月山莊的人一起,把地煞門給端了。

    此刻想起來,她不由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地煞門方門主是蘇煊銘的親舅舅,他怎麽會配合她?

    簡沐歡見她沉默,便知道她應該動手了。

    以蘇千澈的性格,受了那種委屈,肯定不會隱忍不發。

    “不過,若是煊銘知道她們對你做了什麽,不管你怎麽報複,他可能都不會管。”簡沐歡又笑道。

    蘇煊銘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兩人在角落裏嘀嘀咕咕。

    他們的聲音極低,但蘇煊銘若是特意去聽的話,還是能聽得見。

    蘇千澈不語,隻是把計劃中讓蘇煊銘出力的那一環悄悄劃去,她自己要報複不要緊,絕不能把蘇煊銘也拉進來。

    “對了,你拿下大哥了沒?”蘇千澈小小地好奇了一下下。

    簡沐歡的表情,驟然間變得一言難盡。

    “怎麽回事?”蘇千澈問,那天晚上應該是比較順利才對?

    簡沐歡斟酌了一下,道:“他……幫了我……隻是……隻是……”

    蘇千澈輕咳一聲,表示自己不想知道了。

    “總之,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她都做了這麽卑劣的事,蘇煊銘沒有直接一劍捅死她,已經算是奇跡了。

    簡沐歡一臉沉重地點頭:“小七,本宮的追妻路,任重而道遠。”

    蘇千澈挑眉:“難道不是追夫路?”

    簡沐歡咳咳幾下站直身體,也不和蘇千澈腦袋湊一塊竊竊私語了,很是一本正經地問道:“小七,你是不是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沒有鬼主意,我就不能來東宮了?”蘇千澈睨他一眼,“我到這裏來,是借人的。”

    “借誰?”簡沐歡一臉警惕。

    蘇千澈嗬一聲,“別那麽小氣,小別勝新婚,你要是整日和大哥黏在一起,他會膩的。”

    “好吧。”簡沐歡臉上的警惕換成了哀怨。

    蘇千澈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不到四十天,好好想想,該怎麽把我的太子妃身份解除。”

    說到這個,簡沐歡正了臉色,“宮裏已經開始在準備本宮成親的事宜,你這段時間若是要出門,務必小心一些,許多雙眼睛都在盯著你。至於你的身份問題,我會想辦法和父皇商議。”

    蘇千澈心裏一緊,還有一個多月,宮裏竟然就開始準備成親的事了?

    若是等一切準備好,她就無路可退了。

    若是皇上怎麽也不鬆口,就隻能找出那個胡亂妄言的人。

    兩人商議完畢,蘇千澈便走到蘇煊銘麵前,對他道:“大哥,這段時間我會出去一趟,你保護我?”

    蘇煊銘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今天就出發,你去收拾一下吧。”蘇千澈輕笑道。

    沒想到她做了這麽可惡的事,蘇煊銘竟然還是一口答應保護她,原來的傻小姐有這樣一個大哥,真是幸福啊。

    話剛說完,蘇千澈便感覺到一道幽怨的目光射向她,不用轉頭就知道,這道目光是誰發出來的。

    蘇煊銘依言去收拾行李了,簡沐歡挪過來,臉色幽怨,聲音幽怨:“小七,你就不能讓本宮與煊銘多相處幾日?”

    蘇千澈淡淡看他:“這幾日時間還不夠?你還是早日把你父皇說服,以後就可以日日與大哥一起。”

    簡沐歡默默咽一口血,他才不會告訴蘇千澈他用藥之後昏迷過一段時間,若是讓她知道,那多沒麵子?

    “你要去哪裏?若是不必要,最好不要出去。”簡沐歡提醒道。

    蘇千澈道:“自然是必要的。”

    “那你小心些,本宮等著你回來與本宮痛飲。”簡沐歡叮囑道。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的藏酒客氣的。”蘇千澈輕笑道。

    兩人又說了一陣,蘇煊銘便提著行囊出來了。

    簡沐歡把二人送到府門外,直到馬車遠去,麵上明媚的笑意才收斂起來。

    因為要離府,蘇千澈再次換回了男裝,依舊是十公子的裝扮,畢竟出了京都,認識十公子的人極少。

    奉司影之命趕來的木展當馬夫,蕭潛隱在某個角落,蘇千澈與蘇煊銘同乘一車,四人往映月山莊行去。

    千府的馬車前腳剛出了城,後腳蘇千澈離京的消息便傳到了京都各大家耳中,自然也有人稟告皇上。

    簡麟天正在禦花園賞景,聞言對身邊的萬公公道:“蘇家小七也快及笄了,該讓她進宮學學禮儀了。”

    萬公公立馬應道:“七小姐天資聰穎,想來學起來會很快。”

    若是以前有人聽到他的評價,隻怕會捧腹大笑。

    相府七小姐天資聰穎?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整日在外學男人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簡麟天折了一枝淺白色幾乎快要凋謝的菊花,放在手裏,靜靜看著:“再有風骨,到了時候,也該收收了。”

    萬公公諾諾應聲。

    “太子選側妃的事,皇後選得如何了?”

    萬公公答道:“選妃宴上出了些差池,暫且擱置了。”

    簡麟天道:“擱置便擱置了罷,讓太子好好準備成親事宜,成親之後再選側妃也不遲。”

    萬公公應是。

    “懷王這段時間可有與蘇家小七見麵?”簡麟天又問道。

    萬公公垂著頭道:“皇上,七小姐除了在府裏,便是去拜訪好友,懷王府上七小姐也去過,不過很快便離開了。”

    簡麟天看了萬公公一眼,萬公公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朕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何必如此緊張。”

    萬公公默默擦汗,低聲應是。

    簡麟天丟了菊花往前走:“懷王年齡也不小了,該選妃了。讓容妃留意一下品行好家世好的千金,若是選不出,再舉辦一場賞梅宴也可,這個月末,把懷王妃選出來。”

    萬公公垂眸跟上,皇上這是防著懷王在太子成親時搗亂?

    “九弟離京了?”

    萬公公回道:“是,璃王殿下正在趕去南方別院的路上。”

    簡麟天似感歎了一句,“九弟哪裏都好,就是那雙腿,可惜了。”

    萬公公不置一詞,這種話,還是不接的好。

    “二皇子那裏,可有動靜?”

    “回皇上,二皇子這段時間極為安靜,幾乎都在府裏,極少出門。”萬公公應道。

    簡麟天雙手負在身後,威嚴的龍目中閃過一抹不知名情緒。

    “提醒一下蘇家小七,別在外麵玩野了。”

    “是。”

    “阿嚏。”馬車裏,蘇千澈打了個噴嚏。

    她曲起手指戳了戳有些癢的鼻尖,暗道難道是有人想她了?

    蘇煊銘看她一眼,用眼神詢問她是否需要加衣服。

    蘇千澈搖搖頭,她穿得已經夠厚了。

    兩人無聲交流完,馬車便停了下來,木展略顯緊繃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小姐,有人攔路。”

    “趕走便是。”蘇千澈懶懶說道。

    “小東西,你要趕走誰?”低啞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蘇千澈眉頭微皺,皇甫溟怎麽就陰魂不散?

    “木展,不必理會他,該走了。”

    “小東西,你真的要丟下爺?為了求爺護著你,司影可是用盡了手段。”皇甫溟邪肆的聲音很欠揍。

    蘇千澈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話,隻是皇甫溟的情報網也太過強大,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追了上來。

    “小姐讓你離開!”木展身體緊繃,當時離雲宮與魔魂殿開戰,詭計多端的皇甫溟讓離雲宮吃了大虧,現在看到皇甫溟,他便想到曾經那一段黑曆史。

    皇甫溟甩了甩袖袍,左耳的鑽石耳釘折射出耀眼得光芒。

    “本座和小東西說話,豈容你插嘴!”說著,他手指一動,便有兩粒血珠一左一右向木展射去。

    因為有簾子擋著,蘇千澈看不到外麵的情景,可血珠射出的破風聲卻聽得一清二楚。

    木展迅速拔劍,往身前一橫,兩粒血珠便射到劍上,血珠分明是液體,可兩者相接,卻發出金戈交擊的脆響聲。

    “皇甫溟,你認真的?”蘇千澈眉峰微凝。

    她此去映月山莊不知要多久,路上也不知會有何危險,若是能多皇甫溟一個幫手,自然是再好不過。

    隻是,到現在她還不確定,皇甫溟究竟是敵是友。

    “當然是認真的。”皇甫溟騎在馬背上,嘴角帶著邪肆的笑。

    蘇千澈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蘇煊銘,見他並無別樣情緒,便道:“你想要同行,便一起吧。”

    皇甫溟目的達到,便讓開了道,無視木展的黑臉,騎著馬慢悠悠地跟在馬車旁。

    “小東西,你這馬車也太小了,要不要換一輛大的?”皇甫溟挑開了馬車側麵小窗的簾子,看向裏麵的蘇千澈。

    蘇千澈看一眼馬車裏的空間:“坐兩個人綽綽有餘。”

    皇甫溟薄唇輕勾,“可是,若你想睡覺的話,怎麽辦?”

    蘇千澈眨了眨眼,這句話戳到了她的痛處。

    千府的馬車並不奢華,相反,還很簡陋,與皇甫溟的馬車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但是想到昨晚他做的事,蘇千澈又硬氣了一回:“我自有辦法,無需你操心。”

    蘇煊銘冷冰冰地開口道:“我出去。”

    言外之意,若是蘇千澈要睡覺,他便出去,把空間騰給她。

    皇甫溟的小伎倆沒有得逞,有些鬱悶。

    若是坐了魔魂殿的馬車,他就能順理成章地與蘇千澈同乘。

    可是,蘇千澈明顯不上當,難道是因為昨晚太心急,讓她生了警惕?

    皇甫溟再次摸了摸唇瓣,不管如何,他不會後悔。

    一路上都沒有人劫道,幾日後的傍晚,幾人平安地來到了虞樊城。

    之所以在虞樊城停留,是因為蘇千澈想到曾經在城裏聽過的傳聞。

    傳聞天音寺的普惠大師是位得道高僧,不僅精通佛學,還能預測未來,曾經容妃就找過他,而蘇千澈也曾在天音寺裏見到過晏景修,若是找那個影響皇上判斷的人,普惠就有極大的可能。

    幾人找了客棧住下,準備第二日去天音寺會會普惠大師。

    雖然路上並沒有遇到有人動手,蘇千澈等人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五個人要了四間房,蘇千澈的房間在中間,到虞樊城已經是傍晚時分,幾人用過飯後,便洗漱一番準備睡覺。

    卻在這時,蘇千澈隔壁左側的房間打開了,皇甫溟縱身飛了出去,很快便出了客棧消失了蹤影。

    蘇千澈知道他出去,倒也沒有追,看他那般急切的樣子,或許是遇到哪個相好的了。

    若是可以,蘇千澈並不希望與皇甫溟有任何牽扯,比起那些目的明確的殺手,意圖不明且又強大無比的皇甫溟更讓她難以應對。

    入夜,蘇千澈躺在床上睡覺。

    夜很靜,能聽到不時吹拂而過的風聲。

    空氣中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卻有一絲極淡極淡的味道,傳進蘇千澈鼻端。

    蘇千澈豁然睜眼。

    便見一個人影靜靜站在房間裏,暗夜中看不清來人的容貌,甚至辨不清是男是女,隻知他的身影略顯單薄,身材顯得高挑。

    一雙眼睛發出幽藍幽藍的色澤,分明應該是漂亮的,卻在這種場景下顯得極為詭異。

    虧得蘇千澈心理強大,不然在黑暗中乍一見這樣一雙眼,隻怕會嚇得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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