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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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來,已是天亮。

    冬子站在洞口,呼吸著樹林間吹來的微涼的新鮮空氣,感覺舒暢無比。

    “小冬子,過來!”黃老的聲音從他自己的石洞內傳了出來。

    冬子趕緊跑了過去,一進去,正打算跟他匯報昨夜他的成就,還沒開口,就聽得黃老說道:“從今天開始,這挑水做飯,砍柴燒飯的活都交給你了!”

    冬子看著他,懵住了!

    “你說什麽?”冬子問。

    老頭又重複了一遍,然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緊去挑水做早飯,我都餓了!做好了來叫我啊!”

    冬子一見他這態度,就不情願了。哼了一聲,就坐旁邊石凳上了,道:“我不去!憑什麽呀!就欺負我一個孩子是嗎?”

    黃老一瞪眼,道:“什麽憑什麽,就憑我是你師父!怎麽著,讓你做幾餐飯,還不行了?那我要你這徒弟幹什麽!”

    冬子也瞪眼:“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找個徒弟就是為了給你做飯的。那這樣,我還不做了呢,你找別人去!”

    “嘿!臭小子!”黃老伸手拿起手邊的一卷書就砸了過去,冬子往旁邊一閃就躲開了。

    黃老繼續罵道:“拜師之事,豈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你以為兒戲呢!我告訴你,老老實實地挑水做飯去,不然信不信,我讓那些猴子天天找你!”

    猴子找他,當然沒好事,不是打架就打架。關鍵是,那群猴子太不要臉,每次打架都來一堆,最少七八隻。冬子雖然力氣比一般小孩大,但雙拳難敵四手,怎麽打得過,所以每次都是他輸。

    黃老這麽一說,冬子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與其惹惱了這老頭,每天被這些猴子揍,不如就老老實實地燒幾頓飯。

    這麽想著,冬子哼了一聲,站了起來,邁腿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被黃老叫住了。

    冬子臭著臉,轉過頭不耐地問道:“還想幹嘛?”

    黃老嘿嘿一笑,道:“生這麽大氣幹什麽?我讓你做這些也是為你好!這修道之人,不能光修內在,還得修外在。隻有身體強健了,才能把這修道之路走得更長遠!這挑水做飯,也是一種鍛煉,一種修行。”說到這裏,黃老眼睛裏路過一絲狡猾,“當然,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做也沒關係。我們就換種方式!”

    冬子一聽可以不用挑水做飯,當即就追問:“什麽方式?”

    黃老露著牙齒,笑得跟隻老狐狸一樣:“斷劍峰上,有一處地方,是個煉體的好地方,效果也比這挑水做飯要好,就是稍微要辛苦些!”

    冬子看到他的笑容時,心裏就有種不妙的感覺。聽完他這話,就更肯定了,於是,連忙說道:“我還是去做飯好了!”

    黃老看著他那透著憤怒的背影,笑得很得意。

    鍛煉是真,偷懶想讓冬子做飯,當然也是真。隻是,理由總是要說得冠冕堂皇一些。

    就這麽,冬子每日挑水做飯,砍柴修行,一過便是三個春秋。

    三個春秋之後,冬子雖然隻有九歲,但他的身高比常人要高一些,看著倒像是個成年小夥子。

    這三個春秋裏,發生了很多事。比如,白如實從地廬回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又比如,徐景陽一次外出之後,不知為何,受了重傷,回峰之後,便開始閉關。

    再比如,大牛跟著穀青山之後,修行順利,境界也是突飛猛進,僅僅兩年多時間,就已經第二層圓滿,隨時可以突破到第三層。

    但不知為何,突然與正德峰上的幾個弟子打了起來,被人打斷了兩根骨頭,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方才下床。穀青山為此去上陽峰鬧了一通,但最終,也隻是不痛不癢地懲罰了一下正德峰的那幾個弟子。

    而這些事,冬子一概不知。他以為白如實還沒從地廬回來。他以為,大牛跟在穀青雲身邊,日子定然不錯。他以為徐景陽很忙,所以後麵兩年一次都沒來過這斷劍峰。

    他以為了很多……

    而斷劍峰上,除了那些猴子更囂張了,和那隻死鳥身上的毛已經長全了之外,就沒什麽變化了。一切似乎都和他剛來時一樣。

    當然,還有一樣不一樣。那就是如今他已經第三層圓滿。

    不過,他依然打不過那些猴子。隻是,如今打架的時候,那些猴子裏多了幾隻毛色發紅的猴子。

    這一日清晨,冬子依然和之前三年的每一個清晨一樣,起床舒展過身體之後,就準備去挑水做飯,順路再給那隻死鳥帶幾個山裏的野果子。

    剛去拿了水桶,準備出發。卻發現平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地黃老,難得的早起,站在了石洞前的平地上,等著他。

    “今天早飯不做了,跟我去個地方!”黃老看著他,帶著微笑。

    冬子有些警惕,以往這幾年,但凡他一笑,多半沒啥好事。於是,他皺了皺眉頭,問:“去哪裏?”

    黃老看著他警惕的模樣,笑得更開心了:“你放心,這次是好事。”

    “我才不信呢!”冬子撇了撇嘴巴。

    黃老哈哈大笑了兩聲,而後轉身就走,也不管冬子是不是要跟上去。冬子猶豫了一會,還是跟了上去。

    雖然這老頭時常想個主意坑他一回,尤其老是跟那些猴子沆瀣一氣,但這三年下來,他也確實毫無保留地在教他。這一點,冬子感受得到。要不然,他也不會短短三年時間,就能第三層圓滿。這速度,可比當初被驚為天人的上陽峰太一還要快上一年時間。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穿梭在樹林當中,清晨的陽光,帶著些露水的濕意,從枝丫間斜射過來,落在他們身上,帶著些許溫暖。

    冬子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身影,忽然有些心疼。

    初認識他時,他雖然看著挺老態的,但背是直的。可不知何時起,他的背竟然已經有些彎了。此刻,走在前麵,弓著背的樣子,真像個老態龍鍾的普通老頭,哪裏像個有修為在身的修道人士。

    就這麽走了大約有半個多時辰,黃老停了下來。冬子趕上去,看了看周圍茂密的樹林,疑惑地問:“到了?”

    黃老搖搖頭,喘了口氣,道:“還沒,有些累了,休息一下!”

    冬子看著他,眼裏掠過些許難過的情緒,而後他在黃老身前蹲了下來,道:“上來,我背你走!”

    黃老看著他,回憶忽然撲麵而來。很多很多年前,也曾有這樣的一幕。隻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黃老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而後抬腳往冬子屁股上踹了一腳,罵道:“臭小子,你師父我還沒老到路都走不動的地方,背什麽背!”

    冬子原本滿心心疼,被他這腳一踹,心疼就踹沒了,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過了一會,黃老休息得差不多了,兩人再次啟程,一路往山下走去。

    一路往下,又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才終於到了黃老要來的地方。這是一口井。一口打在斷劍峰靠近山腳位置的井。

    井口大約成人手臂那麽寬,口子上的那些條石上,長滿了青苔,此刻清晨,還有露水在上麵。陽光落在上麵,折射出晶瑩的光,很是好看。

    黃老指著這口井,道:“跳下去!”

    “啊?”冬子吃驚地看著黃老,覺得這老頭是不是早上沒睡醒,說夢話呢!

    黃老皺起了眉頭,之前在半途中的那些回憶帶來的壞情緒還在,冬子那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讓他很是不爽。他抬起一腳,趁著冬子不注意,就將他無比準確地踹進了井中,還是頭朝下的姿勢!

    “啊!死老頭!”冬子的罵聲從井中幽幽傳來。

    許久之後,似乎聽得一聲悶響,但聽不真切。

    黃老在井邊坐了下來,目光看著那口井,漸漸迷離,不知又想起了什麽。

    井下。

    冬子躺在一地潮濕的淤泥中,渾身酸疼中,又將黃老問候了一遍。喘了幾口氣,終於緩過來後,冬子趕緊從那些散發著一股讓人惡心的味道的淤泥當中站了起來。這一站起來,他才發現,這井下,竟然還是個很大空間。

    冬子也不傻,這老頭一大清早把他弄來這裏,又把他踹了下來,必然是有什麽目的的。當即,也顧不得自己那一身惡臭的淤泥,當即趕緊察看起這個地下空間。

    轉了一圈後,冬子發現,這裏除了空間比較大之外,似乎並沒有啥異樣的地方。可是那個老頭為什麽要把他踹下來呢!

    冬子站到井口下方,抬頭望上看去,很遠處,有一塊碗口大小的天空。

    看來,這井很深。

    冬子試著朝上喊了幾句,想問問那老頭,到底踹他下來幹什麽。可是上麵,毫無回音。

    冬子有些煩躁了。

    他又在這底下轉了一圈,除了從淤泥裏發現了幾條惡心的像蛇又不像是蛇的生物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什麽異樣。

    上麵還是沒動靜。

    就在冬子準備嚐試著要沿著岩壁往上爬的時候,忽然有東西掉了下來,砸進了淤泥當中。冬子趕緊跑過去,從昏暗中,將那東西從淤泥裏刨了出來。

    一塊破布當中,裹了一個石頭,一封信,還有幾張紙。

    那破布,應該是那老頭從身上扯下來的,冬子看著跟他今天衣服的顏色差不多。

    他將破布甩到了旁邊,先打開了那封信。

    紙上寫著:

    小冬子,這井足有幾百丈深,井壁也經過處理,你要想出來,唯有找到那把劍,然後突破到劍心境,方可禦劍出來。

    冬子看到這裏,忍不住又將那老頭問候了一遍。這死老頭,絕對是故意的。肯定是為了報複前幾天他在他們的粥裏‘不小心’放多了鹽的事!

    冬子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將這股怒火壓下去。然後,繼續往下看去,隻見:

    另外,剩下的劍心境到破天境的心法,都在那幾張紙上了,你背下來後,就把那幾張紙毀了,別放在身上。

    記住,你修得是歸一劍訣。

    冬子看著這段話,讀了一遍之後,想想不對,即便這老頭故意想整他,他在下麵頂多修到劍心境肯定會出去了,那他又何必將之後的心法都教給他?

    冬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略一琢磨之後,不由得臉色大變。

    老頭這分明是在安排後事的節奏。

    再聯想他把他弄到這井下來,冬子心裏忽然湧起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斷劍峰要出事!

    老頭要出事!

    冬子隻感覺一股熱流衝到腦袋,讓他瞬間就失去了理智,滿腦子想的就是要趕緊出去。他跑到岩壁處,開始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可是,他忘了,黃老既然說過,他隻能靠禦劍才能出去,那麽他就隻能靠禦劍才能出去。

    直到冬子從岩壁上摔下來二十多次後,渾身骨頭縫裏鑽出來的那種酸痛,終於讓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在淤泥裏盤坐了起來,無視著那些像蛇又不是蛇的奇怪生物從他的腿上爬過的滑膩惡心感,慢慢地閉上了眼。

    既然隻能禦劍才能出去,那他就突破到劍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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