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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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兩百一十七章第兩百一十七章
    軒轅軍隊死傷大半,軍心大亂,根本無心應戰,程強率領的大軍和綠衣她們匯合之後,一路追趕到白山,一夜之間,將軒轅徹底趕出了畢羅江。
    岑參等大將為了護送軒轅昊犧牲,卓然被擒之後自刎而死,軒轅來時三十萬大軍,足足有上百名將領,離開畢羅江時,狼狽逃走的隻有十萬不到,而將領也折傷了大半,軒轅元氣大傷,如果不是因為畢羅江南北隻有一條道路,蘭國的軍隊不能度過畢羅江設下埋伏,此次軒轅很有可能全軍覆沒,軒轅昊的失敗是因為畢羅江,而他能夠從這個地方呆著十萬殘兵離開,也是因為這畢羅江。
    畢羅江戰役之後,弦月的風頭一時無二,天下眾人對她的做法評價也是不一,有些人說她聰慧有謀略,而有些人則認為她的手段殘忍,褒貶不一,不過無論他們怎麽評價,誰也無法否認,軒轅世子在鳳王手上慘敗是不爭的事實。
    在這個漫天狂風肆虐的地方,鳳王弦月的名號,已經成為了一個傳奇。
    因為畢羅江戰役,天下的局勢也發生了變化,軒轅與鳳蘭之間的鬥爭,由一開始的領先轉居下風。
    弦月回到營帳之後,直到過了正午才出來,芽兒昨晚和綠衣一同執行任務,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弦月掀開營帳,就看到門口站著的白娉婷,吃了一驚,很快了然,“娉婷姐姐。”
    弦月放下簾子,走了出去,“你一直站在門口守著嗎?你一整個晚上都沒休息,怎麽不好好回去睡一覺?”
    白娉婷盯著弦月,她的精神看起來不差,她笑了笑,很快了然,公主向來堅強,她要是想要偽裝,任何人也察覺不出來。
    “公主不多休息一會嗎?”
    弦月注視著白娉婷,走到她身邊,輕笑出聲,“怎麽,擔心我?”
    白娉婷沒有說話,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她怎麽可能睡得著,她心裏掛心弦月,所以就一直等在這個地方,她不知道公主這次為什麽要這樣決絕,但是她知道,公主並不真的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一個冷心冷性的人,不會為了殿下不顧性命,更不會告訴她明天一起去對岸,回到營帳之後,她怎麽都放不下心來,所以就一直候在這裏。
    “娉婷姐姐,不需要擔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就算是為了那死去的數十萬軒轅將士。
    “有吃的嗎?”白娉婷點了點頭,她擔心弦月醒來之後會餓著,芽兒又不在,她特意吩咐廚房做了幾道弦月平時愛吃的菜,還一直在鍋裏惹著呢。
    “讓廚房多準備幾道軒轅本地酒菜。”
    弦月淡淡的吩咐了聲,聽不出丁點的傷感,白娉婷看了她一眼,低低的應了聲,轉身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弦月出了營帳,從昨晚到現在,她也沒吃什麽東西,但是難得的,現在確實沒什麽胃口,她找了許安,讓他調配兩百的蘭國士兵去北岸收拾那些死去的軒轅士兵,然後和白娉婷帶著廚房做的軒轅地方酒菜上了船,到了北岸的時候,申時剛過,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去,天還是很亮的,江麵上,那淡淡的陽光隨風灑在身上,感覺還是涼涼的。
    弦月到達北岸的時候,那些蘭國士兵搜過的軒轅屍體整齊的排成好幾列,那麽多的人,仿佛都堆不下去,弦月看著,心驀地一凜,雖然早前就已經知道軒轅的傷亡慘重,可現在,真的看到了這麽多的屍體,弦月的心還是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這對她來說,不單單是視覺上的衝擊,更是心靈上的震撼了,那些人,都是死在她的手上。
    弦月站在船舷上,兩邊是冰冷的屍體,根本就沒有下腳的地方,那一個個人,臉色發白,眼睛瞪的大大的,就算沒有了呼吸,還是能明顯感覺到他臨死前的恐懼。
    許安領著一群人,見弦月站在船邊,遲遲沒有下來,忙找了幾個士兵上前將她腳邊的屍體清理幹淨,從蘭國到畢羅江,由一開始的畏懼怨恨甚至存著隨時報複的心到現在的又敬又畏,他看著江邊上那個聞名天下卻依舊一身素衣的女子,呆呆的看著兩邊那些已經不會呼吸的人,腳抬出去了收回去,收回去了又抬出來,他忽然間覺得心疼起來,這種莫名的感覺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她的身後,是遼闊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畢羅江,他的身前,是廣袤的平地,整片天地之間,她就站在船舷上,那樣的渺小,那樣的瘦弱,可她卻承擔了比任何人都還要沉重的呢負擔,他的王後,比他的女兒都還要小,對弦月,這是他第一次用年齡去衡量。
    其實,他們早點過來的時候情況更嚴重,剛到江麵正中就看到不少屍體,現在岸上的那些,都是途中撈上來的,而最靠近北岸,也就是最嚴重的這邊,現在才剛剛開始。
    弦月下了船,看著那些被燒壞的殘骸,因為火勢太大,船身已經被燒毀了,中間連接船身的鐵鏈還在,黑黑的,現在這個時候,不少的蘭國將士正在裏邊,弦月看著那些被搬出來的軒轅士兵,其實這根本就不是士兵了,一個個被火燒的麵目全非,她看著那個樣子,忽然有種惡心的感覺,在楚國王陵的時候,那個屍坑,漆黑的空間,隻有她一個人,比這個還恐怖,可這次惡心的感覺比上次來的還要猛烈,她原本以為,從死亡出來之後,她什麽都可以做到淡定從容,可現在,她發現不可以,成王敗寇,雖然一直都是這樣勸告自己的,可現在真的麵對了,她還是覺得有些無法釋懷,這麽多的人,他們的親人一定會恨死自己了吧。
    “船上的不要清理了,直接把水上的撈上來。”
    數十萬的軒轅大軍,兩百多的蘭國士兵,一直從下午忙到深夜,江邊的岸上堆砌著冰冷的屍體,可打撈的工作似乎並不能結束。
    “公主,他們都累了一整天了,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讓他們回去休息會吧。”
    白娉婷看著弦月蒼白的臉,一臉擔憂道,那些士兵累了一整天沒有休息,弦月又比他們好上多少,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清晨回到營帳應該也沒睡著吧,因為不想她擔心,所以才一直到正午才出來的吧,剛剛在船上的時候也沒吃多少,她看著那些人尚且受不了,更不要說公主了,既然知道這種方式會讓自己傷心難過,為什麽當初還要這樣一意孤行了呢?
    半晌,弦月才應了一聲,下午的時候,江邊還有些太陽,夜裏江邊的風本來就大,尤其是現在北岸這邊的樹木都被砍光了,所有的風都朝著這邊吹過來,現在冬天都還沒有過去,那些士兵一整天都泡在冰冷的水中,還沒吃飯,這夜裏的東北風一吹,被冷水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整個人都仿佛要結冰了一般。
    “你們先回去吧。”
    所有的人齊齊看向弦月,現在這個時候,他們確實很想回去,但是讓弦月一個人在這邊,難道王後是要親自動手嗎?刀劍無情,戰場是最殘忍的,以前他們一直沒想到火,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就覺得弦月心狠手辣,相反,他們是感激的,如果不是弦月,或許現在他們收拾的就是自己同伴的屍體,戰場之上,本來就沒有任何情麵可言,再說了,這件事,要怪就隻能怪軒轅世子自己野心太大。
    “王後。”許安走到弦月身邊,態度從未有過的恭敬,“夜裏風大,你還是和我們一起回去吧,不然這些將士也不會放心的。”
    “是呀,公主,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多找些人過來收拾。”白娉婷繼續勸道。
    “不用了。”弦月笑著長舒一口氣,隨手指了幾個人,“你們去準備火,再找些幹燥的柴火,隻要是易燃的都可以,其餘的人先上船躲風。”
    火,他們一直隨身帶著,至於易燃的東西,這附近的樹木雖然都被燒了不能造船,但是如果是用作柴火的話,還是很多的,人多力量大,幾個人分頭行動,沒多久就找來了弦月要的東西。
    弦月將那些柴火放在那些屍體的周圍,又讓白娉婷上船拿了些沾了酒精的幹布,火點燃之後,很快燃燒起來。
    “其餘的人,不用明天過來收拾,人都死了,水裏陸地都是一樣的。”現在不過是打撈了近萬人,這樣的場麵她就覺得有些接受不了了,如果是全部的,她心裏隻會更加難過,雖然戰場之上,本來就是你死我亡,如果是軒轅昊,同樣的事情,為了天下,他一定會做出和她一樣的決定吧。
    “許安,你帶著他們回去。”
    弦月看了許安一眼,用上了命令的口吻,許安看了她一眼,不敢反抗,順從的低著剩下的幾個人上了船離開。
    “公主。”白娉婷看著眼前的大火,明顯擔憂。
    “娉婷姐姐,你知道嗎?雖然這些人的死讓我覺得很難過,但是我心裏卻有種慶幸的感覺,因為現在那些被燒的不是你們,我傷心,是因為一時間我無法接受自己的手上有那麽多無辜的性命,但是戰場之上,那些戰死的人又幾個是真的該死的呢?娉婷姐姐,做了這些之後,我就會讓這件事成為過去,所以不用擔心,靜靜的陪著我就好。”
    第兩百一十八章
    弦月說完,消失在夜色中,等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塊石碑,弦月將石碑立在江邊,取出腰間的雪魄,劍與石碑撞擊,迸射出星火,銀白的劍身在黑夜中泛光,柔軟的如銀蛇一般,最後一筆落下,弦月收回血泊,白娉婷走到她跟前,看著石碑上龍飛鳳舞的字體。
    “軒轅鄉。”
    弦月將血泊重新放回腰上,點了點頭,“這些人為了軒轅出生入死,身為將士,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到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團聚,他們在戰場之上拚命,就是為了早上結束戰爭,榮回故裏,現在這些,根本就不可能了,這遼闊的畢羅江,就是他們的故鄉。”
    弦月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夜風卷起地上的灰骨,朝著畢羅江的方向飄了過去,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這個地方聚在了一起。
    弦月取出昨天下午準備的酒菜,已經過了大半天,又是在江邊,飯菜都已經有些涼,弦月將飯菜放在石碑上,給他們斟酒,倒進這江邊的黃土上,“各位,一路走好。”
    弦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戰場之上,她根本就無力改變什麽,她不知道這次的畢羅江戰役軒轅折損了多少人,這樣的結果或許對軒轅的人來說殘忍,但確實蘭國和鳳國所樂見的吧,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是軒轅死,就是蘭國亡的結局,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隻是手段,確實太過殘忍,但是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這樣的決定。
    白娉婷看著弦月,心裏酸酸的有些難受,公主為了蘭國,為了鳳國,承受了太多,她看起來那麽的瘦小,她不明白,為什麽這次戰爭不讓駙馬陪在身邊的,如果駙馬在的話,這個時候,公主至少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公主,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白娉婷走到弦月身邊,小聲勸道。
    弦月沒有應答,坐在石碑旁,“你去船上等我吧。”白娉婷見弦月不離開,一直站在旁邊,並沒有離開。
    抬頭望去,舉目都是遼闊的畢羅江,空氣中還殘留著濃濃的火燒後的氣息,四周空蕩蕩的,就和這夜晚一樣,冰冷而又寂寞,沒有一點人氣。
    “你先上船吧。”白娉婷聽到聲音,轉過身,看著突然出現在身後的白戰楓,微微的有些詫異,低頭看了弦月一眼,“白公子找公主有什麽事情?”
    白戰楓這個人,白娉婷接觸的並不多,隻是這樣的江湖莽漢,就算成了白家的當家,還是有些不顧大局,她擔心他會和弦月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公主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這個時候白公子再火上添油,公主不應該更不需要默默的承受這一切。
    “白公子,如果你是來指責公主的話,那就請回吧,如果不是我們公主,白家早就是軒轅的囊中之物。”
    就像公主說的,她也不知道白家的那些人在堅持什麽,如果說是為了楚國,那就該認清整個局勢,在這樣的環境下,白楚想要單獨自立門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娉婷姐姐,去船上等我們。”
    白娉婷擔憂的看了弦月一眼,公主再三讓她離開,她也不好繼續呆在這個地方。
    “找我什麽事?”弦月沒有看白戰楓,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白戰楓看了弦月一眼,沒有說話,走到石碑的另外一邊坐下。
    “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白戰楓,如果你這樣認為,隻能說明你還不夠了解,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殘忍。”弦月說完,繼續冷笑了一聲。
    白戰楓盯著弦月,側身看著石碑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沒錯,清晨,當他在對岸,看到這邊起火的時候,聽到那淒厲的尖叫聲,還有她厲聲說出那些威脅的話,確實有種從未認識她的感覺,就像她說的,她比他想象的要殘忍太多,可事後一想,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軒轅昊身上,他會怎麽做?是不是那些有野心的人為了得到這個天下都會不擇手段?但是如果軒轅昊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對付他們的話,那麽現在這畢羅江橫躺著的屍體就不是軒轅的將士,而是白楚的士兵,這天下之爭,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伏屍百萬的?隻是因為是弦月,記憶中那個灑脫不羈的鳳弦月,所以他才覺得有些接受不了,他震驚,可震驚之後,卻發現,這樣的女子,無人能及,如果有一天白楚和她作對的話,她是不是也會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到時候白楚必定一敗塗地,可現在的鳳弦月,他在她的身上感覺不到絲毫勝利後的喜悅的快感。
    白戰楓收回視線,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香味,是軒轅的高粱酒,地方擺放著的珍饈,也都是軒轅當地的有名的菜色,白戰楓側過身再看向弦月,突然就覺得心疼起來,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她是不是也曾備受煎熬?苛責嗎?如果說一開始還想斥責她的話,那麽現在,白戰楓更多的則是心疼,為什麽不讓蘭裔軒做這些事情呢?為什麽要把那些為難的事情統統攬在自己身上?
    “弦月,我不會和你爭得。”白戰楓悠悠的歎了口氣,“等將來蘭國一統天下之際,我自然會代替白楚白家對蘭裔軒俯首稱臣,但是弦月,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蘭裔軒。”是因為心疼她,也是為了白楚的百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贏不了她,不單單是因為他對她動了心,不舍得下手,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她那樣的魄力和手段。
    “你上次托我辦的事情已經有著落了。”白戰楓看著弦月,低聲道,“是在蓮城,我讓我以前的一個師弟幫忙了,現在有點困難,我需要親自去一趟確認消息,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他看的出來,弦月對這件事情很重視,剛到白楚,就讓他去找畫像上的那個人,如果不是因為他不放心畢羅江的戰事,她都讓他去找人了。
    “為什麽不相信?”
    弦月收回放在石碑上的手,這樣理所當然的模樣讓白戰楓的心猛然一震,心底忽然就生出喜悅來,他擔心,弦月因為這次的戰事對他生出間隙,就算不能成為夫妻,就算隻是普通的朋友,他希望,弦月至少是信任他的。
    “白戰楓,在家國的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以是盟友,或許將來某一天也有可能會成為敵人,這取決你的態度,但是,私底下,我們會是永遠的朋友,除非有一天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了,白戰楓,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
    清亮的眸光堅定,白戰楓直直的與弦月的視線相對,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轉身看著弦月,大笑出聲,“弦月,我們不會是敵人。”
    不單單是因為他白戰楓不想成為她鳳弦月的敵人,還有其他白家的人,從鄴城一路走來,尤其是今晨的事情,白家應該沒有人願意和弦月為敵,和鳳蘭兩國為敵。
    “最好是這樣。”
    弦月站了起來,用力拍了拍白戰楓的手背,指著江邊冰冷的石碑,“這些人在這邊太冷清了,如果以前的那些人願意的話,讓他們衝遷回這個地方住吧,那些燒掉的樹木也種起來,今後這個地方不會再有戰爭了。”
    夜裏,弦月悠悠的看著浩浩蕩蕩的江水,當初為了對付軒轅昊,她讓白老爺子幫忙,把附近的村民都遷到別的地方去了,現在這畢羅江隻剩下這浩浩蕩蕩的江水陪伴那些死去的英魂,太過冷清了。
    “如果那些人不願意的話,你讓一部分白楚的士兵留在這邊。”
    白戰楓小心翼翼的看了弦月一眼,他對弦月的感情,一直都是很複雜的,可無論她做些什麽,他總能很快找到為她開脫的理由,他知道,這是因為信任,他相信弦月,雖然看似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卻比誰都敏感,善解人意,通透人心,無論她做些什麽,本性都是善良的,如果她真的是冷血無情的人,不會讓那些蘭國的士兵收拾屍體,現在這個時候更加不會出現在這裏。
    “我先回去一趟,老爺子傳來消息,陳若熙有身孕了。”
    白戰楓的口氣很淡,弦月轉過身,盯著那張凝重的臉,找不到絲毫的為人父的喜悅,“回去之後,我會告訴老爺子,問問他將之前的人都安排在了哪裏,然後再做安排。”
    弦月點了點頭,笑出了聲,小孩似的勾住白戰楓的唇,“恭喜你,白戰楓,馬上就當父親了,先回去好好陪陪她,既然已經有消息了,那件事情拜托你師弟就可以了。”
    白戰楓看了弦月一眼,揮開她的手,“有消息我讓人通知你。”
    弦月笑著追了上去,跟在白戰楓的身後,“還沒做父親就這麽嚴肅了?”
    弦月邊說邊走到他的身前,將虎符拿了出來,白戰楓卻沒有收,“早晚都是你的東西,你收著就好。”
    親親們,小妖要開始請假寫大結局了,大結局分上中下三篇,上篇的話會寫到柳心悠最後的結局,小妖的天下已經出版了,網絡版大的結局和實體的大結局會有不同,要是覺得實體的大結局有太大遺憾的話,親親們可以看下網絡版的大結局最下篇。
    大結局的最上篇,這個月底會傳出來,28應該就會出來,最晚30號,至於中篇的時間,小妖會在大結局上通知,整個天下最晚會在下個月五號之前結束,至於番外,小妖會盡量,親親們想看哪個人的可以給小妖留言,小妖盡量滿足,還有,非常感謝大家對天下的支持,小妖會再接再勵的
    第兩百一十九章:柳心悠的結局
    雪蘭殿的避心居,一直以來是夜無極在蘭國皇宮居住的場所,以前教授蘭裔軒功課的時候,他一直就住在這裏,蘭裔軒離開之後,這個地方也空了下來,直到最近才收拾出來。
    雷安帶著柳心悠走在最前邊,雷雲和蘭裔軒跟在身後,柳心悠極力壓製住內心的衝動,她知道,這是蘭裔軒專門為她設下的陷阱,這個時候,她不應該繼續再呆在這個地方,而是轉身就走,但是她控製不住,根本就控製不住,和大師兄在一起,過以前在天山的那種生活,這是縈繞了她二十多年的夢,就算現在,她明明知道前邊是刀山火海,死路一條,她還是會奮不顧身,二十多年了,她像個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就連做夢,夢到的都是在天山和大師兄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愛也好,恨也罷,那確實就是支撐她活到現在的動力,柳心悠極力放慢自己的步子,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泄露自己的心情,可那刻意放慢的腳步還是泄露了此刻她的迫切。
    蘭裔軒步態悠閑,他太過清楚,柳心悠需要什麽,如果不是太過在意,現在她根本就不會和他出現在這個地方,這樣的人,對生命早就沒有任何的真愛之意,而最讓她心心念念念著的就是她的執念,他的師傅…夜無極。
    因為弦月,他想過一千一萬種報複的方式,可現在,他決定圓她的夢,然後又親手徹底擊毀,這樣的痛,她承受了一次,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一次,他要將她徹底擊垮,這些年,她靠著滿腔的恨意維係著所有的一切,如果恨也沒有了呢?那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不是太過冰冷可笑了嗎?
    柳心悠跟著雷安到了避心居,夜無極就坐在門口的位置,手上拿著本書,夜裏的燈光和著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還是和以前,一身青裳,靜靜的看著書,神情溫柔,一時間,柳心悠不由看癡了。
    以前在天山的時候,她一直很喜歡鬧騰了,從不肯大師兄的眼神從她的身上移開,可她卻愛極了他看書的模樣,那個時候,她就坐在旁邊,雙手撐著下巴,他看書,而她則是靜靜的看著她,可現在,什麽都不一樣了,本來她可以一輩子那樣天真幸福下去的,是她摯愛的那個人毀了她所有的一切。
    “看到了嗎?”蘭裔軒淡淡的看了柳心悠一看,從她的神情中,知道她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也就隻有這個時候,她的心中,除了恨意,還能有繾綣的愛,用不了多久,她心中的愛就會和恨平衡,那個時候,他會從她的身後狠狠的推一把,他心中無法言狀的痛苦,他要她也一起嚐嚐。
    柳心悠轉過身看了蘭裔軒一眼,言笑晏晏,溫文爾雅,親近的笑容,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卻又心生向往,這才是這個男人真正可怕的地方,笑裏藏刀,他對她的仇恨比誰都還要深沉,但是她不怕,她死都不怕了,心被傷都麻木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柳心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想要衝進屋裏,被蘭裔軒攔住,“你不怕我師父看到你之後逃開嗎?”
    他的口氣很淡,嘴角還帶著完美到不可挑剔的笑容,柳心悠的心卻是莫名一顫抖,二十多年,她都快忘記,原來自己的心也會有這種被真紮的感覺了。
    是呀,大師兄根本就不想見她,不然,他怎麽會找了他五六年卻沒有一點消息,他刻意避開自己,所以她費盡心機去找鳳女,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親自來求自己,然後她大笑著告訴他,這輩子他調教出來一統江山的天子永遠都不可能和鳳女在一起,那樣,她就真正快活了。
    坐在正對著門口桌子的夜無極抬頭,看著突然出現的柳心悠,拿著書本的手微微的有些發顫,很快恢複了一貫的雲淡風輕,還是被軒兒找來了,他就知道,這天底下,除了那個女子,沒有任何事情能難住他。
    蘭裔軒走了進去,月光下,身著紫衣的男子高貴雍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就算是這個時候,整個人完美的就像是一副精心設計的畫卷,無可挑剔。
    蘭裔軒走到夜無極跟前,淺笑著,禮貌的躬了躬身,“師傅,軒兒有事找您商量。”
    蘭裔軒邊說邊側過身,掃了柳心悠一眼,雪白的銀發如瀑,在夜間妖嬈盛開,那張如少女般年輕的臉上,此刻正一臉緊張的望著這個方向,眼底,還有殷殷的期盼,蘭裔軒勾唇,顯然,對柳心悠這樣的反應極為滿意。
    他看了雷雲一眼,很快,雷雲迅速走到門口,將房間的門迅速合上,柳心悠隔著那一點點閉合上的門,一雙眼睛,依舊癡癡的望著夜無極,她的心裏還是恨的,恨不得把那個人給殺了,但是她知道,她做不到,愛到極致,又恨到了極致,那不過都是因為她放不下他。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一張桌子,幾張椅子,還有臥榻,床榻邊掛著曆史有些久遠的劍,大約就這些東西,一如夜無極的人,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幹淨。
    “軒兒。”夜無極有些無奈,他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他的性情,他自然是清楚的,說他誌在天下,可事實上,這天下,他也一直都是漫不經心,隻有那個叫鳳弦月的女孩,從磐城那晚,他就看出來,他對她誌在必得的決心,他勸了,但是沒有用,從那時候開始,或許就注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師傅,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他在這避心居呆了五年,他蘭裔軒能有今天,都是他一手帶出來了,無論是柳心悠還是弦月,亦或是師傅,他們都是心思玲瓏剔透了人。
    夜無極歎了口氣,透過緊閉的窗門看著外邊,清潤的眸光溫柔,有了這般仙風道骨的不該有的憐惜和心疼,那個人,不單單是他摯愛的人,同樣是他至親的人,到現在,他心裏不能不說沒有後悔,但是到現在,很多事情都不能回頭,要退,後方已經沒有道路,但是他又是欣慰的,能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學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隻是現在,他更多的卻是擔憂。
    他知道他想說些什麽,現在的他隻有一個目的,報複心悠,在感情上,軒兒和心悠更像一點的,都是極為偏執,而弦月,和他更為相似,愛情,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心裏的那個人,不是說放開就能放開,可卻會默默的承受下所有的一切。
    “你就不能看在為師的麵上,之前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他明白蘭裔軒的幼稚,這個學生,比他更通人性,他知道,什麽能讓人一蹶不振。
    “我說過,我不會要柳心悠的命。”
    蘭裔軒轉過身,盯著夜無極,一貫隨意的口吻染有些強勢,無論夜無極求情與否,他都沒想過要柳心悠的性命,殺死一個人太過簡單,便宜了她,也是髒了自己的手。
    夜無極歎了口氣,這次心悠做的確實太過分了,軒兒會這樣,他也無話可說,但是他不想心悠受到傷害,說到底,當年的事情都是他的錯,事情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麵,他同樣有責任,軒兒想怎麽做,就算是他想阻止也未必阻止的了。
    現在看來,弦月應該也是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麽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她不會放任哥哥不管,軒兒心裏有氣,如果這口氣不出的話,將來得到這天下,必定會被這惡心所吞噬,一個沒有執念的人,突然有了想要的東西,如果得不到的話…
    “你想我怎麽做?”
    夜無極看著蘭裔軒,紫衣配帶,雍容華貴,卻隻能成為他鋒芒的陪襯,這天底下,確實就隻有鳳王那樣的女子能配得上,他看上了,卻得不到,這種感受,他當初多少明白,既然他想報複心悠,就如了他的願吧。
    這些年來,他們兩個,一個是為了天下的大業,另外一個卻是為了破壞,可兩個人的心中,彼此都是裝著愛的,二十多年,承受痛苦和寂寞的不是隻有柳心悠一個人,他也是一樣,看著她滿頭的銀絲,他的心也在滴血。
    “我這樣做,不過是為了成全師傅的心願,師傅隻要不逃避就好,這麽多年,您不是也期待有這樣一天嗎?既然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自當珍惜,其餘其他,我自有安排,師傅,你應該知道要怎麽做?”
    夜無極對柳心悠的感情,這些年來,他也是知道的,如果當初不是天山的掌門以死威脅,他根本就不會離開柳心悠,也或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悲劇,也或許他的人生就不會這樣。
    夜無極看著蘭裔軒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他對不起心悠,欠了軒兒的,所有的事情,讓他一人承擔,足矣。
    蘭裔軒走到門口,看著台階上一臉急切的柳心悠,這個人看似冷血無情,但是她的感情卻又比誰都還要偏執瘋狂,夜無極,是她唯一的死穴,隻要捉住她的死穴,或許,結局,他可以隨意掌控。
    “我可以進去了嗎?”柳心悠冷冷的看著蘭裔軒,蘭裔軒微抿著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般淡漠的神情,帶著他一貫的從容,可那如玉般的眸光深處閃著利劍般的冰冷,看的柳心悠莫名一顫,微微的愣了愣,很快恢複了一貫的淡然,她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麽好怕的,她從來不指望蘭裔軒真的是出自一片好意,隻是龍潭虎穴,是生是死,對她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就當這是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這些年,她累了,倦了,現在的話,就算是恨,她突然間也覺得沒了力氣,突然很想找個地方安靜的歇息,如果能和大師兄重溫以前的時光,就算是死,那也值了,她最最在意的人,最最珍視的感情,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離她而去,現在,一無所有。
    “可以。”蘭裔軒淡淡的回了聲,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柳心悠急迫的衝了進去,蘭裔軒轉過身,看著屋內,呆呆的愣在原地,相視的兩人,嘴角幾不可見的上揚,溫潤的眸,看不出絲毫的得意。
    “公子。”
    雷雲走到蘭裔軒跟前,恭敬的叫了聲,眼角瞥了屋內的柳心悠和夜無極一眼,心裏很快了解了大概,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柳心悠對夜無極的感情,那般的濃烈,像是胸胸燃燒的大火,他不知道公子這樣做意欲為何,不過盡心跟在蘭裔軒身邊十多年的時間,他多少還是能感覺得到蘭裔軒的情緒波動,他恨柳心悠。
    “走吧。”
    蘭裔軒淡淡的掃了雷安一眼,沒有多餘的話,直接離開了避心居,走到門口,看了眼頭頂上方的牌匾,避心居,避心居,不過是為了躲避心裏的那個人,可現在,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在他的跟前,深情不悔,這段感情,他還如何能夠逃避,明明是兩個人的感情,卻讓那麽多的人陪著他們一起痛苦煎熬,既然要痛,那就大家一起吧。
    柳心悠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桌旁站著的夜無極,上次是夜裏,小巷的燈光有些灰暗,她看的並不是很清楚,那個時候的她,那樣的狼狽,狼狽到不敢睜開眼睛,正視這個癡念不悔數十年的男子。
    比起以前在天山的時候,他老了許多,兩邊的鬢角都有白發了,臉上也有了皺紋,不過就算是這個樣子,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溫潤如暖玉,就這樣靜靜站在距離她一米的位置,還是以前的那個人,就算老了,也還是她記憶中的大師兄,心裏的那種感覺,也沒有絲毫改變,愛深了,愛慘了,時光沉澱,這份感情,比起以前,更加的深沉,這樣看著的時候,會想到以往的那段美好的時光,也會想到他在婚禮上無情的拋棄,甜蜜幸福,卻又隱隱作痛,那種感覺,她自己一時也說不清。
    “你來了。”夜無極一身青衣,在夜間飛舞,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燭火在夜風中忽明忽暗,和著屋簷下的燈光,還有夜空的朗月,灑在他的臉上,淡淡的柔光,襯的這個人越發的仙風道骨,仿佛要羽化登仙了一般,那雙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在望向一個人的時候,讓人感覺到溫暖,可是此刻,卻被千萬般的情緒縈繞,像是擁有巨大吸引力的漩渦,再一次,柳心悠毫不猶豫的掉了進去。
    夜無極看著柳心悠,那顆數十年來平靜無瀾的心劇烈滿滿的心疼,這一切,是他的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人,現在被仇恨載滿,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夜無極走到柳心悠跟前,情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溫柔的整理著柳心悠被夜風吹亂的發絲,眸光繾綣,“你不該來了。”
    軒兒的手段脾氣他都是了解的,他既然出手,就必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他那樣一個愛感情的人,想必一定覺得殺人髒手吧,他不殺人,但是他卻又一千一萬種方法,讓人痛不欲生。
    任由那溫熱的指尖劃過臉頰,柳心悠閉上眼睛,眼角有淚水滑過,近二十年徹骨的恨意,這一刻,忽然煙消雲散,她緊緊的握住夜無極的手,過往那些美好的記憶從眼前閃過,哭著哭著突然就笑出了聲。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的心麻木了,不會疼痛,不會傷心,更沒有機會知道開心幸福的滋味,可現在,她哭了,也笑了,原來她還是有知覺的,隻是那個讓她有感覺的人,一直都不肯陪在她的身邊。
    “大師兄。”她閉上眼睛,恍若置身夢境,而在她看來,這樣的場景,真的好像隻有在夢中才有,她的大師兄如此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那般快樂的年少時光,現實中,根本就不會出現你的。
    上次磐城離開之後,她就一直在想,如果再見到眼前這個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可現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她下不了手,如果這真的是個夢的話,那她期待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來。
    或許,月兒說的是對的,她就是個變態,為了愛情瘋狂偏執的變態,她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能夠有這樣一刻的溫存,她不惜一切的代價,現在,終於等來了,早在她的心遺落在那個叫夜無極的男人身上時,就已經卑賤如塵埃。
    為什麽不該來,這一刻,她心中無悔。
    “心悠,對不起。”夜無極在此歎了口氣,想到天山時,那個時常窩在懷中撒嬌的小師妹,心裏酸酸的,伸手撩開那滿頭的銀絲,有種說不出的憐惜,他夜無極的一生,磊落光明,如果說真的對誰有所虧欠的話,那應該就是眼前這個被她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女子。
    柳心悠沒有說話,睜開眼睛,突然緊緊的摟住夜無極,痛哭出聲,這些年的痛苦,這些年的掙紮,這些年的思念,深入骨髓的愛和恨,早已經將她的精力消磨殆盡,她傷心,她委屈,她更不懂,為什麽被她當成天來信仰的大師兄要在大婚當天將她拋棄,那個時候的她,還要承受死亡的劇痛,兩個最親近的人一下子從自己的身邊離開,而她這天山上的掌上明珠,一下子淪為了天下人口中的笑話,這對從小就被人捧在掌心嗬護疼愛,沒經曆過任何事情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噩耗,直到現在,她自己想起,都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那段時間,她到底經曆了些什麽,簡直就像一場噩夢,讓她虛脫的噩夢。
    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好傻,或許弦月罵她是瘋子,真的一點錯也沒有,這二十多年的痛苦,因為這一句對不起,她所有的怨氣居然煙消雲散了,那溫暖的懷抱讓她那可冰凍的二十多年的心,一點點恢複了知覺。
    “心悠,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這個時候,夜無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今天這樣的悲劇,是心悠直接下的手,而罪魁禍首,又是誰?追根究底,紅塵之中,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負了太大的無奈。
    柳心悠靠在夜無極的懷中,抬頭,搖了搖頭,如雪般的銀絲,可那張臉卻和二十年前的一模一樣,不像他,已經有了老態,不似當年那般年輕。
    柳心悠推開夜無極,伸手擦了擦眼淚,“大師兄,我現在一無所有,還有可能可怕的呢?”一無所有,行屍走肉,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她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或許是將自己當成死人,這一刻,她的心居然是豁達的,沒有歇斯底裏的尖叫,也沒有深仇嫉恨著的責問。
    “大師兄,我忽然覺得很累,感覺我的人生已經走到盡頭。”
    她所有的放不開,不過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而現在,忽然擁有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追究,擔心鋪天蓋地而來的責問,還有漫天的怨恨,會將眼前這個人嚇跑。
    現在的她,已經活夠了,年少時的天真爛漫,那是她人生當中最美好的時期,她經曆過別人沒有過的美好,也有過跌落穀底的時候,她的人生,別人經曆的,別人沒經曆的,她都已經全部嚐遍,因為嫉恨算計而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鬆了下來,支撐自己那麽多年的仇恨,在片刻間消失,她忽然間覺得自己以為的人生沒有了方向,一下子沒了賴以生存的支撐。
    柳心悠走到門口,也不管夜裏爽寒露重,直接坐在地上,夜無極回過神,從房間拿了件披風,蓋在她的身上,柳心悠轉過身,除卻時間地點,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師兄,我們有多長時間沒像現在這樣靜靜的坐在一起了?”柳心悠笑了笑,那種恨不得把他殺之而後快的衝動,在見到他的第一眼,通通消失不見了,如果他像上次在磐城那樣,轉身離開,或許她還會恨,可現在,她卻是甘之如飴的,蘭裔軒說,他會讓他們兩個成婚,那個為完成的婚禮,一直是她這些年的夢想,隻要能成為她的妻,就算立馬死在他的懷中,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心悠,你太過偏執。”
    夜無極在她的旁邊坐下,她做的那些事情,他都能夠理解,隻是她不該對弦月做那樣的事情,或許,這一切,冥冥之中真的是注定了的,他欠了心悠的,所以到最後,他這個罪魁禍首應該為所有的事情畫上一個圓滿的終點。
    雖然夜無極沒有明確說出什麽事情,但是柳心悠知道他說些什麽,弦月的事情,現在的她是不後悔的,如果不是因為情話蠱,或許現在她根本就不能夠和大師兄這樣靜靜的坐著,如果說她真的哪裏後悔的話,那就是當初的自己沒有配解藥,不然的話,現在就可以以此為交換條件,既然蘭裔軒能說服師兄一時,餘下的一世也是可以的吧,那樣的話,她的美夢可以長一點,直到她自然的離開世界,那樣的話,這些年所受的苦,這些年吃的罪,到那個時候,所有的傷口痊愈,也可以帶笑離開了吧。
    “蘭公子說你在這個地方,我來了,我知道,他現在恨我,恨不得把我殺了,但是我不怕,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了,師兄,如果你現在想要對我動手,我不會閃躲,我現在是不恨了,但是我很開心,原來大師兄這些年也是愧疚的,但是我不要愧疚,我要你難受,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出現在你身邊,天天在你的眼前走來走去,看看我現在這個模樣,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你,如果你真的想要補償我,這段時間就好好和我在一起吧,然後娶我。”
    這是她偏執的夢想,如果說之前蘭裔軒說的所有一切,都還不能讓她堅定決心的話,那麽這最後一句話,徹底打入了她的心裏,她想和大師兄完成那個未完成的夢想。
    夜無極沒有說話,抬頭仰望著天上漫布滿的星辰,深吸一口氣,良久,轉過身,與柳心悠的視線相對,點了點頭,重重的道了聲,“好。”
    近二十年的時間,這是柳心悠偏執瘋狂的緣由,這件未完成的事情,同樣是他最大的遺憾。
    “等完婚之後,我們就回天山,過以前那樣的生活。”
    近二十年的時間,他並非真的冷情冷性,一直以來,他都將她放在心上,無時不刻都在牽掛,就算有軒兒這樣優秀的學生,可心裏還是覺得遺憾,當年離開天山之後,他心裏一直牽掛著心悠,卻又覺得無顏麵對,這二十年,他的日子也不好過,讓心悠成為他的妻,那是他幼時便立下的承諾,這些年,因為對師傅的允諾,為了肩上背負的責任,既然已經辜負了一個人,那麽他能做的就是將答應師傅的事情做好,心悠說她累了,倦了,而他也是同樣。
    “真的嗎?”
    柳心悠轉過身,盯著夜無極的視線滿是期待和喜悅,一臉驚喜,夜無極溫柔的撫著她的臉,微勾著唇,身上因為這濃濃的憐惜和心疼多了幾分人氣,點了點頭,“真的?”
    柳心悠盯著夜無極,頓時紅了眼眶,卻像個小孩似的笑出了聲,倒頭靠在夜無極的懷中,遙望著夜空,忽然間,她覺得未來,一片美好,卻不知等待她的是毀滅性的狂風驟雨。
    夜裏的雪蘭殿靜悄悄的,書房內,更隻有蘭裔軒一個人,自從弦月離開之後,處理完政事,蘭裔軒總是這樣,一個人,或者是坐在桌前,或者是站在窗前,他的神情,一如這漆黑的夜,冰冷深沉。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蘭裔軒抬眸,淡淡的看了來人一眼,眸光深沉,並無太大的意外。
    “我剛才去了避心居一趟,那兩人,一個靜坐著看書,一個靜坐著看人,可真是幸福默契啊,我聽說這段時日,那兩人時常撫琴練劍,堪比神仙情侶啊。”
    宮少華推門走了進來,精致的妝容,沒有半點的瑕疵,一如既往的高貴,隻是那上挑的鳳眼,在這樣深沉的夜晚,多了幾分尖銳。
    宮少華走到蘭裔軒跟前,含笑的眉目,卻是說不出的嫉恨,這熟悉的烙在她心底三十多年的麵容,卻是宮主和那個賤人的孩子,她時常在想,如果這個孩子是她和宮主的,那該有多好,這樣優秀的孩子,她一定會把他捧在掌心疼愛,主動提他掃除一切的障礙,亦或是,如果宮主對她有丁點情分的話,她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軒兒,你可不是那麽好心的人。”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半點的親切,甚至還帶著濃濃的酸味。
    就在剛才,在來找蘭裔軒之前,她去了避心居一趟,燈光下,那兩個人默契的笑容,尤其是柳心悠臉上的幸福笑容,她的心裏泛起了濃濃的酸意,還有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毀滅*,憑什麽,憑什麽柳心悠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現在能喝心愛的男人在一起,那個傲慢無禮的女人憑什麽得到幸福,她不服氣,更不甘心,她得不到的,別人怎麽可以?雖然知道蘭裔軒不會讓柳心悠這樣長久一直幸福下去,可讓她看到了,還是說不出的礙眼。
    “心裏不舒服?”蘭裔軒的聲音慢悠悠的,喜怒難辯,他可以想象得到,宮少華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心裏會是什麽滋味,她這樣一個自私極端的女人,自己的不到的幸福,不會允許別人幸福,就像她對他和弦月做的那些事情一樣,打從她知道他對弦月感情的那一天開始,她從來就不曾停止過對她的傷害,費心的想要將他們拆開,在知道弦月中了情花蠱毒之後,又不惜一切代價,將她送到他的身邊,她做的所有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她不討好的私語。
    “我不服氣什麽,爬的越高,摔的越重,無論得到什麽,到頭來都會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軒兒,你從來不是什麽好人。”
    話雖然這樣說,可宮少華的心裏確實是不舒服的,十年的時間,她都還沒能見上宮主一麵,她柳心悠是憑什麽?她的笑容,讓她捉狂,更讓她有種說不出的迫切,她想見到宮主,發了瘋的想見到那個優雅高貴至極的男人。
    蘭裔軒微抿著唇,這一點,他承認,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更何況柳心悠給弦月帶來了那麽大的傷害,如果不是她,現在他也不會一個人在這冷冷清清的雪蘭殿,這個地方,他呆了十多年,一直以來,都是習慣了,可突然間,有這樣一個人來了,又突然間走了,他的心好像再也沒了當年的心境,一貫淡然的心,好像也變的有些憤世嫉俗起來,他甚至能漸漸體會到柳心悠和宮少華的心境,恨不得將這整個人天下毀滅的瘋狂。
    “比起柳心悠,你更加的悲哀。”
    蘭裔軒的聲音平淡,可就是這樣的雲淡風輕,更讓她覺得捉狂。
    “這些年,師傅從未忘記過柳心悠,而你呢,你做了那麽多,那個男人從來沒把你放在心上,一模一樣的臉,行為舉止,一顰一笑,你模仿的再像又怎麽樣,你終究不能代替母後。”
    當年,宮少華知道雪蘭落對宮少雪的情意之後,下意識的模仿,之後將宮少雪逼著離開,可那又怎麽樣呢?雪蘭落對她,依舊是不屑一顧,直至後來,宮少雪被宮少華所害,她情願自毀雙目,也不願在看宮少華一眼,柳心悠的偏執,那是因為曾經的幸福,她和夜無極兩情相悅,再見麵,依稀還是神仙眷侶,而宮少華呢,就算是她自己自甘當個替身,可雪蘭落卻不稀罕,就連和她相處了數十年的蘭王,也不過是把她當成宮少雪的影子,這讓心高氣傲,爭強好勝的宮少華如何忍受的了?
    精致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然後一點點越來越明顯,徹底的破裂開來,蘭裔軒剛才說的,完全戳中了宮少華心裏的痛,這在她看來,是不容任何人提起的恥辱,她到現在還搞不懂,宮少雪到底有什麽好的?她到底是哪一樣不如她了?宮主,就連那個軟弱無能的蘭王也對她念念不忘,明明知道蘭裔軒不是他的兒子,卻堅持將王位讓給他,那麽多的兒子,最疼愛的就死那個賤人生的野種,到最後,為了這樣一個野種,不顧幾十年的情誼,將她遷出皇宮,她就是不甘心,這世間,既然已經有了她宮少華,為什麽還要來一個宮少雪,既然已經有了宮少雪,那要她宮少華又有什麽意義?
    “那又如何?軒兒,你再有本事,這些年還不是要忍氣吞聲,認賊作母?”每每蘭裔軒當著眾人喚她母後的時候,她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快感,報複的快感,就算宮少雪已經死了,可想到如果她看到這一幕,想到她會傷心,她就開心了。
    “你想殺了我,替母報仇,可直到現在,我還不是好好的活著?比起我,你和柳心悠又好到哪裏去?現在柳心悠幸福那又怎麽樣?根本就不能長久,到最後還不是和現在的我一樣,甚至下場比我還淒涼,而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裏?月兒是個好女孩,可注定了,你沒那個福氣,你們兩個相愛又怎麽樣?你越是愛她,就越是痛苦…”宮少華看著蘭裔軒,得意的笑出了聲,咫尺天涯,愛而不得的滋味,她嚐過,比起現在,更加的難受吧,這命中注定了,是段絕望的感情。
    蘭裔軒心驟然一縮,臉上的笑容未變,可看起來卻有幾分僵硬,十分的勉強。
    “如果你是柳心悠,你會來嗎?”
    蘭裔軒坐直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子,微挑了挑眉,看著宮少華陡然僵硬的笑容,十分的有耐心。
    “如果有一天你能和那個見麵,你會和柳心悠這樣,不顧一切嗎?”
    蘭裔軒再次問道,唇邊微揚的笑容冰冷。
    隔著一張桌子,宮少華站著,看著正襟危坐的蘭裔軒,精致的鳳眼轉了轉,毫不猶豫的回道,“會!”
    她和柳心悠一樣,都是為了愛情瘋狂偏執的人,如果是為了心愛的那個人,如果可以見到心愛的那個人,就算是前邊有刀山火海,她也會不顧一切,說她貪戀榮華富貴,宮少華笑了笑,十年的時間,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在朝堂上轉弄權術,該有什麽支撐起那顆冰冷的心,但是現在,忽然間覺得,這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就算是那樣至高無上的尊崇,還是無法填補那顆空虛寂寞而又冰冷的心,權利這樣的東西,本來就是冰冷的,就連那個人的一句關切都比不上。
    這些年,她四下找人去搜找宮主的下落,可現在,就算知道他人在哪裏,她費盡心機,還是不能見上他一麵,他的夢裏,全部都是他的影子,甚至於幻想出現的,也是那個人的那張臉,為了整個人,她還有什麽是不能放下的,如果他能像夜無極對待柳心悠那樣,溫柔的對她笑一笑,這輩子,她也就足夠了,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她一定不會再讓他從自己的身邊離開,她會動用一切的力量,將他留在身邊。
    “軒兒,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情。”
    宮少華輕笑了一聲,說不盡的嘲諷,蘭裔軒現在所體會,正式愛而不得的苦果,當年,她也是深有體會,宮少雪,你看到了嗎?因為你,我所受的那些苦頭,現在,你的寶貝兒子,他也在同樣的承受,她的,已經麻木習慣,而他的,才剛剛開始。
    蘭裔軒輕笑了一聲,他確實明白,在感情上,他現在已經淪為了和當年柳心悠宮少華那樣的人,或許,他是自私的,但是對待弦月,他比任何人都要尊重,相比於不顧她的喜怒哀樂將她留在身邊,他更希望她能夠幸福,如果這樣的放手,她覺得開心,也覺得可以自由的話,那他就放手,就算心再怎麽痛,他也可以一個人,慢慢承受,他們兩個,總有在一起的那一天。
    “軒兒,我會看著你痛苦的,一輩子,看著你,還有,好戲開鑼的那一天,一定要通知我。”
    宮少華說完,看了蘭裔軒一眼,大笑出聲,轉身,揚長而去,所有的一切,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承受,痛苦難過的,也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
    “公子。”
    雷雲雷安一直都呆在雪蘭殿的書房,宮少華來的時候,他們就趕過來了,一直守在門口,書房的門是沒關的,剛才那一番話,他們聽的清清楚楚,雷安是雲裏霧裏,半天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雷雲多少卻聽出了一些眉目,隻是兩人,都能明顯感覺到蘭裔軒的不悅,低著身子,站在門口,什麽話也不說。
    “著手去準備師傅和柳心悠的大婚事宜。”所有的一切,都是該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冷清的雪蘭殿,在沉寂了數年之後,終於迎來了大喜的事情,王上的師傅,也就是太傅,終於要大婚了。
    蘭裔軒不在雪蘭殿的這些年,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還保持著蘭裔軒最初離開時的模樣,就連伺候的人也都還是那些人,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所以,對夜無極,他們都是熟悉的,這樣一個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現在居然要成婚了,他們吃了一驚的同時,還有些羨慕,新娘雖然滿頭白發,不過看起來和二十多歲的姑娘沒什麽差別,這段時間,兩人撫琴練劍,快活的和神仙似的,而且夜無極的為人處世也很好,絲毫不會看不起這些卑微低賤的下人,每一個人都是同等對待,所以對於這樣的喜事,雪蘭殿所有的人自是十分歡欣。
    避心居張燈結彩,柳心悠早早的起床,任由那些宮女動作熟練的替她換上鳳冠霞帔,看著鏡中的自己,雖是一頭銀發,卻難掩絕色,那張小巧的臉上,是同齡人沒有風華,那雙布滿滄桑的眼,微微一笑,盡是妙齡少女的嬌羞,如花一般。
    “夫人,你真漂亮。”
    替柳心悠裝扮的宮女,甜甜的叫了聲,引來柳心悠的一陣低笑,她揮了揮手,示意所有的人下去,對著房間近來新添的梳妝鏡,笑的越發愉悅,眉眼彎彎,說不盡的春情。
    她撫摸著自己的臉,雖然這張臉依稀年輕,可再怎麽保養,肌膚也沒有了以前的光滑細膩,可這一刻,卻是她數十年來最為開心的,現在的她,終於如願,嫁給了大師兄,她這一生,顛沛流離,終於可以畫上圓滿的重點,今晚之後,她再不會有任何的遺憾,也終於,她可以笑著離開。
    她知道,蘭裔軒不會輕易放過她,而今晚,就是報複的最好時機,但是她的心裏,沒有一點怨恨,為了愛情,人可以有多瘋狂,她自己心裏最清楚,臨死前,能有這樣一段美好快樂的時光,她已經滿足了,沒了任何遺憾,她甚至感激,如果不是因為蘭裔軒,或許她這一輩子的,都在仇恨中度過,終其一生,她都不會再有像今天這樣幸福美好的心情。
    “大師兄。”柳心悠透過鏡子,看著向他一步步走來的夜無極,現在的他已經換下了一身青裳,換上了大紅色的新郎服,整個人容光煥發,越發的英俊。
    夜無極在柳心悠的身後站定,雙手放在她的雙肩上,看著鏡中的女子,眸光一片溫柔,“小師妹,你今天真美。”
    柳心悠滿臉幸福,左手握住夜無極放在她右肩上的手,“大師兄,你和以前那樣,替我描眉,好不好?”平靜而又溫婉的聲音,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磐城那個尖銳而又憤世嫉俗的影子。
    “好。”夜無極拿起桌上的眉筆,閉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替柳心悠描眉,隔了近二十年,他的動作有些生硬,可那溫柔的神情卻和以前一模一樣。
    “大師兄,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一起回天山,好不好?”
    她眨了眨眼睛,那瑩潤的水眸不見往日的瘋狂,像個孩子般的天真動人,柳心悠見夜無極半天沒有回答,皺著眉頭,嘟著嘴,繼續道,“大師兄,你說好不好嘛?”
    夜無極淡淡的笑了一聲,眉眼溫潤如玉一般,良久,道了聲,“好。”
    柳心悠滿足的笑了笑,重新看著鏡中的自己,精致的遠山黛,最適合她現在幸福的表情,她緊緊握著夜無極的手,看著鏡中兩張貼在一起的臉,“大師兄,離開你,我會活不下去的,今後,無論你去哪裏,都要帶上我,知道嗎?”
    夜無極笑了笑,像極了個包容的長輩,點了點頭。
    “小師妹也是一樣,無論到哪裏,都要把我帶上。”那樣,就不會孤單。
    沒有主持大婚的人,沒有各方的祝福,也沒有喜宴,白天,熱熱鬧鬧的避心居到了晚上,怪異的安靜了下來,可兩個人卻怡然自得的享受著安靜的一切。
    房間的牆壁上到處是大紅的喜貼,床榻上,那豔紅的錦被,上邊繡著的鴛鴦交頸,桌上,紅燭燃燒,但凡是結婚該有的,一樣也不少。
    夜無極和柳心悠兩人以天地為媒,拜完堂,坐在房門正對著的茶桌上,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很圓很亮,漆黑的夜空,綴滿了星辰,但是怎麽都比不上天山,手一伸仿佛便可摘取天上星辰。
    “大師兄。”柳心悠看著對邊坐著的夜無極,才叫了一聲,便淚如雨下,這一天,她期盼了太久,久到她都將時間遺忘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這一刻,她盼了太久,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她閉上眼睛,隻要睡著了,就會坐著這樣的美夢,那個未完成的婚禮,繼續的進行著,如此重複了二十多年,到現在,真的成真了,她卻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沒有。”夜無極輕道了聲,眸光溫柔繾綣,帶著濃濃的憐惜還有深深的不舍,“小師妹,這是真的。”他伸手,笑著撫摸著柳心悠的臉,小心翼翼將她臉上的淚水擦幹,柳心悠握住她的手,哭著哭著突然笑出了聲。
    “小師妹,二十年,真是苦了你了。”這段感情,終究是他辜負了柳心悠,這天下的大事,冥冥之中,早就已經注定了,有沒有他夜無極,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或許,現在所有的人,他和小師妹,軒兒和月兒,都會比現在幸福許多,他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天意,可事實上,卻給那些人帶去了巨大的磨難。
    “大師兄,我們喝交杯酒吧。”她不知道蘭裔軒會什麽時候動手,但是至少讓這樣她渴求了二十年的婚禮,圓滿的結束。
    “大師兄,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很調皮,最喜歡去父親的酒窖,偷酒喝,每一次被他發現,他都會狠狠的教訓我一頓。”
    夜無極笑了笑,有些心疼個,“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喝酒,你隻是想引起師傅的注意,讓他能多關心關心你。”天山傳到師傅這一帶,已經開始沒落,師傅他和師祖不一樣,他是個有野心的,一直都很不甘心,他每天都對著那些星辰,一心隻想著重振天山,將年幼的小師妹徹底忽略掉了。
    柳心悠得意的笑了笑,“但是他從來就沒關心我,大師兄,你還記得而我們以前經常練劍的那片梨花林嗎?回去之後,我們就在那裏搭建一座小木屋,每天,你都撫琴給我聽,好不好?我有大師兄就足夠了。”
    柳心悠靠在夜無極的手臂上,像個小孩似的撒嬌。
    夜無極臉上的笑容溫潤,可紅衣加身的他,看起來卻越來越虛弱,臉色在燈光的映襯下,微微的有些蒼白,“好。小師妹,今後無論在哪個地方,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就在你身邊,不要輕易掉眼淚,小師妹還是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人這一生,很短,無論是開心還是難過,都會過去的,所以,你要學著,一個人,樂觀一點,堅強一點,開心一點的活著。”
    柳心悠靜靜的聽著,忽然覺得不對,抬頭,看著夜無極鐵青的臉,嚇了一跳,伸手撫住他的臉,冰冰涼涼的,冷的有些冰手。
    “大師兄,你怎麽了?”
    夜無極握住柳心悠的手,搖了搖頭,“心悠,答應我,不要怨恨,這是我們欠了月兒和軒兒的,現在,該是我們償還的時候了。”夜無極神情平靜,看不出任何的一樣,可那不停抽蓄的嘴角,還有鐵青的臉,卻昭示了他此刻的痛苦。
    “大師兄,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蘭裔軒對你做了什麽?他這是欺師滅祖,是我在月兒的身上下了情花蠱,是我拆散了他們兩個,這件事情都是我的錯,他不能這樣對你,不能!”
    柳心悠邊說邊就要衝出去,被夜無極拉住,“是拂新散,這一切,與軒兒無關。”
    柳心悠一聽是拂新散,頓時大哭出聲,那是慢性毒藥,開始服下的話,就和平時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可一旦毒發,就算是神仙在世,也無濟於事。
    “這不是你的錯,罪魁禍首是我,現在這一切,就讓我這個負心人替你承擔。”
    無論是柳心悠還是夜無極,蘭裔軒都不曾想要他們的性命,他隻是想你讓夜無極在新婚之夜,再拋棄他一次,今後,兩人再不相見,於夜無極和柳心悠來說,這樣的打擊都是巨大的,此生,就算是再見,而必定如仇人陌路,他想要的隻是柳心悠的悲痛欲絕,在嚐過幸福之後,再一次,徹底的失去。
    “小師妹,我也累了。”夜無極歎了口氣,蘭裔軒是一國之君,身為君主,心裏若是積壓了怨氣,必定影響江山社稷,將黎民百姓置身水深火熱之中,夜無極怎麽忍心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變成千古暴君?但是,再這樣狠狠的傷害柳心悠一次,他實在是做不到,他累了,確實是累了,這樣的抉擇,讓他從未有過的疲倦,月前,柳心悠到來的那晚,他就服下了這慢行的毒藥。
    “你不是想去天山嗎?我們一起回去,今後,你再也不會孤單了。”
    渾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痛,不用拂新散這種慢性毒藥,就算是時候,除了那冰涼的觸感,整個人看起來就和睡著了一般,但是最後一次毒發的過程卻是極其痛苦的,渾身上下筋攣,很多人會因為痛苦不堪,咬舌自盡。
    柳心悠就那樣看著坐在旁邊的夜無極,蒼白鐵青的臉,正一點點慢慢的恢複紅潤,可對這種毒藥來說卻不是什麽好的征兆,等臉色恢複如常,那就是一個人生命的終點,她的雙眼不停的掉著眼淚,胸口的位置,像是被強大的力量狠狠的錘了一下,疼,那絲絲而又劇烈的疼痛蔓延到身上的沒一個角落。
    天山的那段時光,被夜無極捧在掌心照顧著的柳心悠深深的依賴信任著夜無極,還有刻骨銘心的愛,二十年前,被夜無極在婚禮上狠狠拋下的柳心悠有恨,深入骨髓的恨意,而現在呢?柳心悠已經說不清,好像一下子沒了目標,活著,哪怕是一分一秒的呼吸,都成了一種煎熬。
    她突然站了起來,將夜無極摟在懷中,眼淚如雨水般滴答滴答的落在夜無極的臉上,被淚水打濕的兩張臉,緊緊的貼在一起,“大師兄,你叫我一聲娘子吧。”
    夜無極想要抬手擦幹那張臉上的淚水,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使不出力氣來,無力的笑了笑,柔柔的叫了一聲,“娘子。”
    柳心悠緊緊的抱著夜無極,傻傻的笑出了聲,眼中的淚水突然變成了血色,“相公,我們一起回天山,今後再也不分開了。”
    粘稠滾燙的液體灑在夜無極冰冷的臉上,似是滿意了柳心悠的回答,他笑了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是上揚著的。
    柳心悠將夜無極抱了起來,剛出了門口,就看到在院子裏靜靜站著的蘭裔軒,冷冷的笑了一聲,從他的身邊經過,蘭裔軒轉過身,看著她懷中抱著的夜無極,臉色微微一變,淡雅的眸光閃過震驚和憂傷。
    “你現在,滿足了吧。”
    柳心悠轉過身,眼角掛著血痕,那大紅的喜服像是被血染的一般,原來,一個人悲傷到了極點,真的會流帶血的淚水。
    蘭裔軒向前追了兩步,很快頓下腳步,開心了嗎?滿足了嗎?可看著柳心悠那個樣子,他怎麽沒有一點快感呢?
    “哈哈!”門口,熟悉的尖銳笑聲傳來,宮少華看著柳心悠懷中沒有生氣的夜無極,再看了眼柳心悠,“柳心悠,你和我一樣,都是沒有資格幸福的人。”
    “公子。”雷安小心翼翼的叫了聲,滿眼的擔憂。
    “公子。”雷雲躬身,小心的將一張紙條遞給蘭裔軒,“這是弦月姑娘那邊傳來的最新消息。”
    蘭裔軒接過,甩開紙條,打開,“畢羅江戰役,火燒連環船,大勝。”
    蘭裔軒緊緊地捏著紙條,突然,大笑出聲,這麽快,就取得了勝利,是不是再過不久,她就要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
    “公子。”雷雲雷安看著蘭裔軒這個樣子,著實擔心,雷雲本來不想在這個時候將消息告訴蘭裔軒的,隻是見夜無極的離開,對他有所打擊,這樣大獲全勝的消息,他想讓他的心情好點,沒想到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雷雲,撤走插在弦月身邊所有的人。”
    如果她想要自由,那他,尊重她的選擇,放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