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小說全書完本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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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鳳傾天下全集:大結局全書完本“那晚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陳首輔的人對不對?是軒轅的人?”
他忽然想起那晚,那個人鬼鬼祟祟的,當時陳若熙臉色都是蒼白的,應該就是心慌,那個人,竟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離開的,白戰楓隻覺得胸口像是有什麽東西噴湧著,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那個人,竟然是從自己的眼皮底下逃開的。
“是,他是軒轅的軍師,我本來是要親自見軒轅昊的,他居然沒來,誌在天下,野心勃勃,這樣好的機會,居然連一個女人都殺不了,軒轅昊他就是個廢物,難怪會一敗塗地!”
白戰楓盯著她,手無奈的垂下,轉身看著弦月,低低的叫了一聲:“弦月。”
“不愧是白老爺子看上的女人,果真是好手段。”
一旁的白鼇,聽著陳若熙和弦月的話,一片噩然,向後退了幾步,撞在了牆上,突然大笑出聲。
“老爺子。”
白戰楓轉過身,麵露擔憂。
白鼇盯著白戰楓,是愧疚,是自責,還有沉重的痛。
因為展堂和晚晚早早的離開,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想給楓兒最好的,是他害了楓兒,他看著若熙長大,卻一點也不了解她,他真是老眼昏花,不對,應該是眼瞎了,不然怎麽會選上了若熙,白家數百年的基業因為他的一個錯誤決定,毀於一旦。
沒錯,是他害楓兒。
如果當初,不是他堅持,非要讓白戰楓繼承白家的話,如果當初,不是他執意要讓他娶妻的話,因為對展堂和晚晚的愧疚,他總是想要把最好的東西給他,卻不曾想,這些是不是楓兒想要的,如果現在的楓兒還在秋天山莊,如果他隨了楓兒的心願,遊曆江湖,現在的他,根本就不用經曆這些。
他現在能說什麽?代替楓兒祈求弦月的原諒嗎?可她這個樣子,他從未見過的決絕,無論他說什麽,都沒用了吧。
這樣一個胸襟寬廣的人,如果不是痛到了極致,恨到了極致,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決絕的事情來。
她是很好說話,可一旦決定了的事情,誰能改變的了?
弦月走到陳若熙跟前,伸手摁在她的小腹上,陳若熙一驚,慌忙護住肚子:“你想怎麽樣?”
弦月鬆開手,向後退了幾步,從懷中取出寶劍,一手拽著陳若熙的衣領,雪魄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覺得我不該替那些為我而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嗎?”
陳若熙用力掙紮,手捶打到弦月左胸的傷口,弦月悶哼了一聲,傷口裂開,鮮血噴湧而出,弦月的臉色瞬間蒼白難看了許多,怎麽都不鬆開陳若熙,拽著她的衣領走到懸崖邊,陳若熙一下子就慌了,看著萬丈的深淵,吞了吞口水。
弦月盯著陳若熙,以往那個高傲的女人,此刻慌張而又害怕,從認識到現在,弦月捫心自問,從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全到白戰楓,對陳若熙,她是不喜的,可她還是盡己所能,為她排憂,現在,她居然為了那樣可笑的理由,想要趕盡殺絕。
沒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報應,但是芽兒那些人是無辜的,她還那麽小,還有依藍她們,再過不久,她們就可以自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你也知道害怕嗎?”
弦月冷哼了一聲,拽著陳若熙的手用力一推,陳若熙的身子前傾,閉上眼睛,尖叫了一聲,臉色鐵青。
“弦月。”
白戰楓大喝了一聲,扣住了弦月的手,另外一隻手拽住了陳若熙。
白戰楓滿目沉痛,幾乎不敢去看弦月的臉:“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是你殺了陳若熙,也改變不了什麽。”
白戰楓不想說這樣的話,但是此刻,他又能說些什麽呢?他該說些什麽?他已經是在地獄的人了。
弦月輕笑了一聲:“誰說的?”
盯著白戰楓的眼滿是譏諷:“娉婷姐姐那些人看到她應該就會瞑目了吧,我也不會那麽難受。”
弦月盯著陳若熙鐵青的臉,渾身都在顫抖,笑靨如花:“看看,我不過就是輕輕一推,她就嚇成這個樣子,星空凝碧她們應該也是一樣吧,心裏害怕的要命。”
她們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決絕的跳下去的?
“白大公子,你別以為我們公子不在,弦月姑娘受了傷,你就能欺負她了,血債血償,你家夫人害死了那麽多人,就算她有一百條命也不夠還,我們王後沒遷怒整個白楚,已經給了你天大的麵子了,別不把我們蘭國當回事。”
雖然綠衣弦月什麽都沒說,一番下來,雷安就算不怎麽聰明,但畢竟跟在蘭裔軒身邊這麽多年,也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居然敢害弦月姑娘,就該將她千刀萬剮,弦月姑娘和白娉婷的關係那麽好,現在她突然離開,還是一下那麽多人,她如何能承受的主?這個惡毒的女人,居然還敢理直氣壯,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弦月笑著點了點頭,眼眶紅的越發厲害:“對,當我們鳳國的人都死了嗎?”
白戰楓盯著弦月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弦月身後的力量多麽的強大,就算是傾盡白楚,要和她鬥,不過是拿著雞蛋去撞石頭,無異於自取滅亡。但是那個人是他白戰楓的妻子,還懷著他的孩子,她做的這一切大多是因為自己,他如何能做到坐視不管?
責任,果然將他的凜然正氣都磨光了。
但是現在的他,除了責任,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失去了弦月的他,活著不就是因為白家,因為老爺子嗎?
“王後。”
白鼇突然跪在弦月的跟前,將一塊白色的刻著老虎圖案的玉牌遞到弦月跟前:“將來我們白家終究逃脫不了為人臣子的命運,但我相信,這天下之主必定是蘭國無疑。”
精銳的眸不再鋒利,白鼇頹喪著臉,一臉悲痛,瞬間蒼老了十歲,再沒有了以前的精神:“這是曆代白家家主的信物。”
“老爺子。”
白鼇仰頭,森冷的目光在陳若熙的臉上劃過:“給我住口。”
“兩百多條人名換一個白楚,王後,這並不虧。”
“是呀,不虧。”
弦月笑了笑,接過白鼇遞過來的玉牌:“這東西早晚都是我的,我提前收下了。”
她的劍依舊指著陳若熙:“還有你們白家寶庫的鑰匙,也一並交出來吧。”
“鳳弦月,你別欺人太甚。”
弦月不語,拿著劍的手微微一偏,陳若熙白皙的頸項頓時有血流了出來,弦月笑了笑,對著白戰楓挑了挑眉:“刀劍從來無眼。”
“這本來就是你的。”
白戰楓從懷中取出寶庫的鑰匙遞到弦月跟前:“這本來就是給你的。”
就算是和陳若熙成婚,她現在懷了白家的孩子,他也未曾想過,將這個東西交給她,這是弦月的,既然他已經送了出去,無論她想不想要,那都是她的。
弦月冷笑,對著綠衣示意:“這是用兩百多條年輕的生命換來的。”
戰楓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心裏發苦,看了眼弦月的劍:“放了她吧。”
這是身為丈夫的責任。
弦月抬著下巴,端詳著懷中的玉牌,輕笑:“白家軍不好接手吧,我會向白楚還有天下交代清楚的,到時候還請白老爺子和白公子證實,他們會知道,這是我該得的。”
陳若熙一聽,想到被全天下的人指責,心裏越發慌亂,咬牙切齒:“鳳弦月,你得寸進尺。”
“給我滾,在我還沒反悔之前離開,今後也不要再讓我見到,下次我可不能保證,自己的劍劃破的會不會是別的地方。”
弦月輕歎了一聲,手中的劍揮舞,眾人一陣的眼花繚亂,刺耳的尖叫聲在穀間飄蕩,青絲飛揚,盡數落在弦月手上。
陳若熙雙手捂住臉,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截掉的頭發,已經被白戰楓拽了出去。
“恩斷情絕,白大公子,我們兩不相欠。”
白戰楓停下腳步,拽著陳若熙的手一緊,脊背挺的筆直,重重的恩了一聲,那是絕望的訣別。
發生了這麽多事,就算隻是見麵,他也沒那個資格了。
就在剛剛,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徹底麻木了,行屍走肉般的感覺,好像死了一般,可現在,他居然疼起來了,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你的擰著,疼的他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他的手撐在牆上,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公子!”
陳若熙見白戰楓臉色慘敗,嚇了一跳,剛想要過去,卻被白戰楓無情的揮開,白戰楓勉強撐著精神,一雙幽深的眸,死死的盯著滿臉淚痕,慌張恐懼的陳若熙,沒有一點憐惜,那是比絕望還要冰冷的痛恨。
這一刻,她終於後悔。
她所做的一切,非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且還將白戰楓推的更遠,這個人,今後再也不會看她一眼了吧。
“陳若熙,今後你不再是我白戰楓的妻子,至於這個孩子,你要不要生下,隨你的便,孩子生下之後,你立馬滾出白家。”
他這輩子最最後悔的不是那日在斷崖上鬆開了弦月的手,而是娶了這樣一個女人。
“不,我不要,公子,我真的知道錯了。”
陳若熙看著白戰楓居然離去的背影,追了上去,卻怎麽都追不上,她傻傻的站在原地,打掉這個孩子,她舍不得,她現在就隻剩下這個孩子了,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從她的身邊把這唯一的希望搶走,她會瘋掉的,一定會瘋掉的,還有爺爺,那些陳家的人,如果他們知道這所有的一切,他們還會接納自己嗎?所有的人都會討厭鄙夷她,她會瘋掉的,一定會瘋掉的,還不如殺了她算了,一了百了。
陳若熙心緒紊亂如麻,看著從身邊經過的白鼇,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老爺子,你一定要幫幫我,今後我一定會料理好白家的。”
白鼇看了陳若熙一眼,一貫精銳的眼神茫然而又空洞,他已經沒有了力氣,整個人,徹底的,精疲力盡,他對楓兒的彌補,卻將他推向了萬丈深淵。
他撥開陳若熙的手,“白家都沒了,還要你做什麽?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讓楓兒娶了你。”
如果不是他的擅自主張,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是他瞎了眼啊。
“你們都聽到了,這白家本就是我該得的。”
弦月大喝了一聲,那些隱在暗處的楚國將領走了出來,看著弦月,孤傲而又冷清,她,並沒有做錯吧。
“你們會怪我嗎?”
弦月望著萬丈的懸崖,無力的坐在地上,哭出了聲。
“公主。”
所有的人全部跪下,跟著垂淚。
“綠衣,我也討厭戰爭,要是打仗的話,應該會有很多人和月影芽兒她們一樣吧,就算是遇上我這樣的人,依舊不幸,天下早點太平多好。”
那樣的話,就不會背井離鄉,不會和父母走散,那些原該不幸的人是可以幸福的。
“不要再跟著我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隻為自己而活。”
再不要那麽傻,含笑為她犧牲,她承受不住。
夜已深,白日裏喧鬧的軍營安靜的可以聽到那篝火燃燒時發出的噗噗聲。
營帳內,燃著火燭,昏暗的光亮,映襯著一道細瘦的身影,靜靜的坐在案桌前,挺直的脊背,僵硬,瘦弱的讓人心疼。
“王後,這是王上讓我交給你的。”
寂靜的夜裏,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弦月跟前,單膝跪地,手中拿著信箋。
“給我。”
跪在地上的男子遞上書信,悄無聲息的離開。
弦月打開信封,攤開紙條,方遒的字體,是她熟悉的,一筆一劃皆透著高貴。
夜裏的涼風,吹走了手中的紙條,落在地上,一如她的心,從穀底跌落了地獄。明明都已經是六月天了,可那風吹在身上,卻讓人冷的直打顫。
弦月跑到床邊,用被子緊緊的將自己裹住,靠在床上,全身蜷縮成一團,卻怎麽也止不住那從心底生出的寒意,冷的直打哆嗦。
“公主。”
綠衣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到坐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弦月,微亮的火燭,橘黃的淡光灑在她的臉上,蒼白而又透明,那睜開的眸,是冰冷的絕望。
“公主。”
屋外的風隨著她一同進來,卷起地上的白紙,綠衣蹲下身子撿起,在看到上邊的內容時,彎曲的脊背僵住。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她極力隱瞞,就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沒想到,這樣的消息,還是在公主最傷心難過的時候,讓她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綠衣心疼,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個時間,公主遭受重創,九死一生,我擔心公主會承受不住,就悄悄瞞下了。”
綠衣撿起地上的紙條,走到弦月跟前,單膝跪下:“屬下該死,請公主責罰。”
弦月鬆開身上緊緊裹著的被子,神情茫然,仿若迷失的小孩,明明心裏是極難受的,也想要痛哭一場,卻怎麽都哭不出來,原來,哀痛到了極點是哭不出來的,還是,她的眼淚,真的已經流幹了?
“綠衣,你怎麽不離開?不是讓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離開吧,我累了。”
死也好,活也罷,隻想要一個人,悄無聲息的。
弦月歎了口氣,從床上跳了下來,迅速整理好衣裳,綠衣跪在地上,沒有起身:“公主,軒轅的世子妃想要見您,她就在外頭。”
她最想做的,就是守在公主身邊,月影她們也是一樣,她們都不在了,她更要留在公主身邊好好照顧她了,尤其是她現在這個樣子,誰能放心的下?
“一別數年,世子妃還是和以往一樣,美豔高貴。”
一如初見所想,就算是荊釵布裙,依舊難掩一身高貴,高揚著下巴,隻是那雙明媚高貴的鳳目染上了滄桑。
弦月看著站在跟前的寧雲煙,有些意外。
軒轅的世子妃,不在軒轅的皇宮,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弦月姑娘何時會說這樣虛偽恭維的話了?”
“世子妃謙虛,我說的都是實話。”
弦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坐在桌上,雙腿悠閑的翹起,盯著寧雲煙,似笑非笑。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既深夜造訪,必定是有緊要的事情了。
她的悲傷與痛,從不會讓外人知道,尤其是這個時候,麵對聰慧的軒轅冷傲的世子妃。
寧雲煙見弦月不緊不慢的,咬了咬牙,臉上卻還是端莊得體的笑容,揚了揚身上的長裙,單膝跪在弦月跟前。
弦月俯身,心裏不無詫異,她與寧雲煙相處過幾日,雖然時間不長,對她的脾性卻還是有幾分了解,這般高傲的女子,怎麽會輕易與人下跪?
“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
弦月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伸手去扶寧雲煙:“你我同位公主,同位世子妃,你這般做,我和擔待不起。”
寧雲煙反握住弦月的手,仰頭看著她:“王後冰雪聰明,怎會不知我今日前來的目的?”
弦月輕笑了一聲,鬆開她的手,重新坐回桌上,算是默認了她的話:“我不知,在雲煙公主的心中,最重要的不是權勢地位,榮華尊崇嗎?這個時候,你不在軒轅爭奪那些,跑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麽?我不知,雲煙公主心高氣傲,高高在上,有什麽能讓你放下自尊,甘心下跪?我不知,對於一個殺害我同伴的人,要用什麽理由讓自己做到寬恕?”
每個人都向她下跪,請求她的原諒,可無論怎麽做,那些人都回不來了。
下跪有什麽用?如果下跪能讓那些人回來的話,那她便在追風崖跪上三天三夜,可惜,無論她再做些什麽,那些人都回不來了,那一張張笑臉,有生之年,她再也沒有機會看到。
寧雲煙盯著弦月,突然笑出了聲:“高處不勝寒,這不是王後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嗎?世子在軒轅,百姓愛戴,群臣擁護,我這個世子妃走到哪裏不都是前呼後擁,如眾星拱月一般,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擔心國破家亡,地位不保。一個人在高處站的太久,聽慣了那些溢美諂媚之詞,見到的也不過都是些奉承巴結的麵孔,久著久著就開始習慣,習慣了之後便開始厭惡,會覺得寂寞發冷,而我所能寄予希望和溫暖的人就隻有世子一人,就像你說的,榮華富貴,權勢地位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罷了,世子被困白楚的消息已經在軒轅傳的沸沸揚揚,他又不在軒轅,軒轅國內,那些人躍躍欲試,原來,往日的恭敬阿諛不過隻是虛偽的麵孔罷了。”
人情冷暖,她早就已經見識到,可像現在這樣的,牆倒眾人推,她算是見識了,原來,就算是公子那樣的人,也有人不服氣,他功勳卓絕,百姓才能愛戴,可這一次,軒轅的三十萬大軍折損大半,餘下的還未回去,整個軒轅,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在擔憂自己的兒子丈夫,再被人煽風點火,世子他就成了眾矢之的,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她策劃的嗎?
世子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不該是沒得到這個天下,而是,娶錯了人,如果當初他能娶到的是這鳳國公主,現今來說,他何愁大事不成?而非像現在,如過街老鼠一般,多年來,在軒轅建立的威嚴,也盡然失去。
“這些雲煙姐姐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身邊的人,或有真心,也必定會有虛情假意,這個世界,本就沒有永遠的敵人朋友,不過是利益將大家相互捆綁在了一起。”
寧雲煙起身,走到弦月跟前,歎了口氣:“這次,就當我求你,放了世子吧,軒轅已亂,三皇子他們有你的支持,世子也已經失去了民心,就算是他現在趕回去,一切也都來不及了,你又何必趕盡殺絕?那些人的事情我略有耳聞,我們軒轅何嚐不是損兵折將?不過是為了各自的目的罷了,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也會這樣做的。既是戰爭,傷亡在所難免,但若是擒殺了主帥,這戰爭也可免了,若不是因為你,世子不會離開軒轅,如果他沒離開軒轅,你的計劃怎麽可能進展的那般順利?”
“世子妃,你說的或許有道理,但僅僅因為這些,就讓我放了軒轅昊嗎?軒轅世子野心勃勃,他既能得你傾心,才智謀略必不在話下,我若是縱虎歸山,豈不是後患無窮?”
弦月盯著寧雲煙,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寧雲煙還是捕捉到了。
“雲煙記得,還欠王後一個條件,那些人確實不能枉死,這第三件事,我會替王後辦妥,若是王後滿意,就放了世子吧。”
寧雲煙跪在地上,很快站了起來,揚長離開。
六月的瀛城,不像楚國,整日陰雨綿綿的,這裏的一年四季多為陽光明媚的大晴天。
皇宮裏卻是冷冷清清的,那絲絲的暖風,吹的人的心寒冰似的,仿佛都快要結凍。
還沒入城門,遠遠的就瞧見那紫色的身影,溫潤如玉一般的笑容,那樣的熟悉。
“蘭裔軒,是你啊。”
淡淡的聲音,說不出的疲倦,連日來快馬加鞭,她從未休息,她的聲音是疲倦的,可整個人卻沒有丁點的知覺,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座冰冷的機械,仿佛已經沒了心。
“嗯。”
蘭裔軒走到弦月跟前,揉了揉她的發絲,將她攬在懷中,弦月靠在她的肩膀,閉上了眼睛:“哥哥在哪裏?”
蘭裔軒沉默了半晌,伸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發絲:“我後悔告訴你了。”
如果知道追風穀的事情,這件事,他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瞞著,鳳久瀾對她那般重要,單就這個人的噩耗,她就已經承受不住,遑論還有白娉婷她們的事情,這樣瘦小的她,就像是碎裂的玻璃,他該怎麽辦?
“雪桑殿。”
弦月輕輕的恩了一聲,放在蘭裔軒肩上的手緊握成拳,修長的指甲,仿若尖銳的冰刀,將她的手指割破,然後連著手指的心是漫無邊際的疼痛,可身體上的這種疼,她卻沒有一點反應,胸口的位置,像是裂開了一般,絲絲縷縷的,然後整個人都仿佛要碎裂了一般。
蘭裔軒以為懷中的人會發瘋的將他推開,會癲狂的捶打著她發泄,可是都沒有,她隻是輕輕的將自己推開,淡淡的說了一句:“帶我去見他。”
清亮的眼眸像是結了千年的寒冰,神色平靜淡漠,仿佛這世間所有的一切人與物都已經離她遠去。
這樣的她,更加讓人擔憂,動了動唇,這一刻,所有的言語,似乎都太過蒼白。
雪桑殿外,白衣灰裳,烏壓壓跪了一地,見到弦月,有些意外,齊齊恭敬的道了聲:“王上。”
哀淒的聲音,似還有些擔憂。
弦月看了她們一眼,仿若沒有靈魂的玩偶,扯出的蒼白笑容,木然的點了點頭。
“王上。”
雪桑殿的院內,齊齊跪著朝中的大臣,麵色悲戚,他們是真心為這愛民如子,仁厚寬德的太子感到心傷。
太子和王上情深,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鳳國的皇嗣單薄,尤其是到了弦月這一代,就隻有弦月和鳳久瀾二人,相比於外邊的人山人海,雪桑大殿的人倒有些少,大多是朝中的幾位股肱大臣還有生前貼身伺候鳳久瀾的下人。
“王上。”
雲輕痕看到弦月,開始有些意外,看到她身後的蘭裔軒,頓時明白。
“哥哥,我回來看你了。”
紫金棺木已經合上,弦月伸手輕輕撫摸著那雕鏤精致的花紋,那般小心溫柔的動作,仿佛那個人就是他們的殿下,他們王上最摯愛的兄長。
“你怎麽就忍心離開我呢?”
弦月圍繞著石棺轉了一圈,渾身的力氣被抽空,頹然倒在地上。
“王上。”
雲輕痕想要上前,被蘭裔軒製止:“由著她吧。”
如果這些都不讓她做的話,她心裏壓抑了這麽久的痛苦,該如何去發泄才好?
弦月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頭頂的石棺:“你走了,留我一個人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吃了那麽多的苦頭,犧牲了那麽多的人,好像也失去了意義,真的沒有丁點的意義,大家都走了,就剩下我一給個孤零零的。”
“就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弦月坐在地上,不停的重複著最後一句話,蘭裔軒站在她身旁蹲下,靜靜的,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看著那石棺發呆。
我們兩個,她選擇的一直是你。
你走了,她還有我,可她卻覺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心裏的痛,她心裏傷,就隻有你能彌補。
“王上,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
白壽上前,跪在弦月的身後,哭著勸道。
“還請王上節哀。”
其餘的人也跟著叩頭附和,這並非奉承迎合,而是出自真心。
王上少年英才,比起鳳國的開國之君,便是有過之而不及,現在朝堂平和,百姓安居樂業,多虧了王上,不然的話,他們必定和燕楚等國一樣,顛沛流離。
“白大人。”
弦月轉過身,跪在白壽跟前:“我對不住你。”
白壽如何能不知道弦月所指的事情,追風穀一戰,他已有耳聞。
“微臣惶恐。”
白壽的聲音哽咽的厲害,老淚縱橫:“娉婷身為臣子,理當為王上盡忠,王上切莫自責,那是她的福氣。”
白家英烈,娉婷此舉,沒有辱沒白家,就是可惜了,他這般乖巧聰慧的孫女,不過他是驕傲的,他的孫女,巾幗不讓須眉。
人生自古誰能無死,死得其所,便不枉人世一遭。
“輕痕,將石棺打開。”
“王上。”
雲輕痕跪在弦月跟前,猶豫躊躇,十分為難。
“我自己來。”
弦月起身,身子卻被雲輕痕抱住:“王上,請恕屬下犯上之罪,殿下生前再三叮囑,不能讓王上瞧見他最後的模樣,也毋須王上送他最後一程。”
“月兒,逝者已逝,既是你哥哥的意思,就不要讓雲統領為難了。”
鳳久瀾那個模樣,弦月看了隻會更加難受罷了。
弦月看著蘭裔軒,緊緊扣著石棺的雙手,一點點慢慢鬆開。
“這是娉婷姐姐最後留下的,你讓哥哥拿著,黃泉路上,他們兩個也好做個伴。”
弦月取出白娉婷最後留下的玉佩和纏繞著發絲的金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他們生前因為我不能在一起,現在不用顧忌那麽多了。”
雲輕痕小心接過,一一應下。
“把信陽殿的那些宮女都放了吧,哥哥他善良仁厚,一定不想牽連無辜,有娉婷姐姐一個人就足夠了。即日起,白家的長女就是我們鳳國的太子妃,這件事情就麻煩白大人了。”
白壽聞言,喜極而泣,三呼萬歲叩謝聖恩。
“她是個癡人,想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死後終於能如願了,微臣替娉婷叩謝聖恩。”
弦月點了點頭,是個癡人,要是她還活著,知道哥哥離開,必定會生死相隨的吧。
生不能一起,死後同穴,也算了了她畢生心願。
“既然是哥哥的意思,我自然不能忤逆的,輕痕,這裏就交給你了。”
轉身離開的背影,孤傲而又決絕。
這是她生命中最最親近的人,她卻一如從前沒有回頭,靈魂已經從身體抽離,機械而又麻木。
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心,因為疼痛,就和血液一樣,已經成為了她聲明中分隔不了的一部分。
“月兒。”
蘭裔軒跟在弦月身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要上前,將那個人嗬護在懷中,拍著她的肩膀,哄著她讓她痛痛快快哭一場,這樣的想法,莫名的強烈。
“蘭公子。”
弦月轉過身,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嘴角忽然有粘稠的液體,一點點滲了出來,她整個人,痛的已經快要裂開了。
太陽白花花的晃眼,刺得她脹痛的眼睛越發的生痛,天地旋轉,那刺目的光芒消失,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跌落了比死亡穀還要恐怖的深淵。
“月兒!”
蘭裔軒驚叫了一聲,將弦月抱在懷中:“傳太醫。”
她真的覺得好累,從未有過的疲倦,可這次,她找不到支撐的點。
蘭裔軒看著弦月,看著那張虛弱蒼白的臉,不由想到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子,心疼,一顆心仿佛被緊緊的擰在了一起,他感覺自己也不能呼吸了一般。
“蘭裔軒,咳咳…”
弦月輕叫了聲,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將她白色的衣裳染紅,陽光下,那紫色的衣裳,也變成了暗紫色。
“別說話,月兒,我還在你身邊,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弦月扯著嘴角,笑了笑,那鮮紅的血跡襯的那張臉越發蒼白,蘭裔軒心一窒,刹那間,隻覺得不能呼吸。
前來診脈的太醫歎了口氣:“這病說好治也好治,說難治也難治啊。”
“從脈象上看,王上氣虛體弱,憂思成疾,再加上勞累過度,殿下,唉,王上和殿下的關係素來要好,這樣的打擊她如何能承受的住,現在隻有蘭王能勸得了王上,隻要王上放寬心,靜心調養,很快便會康複的,微臣先去開幾幅靜氣寧神的藥。”
蘭裔軒點了點頭,看著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弦月,卻是第一次這般的沒有自信。
“你們隨太醫下去。”
“是。”
所有的宮女太監隨同一起離開,整個寢宮就隻剩下蘭裔軒和弦月二人。
蘭裔軒坐在床榻旁,握住弦月的手:“怎麽這麽冰?”
他的雙手緊緊的捂住弦月的手,然後放在臉上:“有沒有好點?”
他輕聲問道,床上的人依舊靜靜的躺著,動也不動。
“弦月,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她還有他,而他卻不是她最想擁有的,是嗎?
蘭裔軒說完,將她的手放進被子:“我知道你醒了,我就在屋外,有什麽事叫一聲。”
蘭裔軒起身,手被弦月拉住:“為什麽要告訴我?”
“不想你抱憾後悔終生。”
弦月輕笑了一聲,那些原本被冰凍的眼淚卻溢了出來:“回來了又怎麽樣?照樣不能看他最後一眼,送他最後一程。”
“月影,綠珠,娉婷姐姐,芽兒,現在是哥哥,蘭公子,那麽多的人,一下子全部從我的生命徹底消失,白天我心裏難受,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也哭不出來,好像自己都已經不是自己了,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玩偶,我現在倒是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玩偶了,沒有心,不會痛,更不會傷,心裏空蕩蕩的,感覺不是心碎,而是麻木的快沒有心了,再怎麽努力,都拚湊不起來了。”
弦月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在臉頰,沾濕了枕頭。“不是還有回憶嗎?你人生當中,所有美好的記憶都是你哥哥給的,多想想那些讓你快樂的事情。”
蘭裔軒蹲下身子,將她眼角的淚痕擦幹,卻怎麽都擦不完。
“蘭公子。”
弦月拉住他的手捂住臉,哭出了聲,無助的就像是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蘭公子,怎麽辦?那些記憶也不能讓我快樂了,難受的都不能呼吸了。”
就算是那些美好的回憶,回想起來也是冰冷蒼白的,讓她心痛的無以複加。
“鳳弦月,你的命不隻是自己的。”
如果他沒有辦法將她留住,那責任和使命呢?
弦月恩了一聲,將眼淚擦幹,拉過被子,將頭蓋住:“蘭公子,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是你哥哥讓我交給你的。”
蘭裔軒將信放在被上離開。
寢宮內靜悄悄的,弦月掀開被子,看著掉在地上的信件,伸手撿了起來,坐在床上,猶豫了很久,才將信拆開。
“我希望成為一棵樹,幹淨不染纖塵的梨花樹,挺拔的身軀,蒼翠充滿生機的葉子,幹淨不染纖塵的花瓣,牢牢的紮根在鳳國,為我的月兒遮風擋雨,就算是百年之後,我依然會在這個地方,默默的守護著我的月兒,永遠不會離開。”
“哥哥有什麽願望嗎?”
“我希望能成為一棵樹。”
“一棵樹嗎?為什麽?”
“挺拔的身軀,蒼翠充滿生機的葉子,牢牢的紮根在鳳國,為我的月兒遮風擋雨,就算是百年之後,我依然會在這個地方,默默的守護著我的月兒,永遠不會離開。”
“那我就是風,無論走到哪裏,都把哥哥的葉子帶在身邊。”
“在梨花山的時候,看到那些盛開的梨花時,我總會想起哥哥,潔白汙垢,不染纖塵,我希望哥哥一輩子都能夠那樣,幹幹淨淨的,和太陽一樣溫暖,不要因為我手染鮮血,那些事情都讓我一個人來做好了。”
“哥哥。”
素白的宣紙,被淚水打濕,與黑色的筆墨融合。
“蘭王他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男子,磐城我便屬意他,隻是不知其意,恐你遭人利用,我看的出來,他對月兒是一片真心,定能照顧你周全,將你托付給他,哥哥便放心了,我的月兒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子,能配得上世間的任何男子,更值得任何男子一心對待。月兒,哥哥隻願你是最簡單的人,過最平淡的生活,今後,你便隻照顧好自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王上她怎麽樣了?”
鳳久瀾的靈柩已經送入了皇陵,雲輕痕剛回來,就來雪桑殿了。
“照吃照睡。”
蘭裔軒倒了杯茶,遞給上氣不接下氣的雲輕痕。
“沒哭沒鬧?”
蘭裔軒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
雲輕痕驚呼出聲,蘭裔軒隻是笑笑,沒有說話,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加令人擔憂。
“我去看看王上。”
雲輕痕不放心,將飲盡的茶杯放在桌上,就要去找弦月。
“由著她,讓她好好靜一靜。”
蘭裔軒端起茶杯,清幽的茶香撲鼻,他笑了笑:“這個時候,鳳弦月怎麽會哭鬧不止?這邊的事情有我。”
傍晚,天色陰沉,空氣中透著悶熱的氣息,遠處的天邊雲層翻滾,黑壓壓的一片,狂風大作,卷起園中的花草狂舞,電閃雷鳴不斷。
“要下雨了。”
蘭裔軒走到床邊,身上的紫衣狂舞,簌簌作響,抬頭看了那匯聚的烏雲,探過身子,看了眼旁邊的屋子,房門禁閉。
弦月躺在床上,兩邊的窗戶是敞開著的,砰砰作響,房內燃著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被風吹滅,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晚上,黑漆漆的一片,耳邊是疾馳的風聲,呼呼作響。
風聲剛過,雷聲未止,外邊忽下起了傾盆大雨,滴答滴答的落水生,從屋簷上,一下一下的打在地麵上,弦月看著窗外梨花落盡的梨花樹,腦袋昏昏沉沉的,漸漸的睡了過去。
“月兒。”
“月兒,哥哥來看你了。”
“不怕不怕,哥哥陪著你。”
耳畔,是溫柔而又熟悉的聲音,他就站在床邊,唇邊含笑,寵溺的看著自己。
“到哥哥懷裏來。”
“哥哥,哥哥。”
弦月一臉開心的笑容,跳到鳳久瀾的身旁,就要靠在他的懷中,那個一直站在床畔的人卻突然離開。
弦月的眉頭擰成一團,細密的冷汗從額頭冒出,小臉蒼白的近乎晶瑩。
“哥哥!”
“哥哥!”
弦月大叫了幾聲,直接從夢中驚醒,整個人卻迷迷糊糊的,窗台外,枝影晃動,森冷如鬼魅晃動。
“月兒。”
“月兒。”
弦月循著那模糊的影子,直接衝了出去。
外邊,疾厲狂風,滂沱大雨,弦月隻穿了件單薄的內衫,衝到走廊,追尋的影子忽然消失。
“哥哥!”
弦月大叫了一聲,忽然跑到了馬房。
蘭裔軒擔心弦月,未能入眠,聽到弦月的叫聲,忙跑了出來,見她穿著單薄的內裳站在走廊上,忙跑回房間,取了衣裳,推門追了出去,走廊上空蕩蕩的,哪裏還有弦月的影子。
“月兒。”
“月兒。”
宮裏的下人們被驚醒,紛紛穿戴好衣裳跑了出來,四下尋找。
“我已經讓宮裏的侍衛們去找了,王上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的?”
信陽殿的雲輕痕聽說弦月不見了,急忙忙趕了過來,原想要抱怨幾句,見蘭裔軒身上的衣裳全被雨水打濕,發絲淩亂,慌亂而又狼狽,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口,公主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蘭王時時守在她的身邊,也看不住。
“大人,方才侍衛來報,說瞧見王上騎馬離開了。”
“往哪個方向走的?”
“已經讓人去問城門的守衛了,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那侍衛的衣裳也都濕透了,如落湯雞一般。
“騎馬離開的?”
蘭裔軒自言自語:“給我備馬。”
他指著身前的侍衛,轉而對身旁的雲輕痕道:“你在這裏等消息,我先去追她。”
黑夜,白天,再然後又是黑夜,可一直都是連綿的陰雨天。
弦月騎在馬背上,她已經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就是筋疲力盡,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身上燙的厲害,緊貼著身子的衣裳像是起火了一般,而她,一直是靠著頑強的毅力撐著,撐著去皇陵見鳳久瀾。
不能見最後一麵,從最後一程,但是她很想好好陪陪他。
哥哥,你知道嗎?我心裏好難過,我不要一顆冷冰冰的梨花樹,她貪戀的是那個人身上的溫暖。
你一定很想見見我,聽我叫你一聲哥哥吧,綠珠依藍她們都不在了,皇陵的後山空蕩蕩的,你一個人,會很寂寞。滿山的花草樹木,遠遠的看到那熟悉的並不顯眼的墳墓時,弦月鬆了口氣。
從馬背上跳下來,兩天一夜,滴水未進,胸口的傷口裂開,淋濕了的衣裳已經變成了血紅色。疲於奔跑,不知疲倦,身上早就沒有了力氣,雙腿還沒站穩,便摔在了地上。
這樣虛弱而又狼狽的鳳弦月,從未有過。
“哥哥,我來看你了!”
“你為什麽要騙我?你不是說過的嗎,會照顧好我,不讓任何人欺負我的?明明說好了的,要一輩子守護我的,為什麽這麽早就離開我?你還要給我晃秋千,晚上的時候你還要哄我睡覺,夏天的時候陪我一起坐在屋頂上看天上的星星,我為你吃了十多年的苦,這些事情你才為我做了四年,這不公平。”
雨還在下,黑漆漆的夜空,狂作的大風有些幽冷,像是鬼魅的嗚咽,可她卻不知害怕,仰頭,雨水從天而下,她卻早就分不清楚那冰冰涼涼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生命中的溫暖就隻有那麽多,就隻有哥哥,為什麽你要離開我,為什麽?因為我有了蘭裔軒就要拋棄我了嗎?那好,我不要他了,我從他的身邊離開,我陪著你,永遠的陪著你,好不好?哥哥,你醒過來好不好?鳳久瀾,你活過來好不好?”
寂靜的夜裏,空幽的山穀,就隻有她歇斯底裏的哭叫聲,配合著那滴滴答答的落水聲,譜出悲戚的曲調。
兩天兩夜的大雨,道路早就是坑坑窪窪,深一腳淺一腳的,一步步朝著走進皇陵。
“哥哥,我真的好難受,難受的快要發瘋了。”
那麽多的事情,一下子全部壓在身上,就算是呼吸,也隻有疼痛。
她吸了吸鼻子,墊著腳尖,伸手去打開皇陵的機關,忽覺得後腦勺一痛,整個人暈了過去。
“弦月。”
一身白裳,融進漆黑的夜,那原本溫和清俊的眸早就被滄桑悔恨取代,君品玉搬過弦月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懷中,伸手擷取她眼角的淚水,放在唇邊,笑了笑:“果然是苦的。”
伸手抹掉她臉上的淚水:“弦月,對不起,我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比軒轅昊優秀,將來定能成為一代賢後,讓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樂業,我會救活鳳久瀾的,我們會看著你幸福的。”
君品玉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小瓶子,用嘴咬開,放在她耳邊:“我隻能為你做這些了。”
話音剛落,瓶子裏忽有一條青黑色的蟲子跑了出來,一點點慢慢的爬進弦月的耳中,而另外一邊,一條肥肥的血紅色蟲子,鑽了出來。
“月兒。”
“月兒!”
君品玉一驚,將弦月小心的平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臉:“忘憂,忘憂,這是我欠你的,弦月,你要幸福。”
“誰!”
雨水四濺,水霧彌漫,蘭裔軒最先瞧見便是那白色的背影,心頭一驚,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君品玉,你對月兒做了什麽?”
蘭裔軒追了幾步,眼角瞥到倒在地上的弦月,濕漉漉的,身上都是汙泥,忙退了回來。
“十日後,自會醒來。”
蘭裔軒抱起地上的弦月,追了上去:“君品玉,你什麽意思?”
回答他的就隻有滴答滴答的雨水聲。
“月兒。”
“你怎麽了,月兒?”
蘭裔軒盯著弦月發白的臉,滿身的血跡,嚇了一跳,縱身上馬:“我這就帶你回去。”
蘭裔軒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人,身上已經換了幹淨的衣裳,用了太醫熬製的藥,比起那日,臉色好了許多,十天的時間月馬上就過去了,她卻半點沒有清醒的意思。
“月兒。”
“月兒。”
他低聲呼喚著懷中的人,想要伸手撐開她緊閉著的眼睛,他從不知,自己的耐心竟是這般的差,還沒到十天的時間,就已經徹底磨盡,君品玉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麽?真的如鳳久瀾說的,是為了她好嗎?十天都過去了,她怎麽還沒醒?
從未有過的恐懼,顫栗,茫然像是一根生長著的藤蔓牢牢的將他綁住,害怕而又無助,害怕懷中的人再不會睜開那雙明亮的眼睛,害怕她睜開眼睛之後又會有其它讓他膽戰心驚的事情發生。
“蘭裔軒愛鳳弦月,很愛很愛。”
鳳久瀾低頭,吻上她的唇,那溫熱而又微弱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
“嗯。”
蘭裔軒趴在弦月身上,忽聽到一聲細微的輕吟,然後是一聲尖叫,接著他整個人被推開,弦月捂著自己的胸口,蒼白素淨的小臉擰成了一團:“好痛。”
蘭裔軒狂喜,一時沒反應過來,知道她皺著眉頭說痛才回過神,狂喜,衝過去抱住弦月:“你終於醒了。”
“鬆開。”
壓的她傷口更痛了。
“不放。”
蘭裔軒像個小孩般胡鬧。
“又親又抱的,占我便宜,找死啊。”
弦月低頭,想也不想,鋒利的牙齒,直接咬上了蘭裔軒的肩膀,很是用力。
蘭裔軒一點也不覺得疼,相反笑出了聲,這樣的刺痛熟悉而又真實。
“月兒,月兒。”
蘭裔軒興奮的喚著弦月,弦月鬆口,推開蘭裔軒,表情有些迷惘:“哎呀,你是誰啊,叫的那麽親密,放開,我快不能呼吸了。”
蘭裔軒鬆開弦月,盯著弦月,那雙眼睛,清澈明亮,沒有蝕骨的痛楚,也看不出任何對他的愛戀。
弦月盯著蘭裔軒,一身紫衣,胡子拉碴的,最要命的是,他居然還在掉眼淚,她有些受不了的皺眉:“一個大男人,居然掉眼淚。”
看到他哭,為什麽自己心裏覺得酸酸的,偏頭,看向窗外,入目是梨花落盡的梨花樹,吸了吸鼻子,為什麽她有種想哭的衝動呢?
蘭裔軒一愣,隨即想到君品玉,心下了然,握住弦月的手:“我是蘭國的王上,你是我蘭國的王後,唯一的王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鳳弦月,無論你是不是還記得我,你都是我蘭裔軒的女人,永生永世,我都不會再鬆開你的手。”
後記:
惠帝乾寧年二十一年七月,白楚向蘭國稱臣,同月底,蘭國向楚國王室發兵,得到楚王統治下的百姓的強烈支持和擁護,楚國勢單力薄,節節潰敗,八月向蘭國遞交降書,九月,燕國附書成為蘭國的附屬國。
乾寧二十一年六月,軒轅大亂,清流派還有以王泓銘為首的官員紛紛上書讓王上處罰軒轅玖,憐妃一心袒護兒子,三皇子軒轅恒聯合諸位大臣,反對軒轅昊暴政,要求他將大權重新還給軒轅王,局勢動蕩。八月,軒轅世子回國,交出手中大權,十月初,軒轅世子居住的無極殿忽燃氣了大火,持續燒了三天三夜,無極殿被毀,軒轅昊不知所蹤,有人說他已經被大火燒死,有人說他潛藏離開,積蓄力量,等待他朝東山再起。
乾寧二十一年十月中旬,周朝王室向蘭國請降,甘願為臣,統治天下三百多年之久的周朝結局。
乾寧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三,蘭王在蘭國的望江台接受了周朝王室的請求,在天下人的擁護下成為了新的天下之主,是年臘八,改年號建新,國號為瀾,史稱睿帝。
睿帝一生,可用豐功偉績四字形容,不單單因為他平定了天下,更在於這場統一沒有大規模的爆發戰爭,他在統治期間,知人善任,采納諫言,進行了一係列大膽而又創新的改革,國家強大,百姓富足,世稱“建新之治”。
他的一生,隻娶了一個皇後。
蘭國的開國皇後,是六國之中最為明媚燦爛的女子,她以其獨特的聰慧和睿智為睿帝掃清了統一大道上的一切障礙,愛民如子,深受天下百姓愛戴,而她和睿帝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更被民間傳為佳話。
鳳蘭交界的梨花山,已經是四月,春日,大地萬物複蘇,山上的梨花,幾乎在一夜間全部盛開,漫山遍野的的白色,幹淨不染纖塵,間或夾雜著充滿生機的綠色,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你才剛醒,怎麽又出來吹風了?”
君品玉看著坐在草地上,背靠著樹的鳳久瀾,走了過去,將手上的衣服披在鳳久瀾身上,然後在他的旁邊坐下。
鳳久瀾並沒有真的死,而是服用了他假死的藥,因為有蘭裔軒和雲輕痕他們在,君品玉自然不能下手,直到了皇陵,他才將鳳久瀾從棺木中帶了出來。
弦月中的情花蠱,十多年來,早就已經與她的骨血融為一體,如果不讓她心死,母蠱根本就不能輕易被引出來,這些,都是他之前和鳳久瀾商量好的,就連雲輕痕,也不知道。
鳳久瀾的身體,太過虛弱,虛弱到他根本就沒有一點把握,他將忘憂蠱植到弦月的身體之後,想了好幾個去處,最後還是帶鳳久瀾到了梨花山上。
整整三年的時間,他都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如果是別人,他早就已經放棄了,可因為是鳳久瀾,他一直堅持了下來。
他承諾過,他想要醫治的人,就算是閻王,也不能把鳳久瀾從他的手上帶走。
他足足堅持了三年,用盡了各種辦法,皇天不負他的苦心,他終於醒了過來。
天生不足,再加上之前的病痛折磨,他的身體,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虛弱,當他睜眼的那一瞬,君品玉長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激動的落淚,那一刻,他真的覺的,他之前欠了弦月的,終於還清,一直強壓在他身上的負罪感,終於消失。
兩人坐在樹下,這個季節的梨花山,梨花盛開,他隻覺得,這是三年來,盛開的最美的梨花。
閉上眼睛,耳畔有細碎的風聲,像是風兒輕柔的刮過花瓣的輕吟,睜眼,枝上的梨花飄落,天地間是紛飛的花瓣雨。
抬頭,梨花樹與梨花樹相連,灰黑色的枝幹被白色的梨花遮掩,這樣的白色,清澈通透,就像弦月說的那樣,幹淨不染纖塵,純粹的,暖暖的,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鳳久瀾睜開眼睛,伸手,接過飄落下來的梨花,月兒說,他的笑容就像是這梨花,幹淨不染纖塵,可他卻覺得,這潔白的梨花更像是弦月,幹淨通透,卻讓人忍不住心疼,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殿下,你還會回去嗎?”
鳳久瀾捧著手中的梨花,放在鼻尖,雪白的花瓣貼在那張幹淨的臉上,他整個人仿佛與梨花融成了一體。
鳳久瀾笑了笑,站了起來,山坡上,蒼翠的綠草,間或夾雜著一兩朵盛開的小花,充滿了生機,十年來,他的月兒就是在這個地方度過的,很美,但如果心裏牽掛著一個人的話,卻又很累。
“你呢?”
鳳久瀾轉身,看著還坐在地上的君品玉。
“品玉,你已經不欠月兒什麽了,今後,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至於我…”
鳳久瀾小心的將手上的梨花放在地上,滿是憐惜,“隻要知道月兒是幸福的,我在哪裏都無所謂。”
蒼白的臉,勾起一抹虛弱的笑容。
“不準備回去嗎?”
鳳久瀾搖了搖頭,“我想留在這裏,這裏有月兒的影子,還有娉婷…”
鳳久瀾摸了摸腰間別著的玉佩,“有她們陪著,我就不會寂寞了吧。”
君品玉背靠著樹,沒有說話,他知道鳳久瀾在擔心什麽,他現在雖然醒了過來,但是身體還是很虛弱,他已經死過一次,那些關心他的人,也已經痛過一次,他現在回去,必然會引起恐慌,而且他的身體,根本就經受不住任何的折騰了。
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君品玉沉思了許久,卻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麽?他一生醫術,以前是為了軒轅昊,現在的話,君品玉睜開眼睛,看著鳳久瀾,滿山的梨花樹,他隻身單薄,隻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明淨的天空,蒼翠的草地,中間是他頎長的身姿,那般的瘦弱,就此讓他一個人呆在這邊,他放心不下。
懸壺濟世,治病救人,而跟前,不就有一個亟需他照顧的病人嗎?這梨花山,雖然冷冷清清的,但是環境確實極好的,雖然是在山上,但是冬天,卻並不會很冷,而且這裏,還有幾處溫泉,以前,宮少華釀造的那些美酒,也都還在,這個地方,對鳳久瀾的病情來說,無疑是個調養的好地方。
而且,這裏的秘庫,有一個書房,裏邊有不少醫書,裏邊對一些東西的記錄描寫,是他從未見過的,博大精深,裏邊對各種病理的治理,他聞所未聞,說不定能在裏邊找到抑製鳳久瀾的良策。
“品玉。”
鳳久瀾轉過身,幹淨的臉上,有種不染纖塵的絕塵之美。
“弦月真的什麽都忘了嗎?”
小時候那些美好的回憶,也一並不記得了嗎?他真的從她的記憶,徹底消失了嗎?
君品玉站了起來,走到鳳久瀾身邊,“或許,有一天,她會想起來。”
他並不肯定,時間太過匆忙,他根本就沒時間找人做實驗,隻是翻閱古書,按照上邊的記載,根據自己多年來的行醫經驗製成的。
“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隻要我的月兒幸福,現在她過的好嗎?”
鳳久瀾看著君品玉,這些年來,他一直昏迷,這個地方又與世隔絕,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弦月過的好不好?
雖然不能見到弦月,鳳久瀾卻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當日的決定,追風崖一戰,弦月必定痛苦不堪,這個時候,如何還能承受的住他突然離世的打擊,就算忘記自己也沒有關係,隻要她忘卻那些煩惱,他相信蘭裔軒,他會好好待她的。
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她很好。”
君品玉的眸光溫潤,帶著幾分欣慰,她真的過的很好很幸福,付出那麽多,犧牲那麽大,至少現在,她是幸福的,歲月靜好。
“進去吧,不然該受涼了。”
四月的天,雖然陽光暖暖的很舒服,不過山上卻有些風,鳳久瀾的身體,現在正是需要調養的時候。
“品玉,我想見見月兒,等我的身體好點,我想去看看她,遠遠的,看一眼,我想知道,她過的好,那樣,我就放心了。”
“等你的身體好一點。”
鳳久瀾握住君品玉的手,忽然很想,自己的身體能快一點好起來。
其實醒來的時候,他就一直想問,月兒知道他離開的事情之後,是不是很難過?卻又不敢,她那樣傷心,他心裏肯定會更加難過的。
隻要知道,他現在過的好,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蘭裔軒回到雪蘭殿的時候,夜,已深,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已經被屏退。
他在寢宮,四處翻了個遍,沒看到弦月的身影,旁邊又沒個宮女太監的,心下不由著急起來。
“公子,弦月姑娘許是出去散步,我馬上就去找。”
雷雲見蘭裔軒在屋內找了幾圈,眉頭幾不可見的擰起,扯了扯雷安的手,兩個人馬上就溜了出去。
自從弦月醒來之後,就把以前的事情全都給忘了,公子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重新把人給追到手,可弦月姑娘卻三天兩頭幹失蹤逃跑的事情,尤其是剛立後那會,動不動就出宮,她身手好,想要出去,神不住鬼不覺的,誰也攔不住,要是遇上這種事,公子也不管是在哪裏,就算是早朝,也會扔下滿朝的文武大臣,出去找人,每次出去,一兩個月才回來,所有的事情,都隻能雷雲頂著,好在天下已定,國內太平,也沒出什麽大事。
現在的話,更要命,弦月姑娘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了,這個時候,這不是讓他們遭罪嗎?
不過也是,九天翱翔的鳳凰,怎麽甘願被困在這深宮之中。
“我去問問守城門的?”
雷安被雷雲拽到門口,不忘表明自己去做的是正經的大事。
蘭裔軒在寢宮內轉悠了幾圈,終還是不放心,決定自己出去找人。
這個季節,正值梨花盛開,雪蘭殿內,花香四溢,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可因為沒看到那個人,蘭裔軒的心還是不能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蘭裔軒在宮殿內,四處走了一圈,抬頭,皎皎明月,灑滿了宮殿,金碧琉璃瓦在月光下,暗自妖嬈,屋頂上,熟悉的白色身影,微揚著身子坐著,手上拿著酒壺,放在鼻尖聞了聞,吐了吐舌頭,仰頭,想要喝,高高的舉起,過了半天,還是放下,微擰著眉頭,眉間的朱砂妖嬈,猶豫的模樣,讓看的人心也不由糾結起來,可這一刻,蘭裔軒卻莫名的安心。
原來,她還知道,懷著身孕是不能喝酒的。
原來,她並沒有離開。
弦月有些沮喪的放下酒壺,雙手撐著下巴,低頭,看著突然出現的蘭裔軒,臉上露出了笑容。
蘭裔軒抿唇,溫潤的磨光,笑意繾綣,旋身,隻見半空中,紫影飄飛,眨眼就坐在了弦月身邊,將她摟在懷中。
“出來怎麽不說一聲?”
弦月吐了吐舌頭,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靜默著沒有說話。
蘭裔軒撫著她的發絲,這才發現她間別著的朱釵,黑白相間的珠子,上邊隱隱還有點點的血跡,在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晰。
那是他在燕京買的,他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也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月兒。”
弦月沒有說話,拉住她的手,直接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微抿著的唇上揚,“蘭裔軒,你聽了嗎?他在跳動。”
小腹一跳一跳的,那樣鮮活的生命,讓人欣喜。
三年的時間,他幾乎陪她走遍了整個天下,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針鋒相對,那般的神采飛揚,讓人心動。
“別想轉移話題,怎麽跑到屋頂上來了?想喝酒了?”
蘭裔軒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就算是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她的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吃愛喝,嗜酒如命。
“突然想喝了,很想很想。”
弦月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微顫,笑看著蘭裔軒。
蘭裔軒拿起一旁的酒瓶,遞到她手上,“已經六個月了,可以少喝一點。”
弦月笑著推開,手指著寢宮門口的盛開的梨花,“蘭裔軒,你看,梨花開了,幹淨不染纖塵,真美。”
蘭裔軒順著弦月手指的方向看去,轉身看著弦月,那幹淨清澈的眼眸,是他看不懂的沉思還有懷念。
“弦月。”
蘭裔軒擔心,將弦月摟的越發的緊。
“蘭裔軒,就算是為了那些愛我的人,我也應該幸福。”
蘭裔軒一震,心驀地一顫,有什麽東西正從心間破土而出,弦月忽然轉過身,吻上了蘭裔軒的眸,“時間不早了,我去睡覺了。”
接著,便是銀鈴般的笑聲,將他方才的思緒徹底打斷。
蘭裔軒回過神,懷中一空,弦月整個人已經安然落在了地上,他看著弦月,那挺直的脊背,看的他心莫名一酸。
是想起來了嗎?
蘭裔軒跳下屋頂,追了上去,緊緊的將弦月摟在懷中,“鳳弦月,你對我說過,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弦月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明眸含笑,“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鳳傾天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