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常一樣，夜裏的羅壹讓人陳識招架不住，他如竹桶倒豆子，有著說不完的話。

    陳識心知這些年這家夥應該很少與人談心，故此強撐著聽他絮叨，沒有出聲打斷他。

    “我以前在小麥鎮的時候，經常聽小販們說各種離奇的詭異故事，尤其是盛夏的晚上，守瓜田的老王幾乎整晚說個不停，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

    老王說，在一處河灣內有著一個小漁村，村民樸實，心地善良，每年魚獲豐收都會虔誠拜謝河神，感謝它的無私恩惠。

    或許是他們的誠心感動了河神，漸漸的河流除了產魚還產金子，很快村民就富裕了起來。

    人一富裕，本性就暴露了出來！

    最早的一批漁民老了，他們的兒孫接管了這片河灣，為了滿足內心的貪婪，他們從外麵請來很多長工，日日夜夜在河灣內打撈。

    看的老漁民們心生擔憂，便告知各自兒孫不可這樣，該收手了，而他們不聽。

    按理說如此作為哪怕河灣自己真能生金子，也架不住他們肆意打撈，很快就會打撈一空才對。

    不然，河灣出產的金子比以前還多，甚至，有不少長工打撈到了寶石，這下漁民們的兒孫心喜若狂。

    他們各自拿著打撈到的寶石在老漁民們麵前炫耀，趾高氣昂，說話時目中無人，什麽河神懲罰，什麽虔誠拜謝，什麽....統統被他們拋之腦後。

    富裕的漁村也有例外，在村後靠山的地方，有著一間與那些紅柚高樓格格不入的小瓦房，瓦房內住著一個老人，他無兒無女，過著儉樸的生活。

    這天正是初一，漁村聚會的日子，從未參與過的他今天卻意外出現在了會上，並在開始之前說出一個不算是笑話的笑話。

    他說最近做了個夢，夢見河神大怒，派洪水淹沒了河灣，所有人都死在了這場洪水中，滿河的屍體沉浮，遭到了魚蝦爭食，衝到岸上後，腐肉吸引大批烏鴉，就連剩下的枯骨也被深山中的豺狼叼走。

    老人說完自己的夢，並在眾人嘲諷的聲音中說出了洪水襲來的時間——三天後的黎明。

    回到家裏，老人心神不寧，他蹲在大門口抽煙，眼睛盯著腳下的門檻出神，他想著那些人如此貪婪是絕對不會信他的話的。要是真那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盡力了。

    果然，三天後的黎明，漁村的人們正享受著自己的夢鄉，天空烏雲翻滾，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眨眼洪水到來。

    老人站在門前看著天邊的雷電，煙霧一圈接著一圈從嘴裏吐出，突然，他蹲下身子，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釺子和錘子，敲斷了門檻，掀開了門檻下的青石板，頓時，一條青光從掀開的青石板下衝天而起。

    那是一條青蛇！

    洪水衝毀了紅柚高樓，淹沒了整個漁灣，而老人的小屋在那條青蛇的盤圈保護下，任由洪水怎麽衝撞，依舊紋絲不動，固若金湯。

    洪水淹沒這裏半個月，期間老人看到河麵屍體遍布，跟夢裏見的一模一樣。

    又是半個月後，洪水退去，整個漁村隻剩下老人一人。

    夜幕前，老人坐在門前望著眼前河灣，波光粼粼的河水上一個小孩在水中戲水，一聲聲‘爸爸...爸爸...’叫的他心裏特別溫暖。

    他雙目噙著淚花，看著波紋將記憶一點點推到岸邊，他不知道哪天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那個夢他隻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那條青蛇告訴他的。

    老人有過一個小孩，3歲那年因為救一條被魚鷹捕食的青蛇，中了蛇毒致死。

    “怎麽樣，是不是很精彩，”羅壹語氣有些感傷，卻發現陳識不知何時睡著了。

    夜間寂靜，看著即將燃盡的篝火，羅壹拿下蓋在身上的衣物蓋到了陳識身上，起身前去撿些柴火。

    長城腳下枯木遍地，大概是土地幹枯和打仗的緣故。

    羅壹依舊討厭黑夜，他沒有離開篝火籠罩的範圍，沒花多久他就帶著小半捆枯枝回到了篝火旁。

    投入篝火中的枯枝騰起陣陣青煙，哪怕在黑夜也能看得很清楚，望著火勢不斷壯大，羅壹一臉滿足的坐到了陳識身旁。

    然而，在篝火越燒越旺之際，羅壹卻發覺全身微涼。

    “怎麽這麽冷，”羅壹緊了緊衣服，挪動屁股朝火堆靠近幾分，指望會暖和一些，不料，他整個人猶如觸電般，瞬間，臉色蒼白一片。

    鏗鈧，鏗鈧，鏗鈧！

    快，別想偷懶，信不信我一鞭子抽死你啊，啊，快點。

    別打了，別打了，大人。

    ........

    “那些聲音.....，”羅壹雙目發怵的望著火堆，在他的耳邊，吵雜的聲音不絕於耳。

    “陳識....，陳識....快醒醒.....!”

    突然，羅壹望著周圍驚恐的大喊陳識的名字。

    “怎麽了？”陳識不耐煩應道，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五柄長槍指著他，五個胸前寫著吏字的人手拿著長槍，凶神惡煞的看著他。

    “起來，快起來，”吏兵一邊嗬斥陳識，一邊用腳踢他：“走，快走！”

    “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

    陳識一臉蒙圈的望著羅壹，得到的卻是羅壹拚命的搖頭。

    在五個吏的帶領下，陳識二人翻過身後的斷牆，斷牆後的場景讓二人不敢想象這是真的。

    火光的照耀下，一眼望不到頭的勞力，井然有序的馬車，排放整齊的石材，一麵麵血紅色的旗幟，更遠處是修好的城梗，顯然，他們在修一個巨大的工程。

    看到眼前的瞬間，陳識腦海中浮現一個場景——修長城。

    “行了，別磨磨蹭蹭了，趕緊去幹活。”

    “小心，羅壹！”

    押著羅壹的吏兵重重的推了一把他，沒有準備的羅壹直接是從斷牆上滾了下去，還好地上沒有利物，隻是受了點驚嚇。

    “幹麽這麽凶，”望著站起來的羅壹，緊張的陳識鬆了口氣，他轉頭冰冷的盯著吏兵。

    “凶我，你找死啊，”吏兵眼角棱起，拿起長槍打向陳識，而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驚呼，吏兵拿著長槍的手停在了空中。

    “怎麽回事？”這名吏兵好像是五人的頭目，他扭頭詢問周圍四人發生了什麽事情。

    四人中的一人墊腳望了望遠處，轉身對著這名吏兵頭目膽怯的說道：“好...好像是死人了。”

    “混賬，不是讓他們下手輕點嗎，怎麽還會死人，”吏兵頭目語氣憤怒，麵色卻很平靜，顯然在他的認知裏，隻要不打死人，幹活是不會死人的。

    但是，事情並非他想象的那般簡單，因為有一個吏兵從遠處跑了過來，並在他耳邊悄悄說了點什麽，頓時，他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丟下羅壹二人，帶著四人隨著那名吏兵而去。

    吏兵離開後，陳識跳下斷牆來到羅壹身前，互相關心一番後，尋思起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種事羅壹自認為是沒什麽經驗，一切都聽從陳識安排。

    “我們可能進入到了某個特定的空間內了，”陳識麵色濃重的望著四周，低聲對羅壹說道：“按照我以前的經驗來說，想要從這種地方出去，唯一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將所有阻礙物統統清除掉，不然就的找到離開這裏的關鍵東西。”

    “好啊，那就統統清除掉就是了，”羅壹二話不說，不停的點頭。

    “我說你有沒有聽懂我的話，”陳識像看250一樣看著羅壹：“這裏少說不下十個吏兵，就憑我倆，我看還是洗好脖子等吧！”

    “不是你說那樣最快嗎？，”羅壹委屈點頭，接著眼睛一亮：“那我們去找那個離開這裏的關鍵物吧，隻要找到它，一樣可以離開。”

    “我...我說...，”陳識氣的說不出話來，捏著手指在羅壹頭頂上徘徊，最終還是沒有敲下去。

    “這樣不行，那樣不行，你說該怎麽辦，”羅壹氣急了

    “我看這樣，”眼珠子一轉，陳識把嘴衝到羅壹耳邊，悄悄的說著些什麽，聽得羅壹眉飛色舞，詭笑連連。

    勞力們散開，吏兵頭目手壓著腰間的佩刀看著地上的死人，“到底怎麽回事？”

    圍觀的勞力都很默契的不做聲，幾個吏兵更是縮著脖子往後退。

    “老範，你是工頭，你說說是怎麽回事，”吏兵頭目抬頭掃視一圈，雙目冰冷的看著勞力們中的一人。

    “回大人的話，”老範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粗布麻衣，豎著發髻的他手裏拿著一個簸箕：“之前三兒說不舒服，渾身沒勁，想歇息一下。”

    “然而，”老範眼睛瞟了一眼手拿皮鞭的吏兵：“王大人說工期緊張，不可，便催促三兒繼續工作，這不.....，”說完老範攤了攤手，低下頭不敢在看吏兵頭目。

    “少血口噴人，明明是他想偷懶，還怪....，”王姓吏兵反駁，卻被吏兵頭目揮手打斷。

    “閉嘴，”吏兵頭目嗬斥王姓吏兵，隨後看著老範：“你先帶人去幹活，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這....，”老範猶豫，畢竟此時周圍勞工都看著他，事情這樣收尾多少有些不服眾，今後他的話可怕沒人聽。

    “大人，我覺得還是現在給個....”

    “你給我閉嘴，”吏兵頭目整張臉拉下，他走到老範身旁，盯著老範緩緩圍著他走：“讓你帶人走是看的起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還需要你來教我怎麽做？”

    老範被吏兵頭目嗬斥的四肢並攏，顯然沒想到他會大發雷霆。

    “是是是....這就帶人走，”老範趕忙後退，小聲衝周圍人說道：“快...快快...快散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勞力們即便心中在有怨氣也不敢在說什麽，他們毫不猶豫的跟著老範離開。

    吏兵頭目叫來人將三兒的屍體裝進麻袋，放進馬車運走。

    突然，拉車的馬匹前腳抬起，並發出痛苦的嘶吼聲，接著，馬匹發了瘋似得拉著板車橫衝直撞，嚇的周圍勞力和吏兵瘋狂躲避。

    “快拉住韁繩！”吏兵頭目也被突然發怒的馬匹驚住了，但身為頭目的他還是第一時間讓人去拉韁繩。

    顯然，此刻他的話不怎麽管用，膽小吏兵們一個個找借口躲開，竟然沒一人願意前去，而勞力們也是如此，他們躲在磚石後麵，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他們的遲疑導致的結果就是所有馬匹都受到影響，跟著奔跑起來。

    一時間，工地一片混亂。

    吏兵頭目麵色陰沉的望著一切，就欲自己動手去製止那匹帶頭暴動的馬匹。

    “別動！”一杆槍頂著他的腦袋，陳識二人借著剛才的混亂摸了過來。

    “真有你的，”羅壹笑著看著混亂的下方，心中無比佩服陳識的腦子。

    此時二人準備逼問吏兵頭目如何離開這裏。

    “說吧，怎麽才能離開這裏，”陳識將吏兵頭目的腦袋按在地上。

    “快說，”羅壹把吏兵頭目的雙手反扣在背上，這種事他還是第一幹，故此顯得特別興奮。

    “偷襲官兵是死罪，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吏兵頭目出奇的平靜，他扭頭盯著陳識：“殺了我吧。”

    陳識被吏兵頭目出奇的平靜燃起了心中的怒火，他一把將吏兵頭目翻身過來，拿槍對著他的眉心：“你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

    “來啊，殺吧，反正是死，誤工期還有這麽多人陪葬，有什麽好怕的。”

    冷汗從三人額頭上一點點滑下，陳識怎麽也想不到這家夥的嘴這麽硬，沒辦法，看來隻有想別的辦法了。

    “羅壹，你幫我看看那匹馬跑到哪裏了，”陳識牢牢的壓著吏兵頭目。

    羅壹沒有回答他。

    “發什麽愣啊，跟你說話呢。”

    “陳識.....他們....”

    大概是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吏兵頭目身上，以至於沒有留意到羅壹的反應，現在羅壹一開口，陳識就發覺情況不對，轉頭一看，七八名吏兵拿著長槍，正快速的朝這裏跑來。

    “看來的硬拚了”陳識拉起地上的吏兵頭目：“羅壹快跑。”

    “快，抓住他們。”

    砰砰砰！

    槍聲一片，吏兵頭目倒在了地上，陳識掩護羅壹朝著馬車跑去，吏兵相繼倒下三位，最終在馬車前二人被包圍了。

    殺了吏兵頭目惹怒了吏兵，他們毫不猶豫的舉起長槍朝二人刺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