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煌都向來以寧靜著稱。雖有寬廣的街道，但路上卻鮮有行人。偶有巡城士兵路過，帶起一路風塵。

    這裏高牆連院，樓閣成片。每個院子都是一處獨立的風雅世界。達官貴人的府邸，自然是要在自己的財力之內極盡奢華的——碰巧，住在這裏的人什麽都缺，唯獨不缺錢財。

    但今日，北煌都的西側卻熱鬧得緊。

    通廩司大司顧西來的千金今日出嫁，鑼鼓喧天，嗩呐轟鳴。

    對家也是大戶人家。雖然他家長輩比起顧西來官位低了些，但勝在其族人在煌都內門路頗廣，也算門當戶對。

    ……

    顧令微微將轎簾掀開了些，忽地跟隨行在轎旁的兄長四目相對，於是迅速放下了簾子，慌亂地將置在一旁的霞冠戴在頭上。

    透著紅色的絲綢，她隻看見身前透來一絲光亮。

    隻聽得兄長低聲說道：“可得安分些。”

    顧令點點頭，綴著各色寶石的步搖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光亮迅速暗淡。

    她今天要嫁人了。顧令想著，會不會一嫁人，生活的世界就會變得有趣起來？反正在大司府中真的無聊至極。

    除了學習那些繁縟的禮儀，還得天天學習琴藝之類的東西。日複一日，府門都賣不出，恐要發黴了去。

    聽說她要嫁的那個人文武雙全，值得托付一生。也不知道姆媽的小道消息準不準，反正這門親事都沒有經過她自個的同意就定下來了，自己連挑揀的資格都沒有。

    希望他能夠給我帶來很有趣的東西，顧令憧憬著。隨著轎子的突然停下，她知道自己期待的東西馬上就會出現在眼前了。

    ……

    成親也有很多禮儀。顧令隔著頭被，用透過紅綢的細微光亮觀察著身旁的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盡管隔著頭被，外界的白光也如此晃眼。但進入臥房之前，新娘子是不能將頭被摘下來的。

    但是走了這麽久……

    為什麽……沒人出聲？

    也沒人讓她行禮？她記得，新娘進門之前，還得做很多事情的啊。

    “請問你是……”顧令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牽著她的手的人沒有回應，隻是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為什麽不說話？你是誰？再不說我叫了啊！”顧令突然慌張起來，掙紮著想擺脫那隻手。那隻手死死地將她的手攥著，沒有放開的跡象。

    “別出聲。”

    熟悉的聲音傳來。

    “哥哥？”顧令欣喜地將頭被摘下，順著牽著自己的那隻手望去，隻看到兄長顧雲擔憂的臉龐。

    “……”顧雲想阻止自己的妹妹做些什麽，但還是忍住了。

    罷了，反正穿過這大堂下麵的地道，令兒就安全了。在那之後，就沒她的事兒了。她隻需要好好活下去，活著就好了。

    “來。”

    顧令跟著顧雲走到大堂的一個柱子旁。

    “哥哥，這是……？我不是要嫁人嗎？”

    “以後再嫁。”顧雲向顧令擠出一個笑容，按動了柱子上的機關。

    地道出現。

    “順著地道走。走到盡頭，有人接你。”顧雲叮囑道。

    “哥哥？那你呢？”

    顧令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裏無助與驚惶的神色愈加濃厚了。“我們家……怎麽了？”

    “走吧，聽話。沒事。”

    顧雲笑著，一個狠心，將顧令推下了地道，旋即擰動機關，地道的入口又被嚴密地封上了，與旁的地板似乎沒什麽兩樣。

    顧雲將腰間的配劍取出，把機關斬斷。後長舒一口氣，轉身向門外走去。

    所幸他家除了明麵上的院落，這些院子還沒有對世人宣告所有權。偽裝成一個暴發戶的府邸也非難事……

    ……接下來就是他與父親的事了。

    “哥哥！哥哥！”

    顧令從翻滾的劇痛之中清醒過來，忙走到地道口，卻發現那裏已經被嚴密地封住了。使勁捶打又有何用？外麵已沒了聲音。

    ……

    哭喊到力竭，顧令才死心。帶著驚惶不定的心，少女顫顫巍巍地摸黑前行。

    終於出現了亮光。

    眸光清澈至極的少年站在出口，有些疑惑地看著從黑暗裏走出來的女孩。

    “你是？”女孩眼神裏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絕望。

    “啊，我叫李洵。長明——師父他叫我在這兒等你。你是顧令吧？”李洵笑著向顧令伸出手。

    顧令將手懸在半空，終究是沒有與李洵相握。

    李洵也看出來她的不自在，悄無聲息地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