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偷偷地推開木門，警惕地瞧了瞧周遭的事物。左邊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那應該是巡城士兵經過的聲音——剛剛過去，那她就不用擔心接下來的半個時辰。

    咽了咽一口唾沫，顧令小跑著出了門。

    天懸司在北煌都天地玄黃四街的天街，而通廩司大司府則在玄街。雖然四條垂直延伸的大街有許多小徑連結，但是她平日裏沒怎麽出過門，對於那些小徑一概不知。隻能硬著頭皮走大路了。

    所以需要精確計算遇到巡城士兵的時間，並巧妙地避過他們。

    現在是深夜，宵禁之時，就算是大司此刻出門，也得有些麻煩的。更何況是她。

    她想知道自己家到底怎麽了。

    這麽多天下來，遇見師父的次數很多，每次都會問，每次都無果。長明不是說“如今來了天懸司，就別想著司外之事”就是借口離開搪塞幾句。

    家裏定是出事了。想著那天哥哥的言行舉止，她就沒發覺哪裏正常過。隻是她真的不願意相信……家裏會出事啊。

    如果出事，是哪兒出了事？

    根本沒有一個讓她家出事的……理由啊。

    現在正是一個讓她運用這幾天從天懸司學習到的技能的時候。近來學的是匿息之術，在不會飛簷走壁之前，這個是最有效的、從別人眼底下消失的方法。

    到地街了。

    順著地街向皇宮之中望去，隻看見一片死寂。一點星火都沒有。

    算了，這也不是她應該操心的事。現在她應該快點去自己家中查看情況，在清晨早課之前趕回去。

    熟悉的腳步聲從前方的街道處傳來，顧令忙躲進了附近的一個角落之中。角落的位置很好，外麵是一處讓人小憩的茶驛。

    等等。

    這茶驛好像就是給巡邏士兵小憩用的。

    “……”顧令猛地一拍頭。剛想出去另尋一個躲藏的地方，兩個士兵就已經走到這個茶驛摘下頭甲坐下了。

    顧令忙噤聲。

    “誒，你說，近些日子巡邏得這麽勤作甚？搞得我都沒有什麽時間來休息。”一個士兵邊飲茶水邊說道，順帶打了個響嗝。

    “過了這幾天就好了。”另一個如此回道，“皇帝死了，沒辦法。”

    “也對。也不知為什麽通廩司大司顧西來大人要刺殺皇帝還留下了那把明晃晃的劍。這不是把罪責連帶給他的整個家庭嗎？”

    “噓。”另一個士兵臉色立馬嚴肅起來，“不要議論。你忘記我們的隊長是怎麽被處死的嗎？”

    “喝茶，喝茶。”士兵忙打著哈哈。

    ……

    兩個士兵離去後，顧令麵無表情地從角落中走了出來。她凝視著皇宮，看著那如同墓園一般死寂的地方。

    不夠死寂。得徹徹底底死了才好。

    士兵描述的劍，她知道。以前父親佩在腰間的，她也曾偷偷把玩。但是幾年前父親就已經送人了。

    送給誰她不知道。

    都怪她不知道。

    她恨自己。

    帶著僅存的那絲希望，顧令來到了玄街。

    通廩司大司府的府門緊閉，門上的紅綢布還在那掛著，燈籠散著妖冶的紅光。她輕輕地扣了扣門，“吱呀”一聲，門卻自己開了。

    小心翼翼地將門合上，顧令來到了院中。

    無人。

    哥哥的房間，父母的房間，家丁的房間，都是死寂而深沉的，沒有一絲光彩。前些天這裏還流淌這歡聲笑語，現在卻像是……所有的色彩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抽離了一般，毫無生氣。

    走過回廊，忽地發覺有光。

    那是父親的小室，是他處理公務的地方。

    她顫抖著靠近小室的門，卻遲遲不肯敲門。

    她害怕……

    真的害怕。

    她應該在做夢？隻是夢的時間有些長。

    “進來吧……”

    慵懶而蒼老的聲音傳入顧令的耳朵，驚訝之下，小室的門訇然開啟。

    顧令眼中流淌的璀璨的神采，在看到室中人的那一刹，悄無聲息地暗淡了下去。

    “……師父。”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