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幕的話，像是滴進沸騰油鍋中的一滴冷水，將整個場麵引爆。

    剛剛還昏昏欲睡的一眾炮灰，在鐵幕話音剛落之時，瞬間變得清醒，討論之聲乍起，如同無數個蒼蠅在耳邊亂飛，端是煩人。

    一旁李四也同樣有些愣神，看似好處繁多的早操，對現在虛弱的自己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消息。

    炮灰營的早操，跟普通士兵的早操有著天壤之別。而這天大的區別，主要還在於飲食和鍛煉所帶來的。

    炮灰營一日三餐都是黑硬的窩頭，無肉食，甚至可以說是無油水！

    這種窩頭，主要由玉米粉末製成，但由於製作工藝的粗糙，有一部分的玉米粒不曾被磨透，留下些許粗糙的表皮。

    這些玉米皮被蒸在窩頭之中，促使大家每一次下咽，都要承受粗糙的玉米渣子，所帶來的刮擦食道的痛苦。

    再說炮灰營的早操，其中包含著跑圈，舉重，對打等等，任務之繁重，遠遠超乎他人的想象。

    如此單薄的飯食，連最基本的體能都維持不住，更不要說瘋狂訓練了。

    這種挨餓訓練的滋味，沒有人可以受得了，包括不停叫囂的高旺，不是在鍛煉，而是在一點一點消耗壽命！

    這也是為什麽大唐的炮灰營成立近百年，從來沒有哪一個炮灰能夠活著走出去的原因！

    就在段欲沉思間，略帶焦急的高旺環顧四周，見所有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最先忍不住道“鐵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臘月才剛過，冷冬還沒走完，現在開始早操，我怕兄弟們吃不住啊。”

    原本黑著臉的鐵幕，被高旺這麽一說，又想到炮灰營的條件，似乎也感覺有些不近人情，麵帶鬆動的說道，“今日你們先自由活動一番，待我一會再往上通報通報，看看能不能再寬限幾天。”

    鐵幕說完之後便宣布解散，哈了口熱氣，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轉身離開。

    鐵幕所說的自由活動，並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指在廣場的青石板上活動，一旦有人越過此等界限被發現，輕者麵壁思過，重者軍棍加身，一命嗚呼。

    解散之後，福泰攙扶著李四，慢悠悠的走到廣場的一角，靠近石鎖的地方坐下。

    天氣雖然寒冷，冬雖然凜冽，但好在李四身邊有福泰這個“大火爐”，可以為自己擋風，供熱，也覺得還好。

    “段欲，鐵頭所說的早操是什麽？為什麽所有人聽到後，都是一副談虎色變的樣子？”剛來的福泰沒經曆過早操，見到所有人都畏畏縮縮，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以後就知道了，這東西，特刺激。”段欲凍得瑟瑟發抖，上下兩排牙齒你來我往，鬥得正歡，有些吐字不清的回答道。

    福泰本來滿懷期望的看著李四，卻得到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口中道了聲無趣，便站起來，走到一旁的石鎖前，式量片刻後，便從小到大，依次舉過頭頂。

    被寒風吹的頭昏腦漲的李四，看到福泰的動作，頓時眼前一亮。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天之驕子，竟然忘記運動可以抵禦寒冷，真是妄為天才。

    隻不過在這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選擇一項既可以驅寒又可以消耗少量能量的運動，那卻是一個技術活。

    段欲在腦中衡量許久，終於選定了一部不是功法的功法，那便是——《五禽戲》。

    相傳《五禽戲》乃是由“醫聖”華佗群創，專為強身健體，固本培元所創！

    這書中五禽分別是虎、鹿、熊、猿、鶴。而這五禽又分別對應剛猛、耐力、力量、靈動和自由。

    現在的段欲，明智的拋棄了虎、熊、猿、鶴四禽，決定以鹿式來開頭！

    鹿從來都是精壯耐力的大補之征，對段欲這種身體孱弱的人，最是有所幫助。

    鹿戲分五個動作，五個動作分別是鹿步式、挺身式、探身式、蹬跳式和回首式。練習之時，要求如鹿樣心靜體鬆，姿態舒展。

    段欲站起來後，強迫著使自己靜下心來，忘記自己身處冰天雪地，而是想象自己正身處青翠祥和的大草原中。

    李四雙手落地，雙腿伸直，腳尖緊繃，作伏地狀。

    冰冷的寒氣順著李四的手掌一路蔓延，略過肩膀和上半個身軀，凍得他渾身打顫，身體抖動的像是簸箕。

    冬日之中，玉石最能蘊藏寒氣，也最易釋放，一旦你接觸到它，麵臨的便是無窮無盡的寒氣入侵。

    有道是夏不坐木，冬不坐石，說的便是如此。

    段欲畢竟經曆過將近二十年的病痛折磨，意誌早已磨煉的如同鋼鐵一般，這點寒氣，還無法阻擋他堅定的腳步。

    第一個動作，鹿步式開動，段欲麵帶微笑，雙腿優雅而又放鬆的邁出，信庭閑步。

    第一個動作過後，緊接著第二個動作挺身和第三個動作探身開動，段欲在邁動雙腿之時，身體挺直，前胸高高抬起，隨後又慢慢落下，胸腔起落間，身體下浮，如同探身尋草一般。

    二三個動作過後，便是蹬跳式和回首式。隻見段欲在身體下浮，快要貼近地麵之時，瘦小的雙腿發力，將自己高高彈起，彈起的瞬間，腰部以下慢慢回身，望向身後！

    隨後便慢慢落在地上，落在地上之後，扭轉的身子便重新轉回。五個動作做完之後，這一整套的鹿戲便算是全部圓滿。

    剛剛的一套鹿戲下來，段欲明顯感覺自己的腦子變得清明幾分，身體中的血液似乎也在加快流動，相比較剛才而言，確實好了很多。

    尤其是自己剛剛做挺身式之時，明顯感覺到有絲絲涼意從肺部經過，傳入身體，如果不出意外，那應該就是天地間所蘊含的氣！

    這一絲氣對於現在的段欲，雖然隻是杯水車薪，但卻堅定了段欲的信念，因為他始終相信積少成多，和努力就會有回報！

    五禽戲在鍛煉之時，不僅僅要全身放鬆，意守丹田，更是要模仿五禽的外形和神氣！

    段欲練的投入，整個人都化作麋鹿，在這寒風凜冽的廣場之上，或跑或跳，好不自在。

    在這個資源和娛樂都極其匱乏的時代，人們似乎就隻能從身邊找一些樂子，來消磨這怎樣都無法抹去的時間。

    當段欲鹿戲做到第五遍時候，早已是大汗淋漓，原本不匹配的身體和靈魂，都有了較好的磨合，至少不再會出現動作和大腦指令無法匹配的尷尬局麵。

    但這重困境過後，又有了新的尷尬。

    因為段欲驀然發現自己身邊站滿了人，將自己四周圍圍滿，組成一圓圈，而自己，就處在這人圈的正中央！

    見到李四停下來，正對李四的高旺拍了拍手，滿是壞笑的大聲說道，“好好好，好一頭奔放自由的小麋鹿啊！兄弟們，咱們的段欲，表演的好不好？“

    “好，非常好！“身後的炮灰們，聽到高旺的問話，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答完之後，甚至還哈哈大笑，那笑容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高旺見他們“興趣”高漲，知道他們同樣，想要找樂子的心情和自己一樣，臉上的笑容更甚“兄弟們，那你們還想不想再看？“

    “想！非常想！”身後的炮灰們，再次配合的回答一聲。聲音比剛剛更加洪亮，當然了，也更加猥瑣。

    “既然兄弟們想看，那你就再表演表演吧。”高旺一把按住段欲打算起身的身體，讓他站不起來。

    “對不起，但是我不想練了。”段欲果斷拒絕道，身形一晃，從高旺的手下閃出，站在遠處。

    幹瘦的臉上露出一絲怒意，被人無故接連欺負了兩次，即便是泥人也該有三分火氣，更別說從小養尊處優，將臉麵大過天的段欲了。

    本來得意洋洋的看著段欲的高旺，見段欲拒絕自己，臉麵有些掛不住。

    隨即，臉上的笑意開始收斂，隨之換上了一絲陰狠。“段欲，你不練就是不給我麵子，不給我麵子，就是不給炮灰營兄弟們的麵子，不給所有人麵子，那你就別想在這炮灰營混下去！所以，今日你不練，也得煉！”

    高旺的聲音越來越高，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狠，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段欲，大有段欲再說個不字，就要動手的欲望一般。

    李四望了望自己正對獰笑高旺，又看了看他身後幸災樂禍的炮灰，思量自己一會要怎樣，用這僅有的體力去製服高旺。

    擒賊擒王。

    雖然高旺算不得王，充其量隻能算是個村裏的小混混，但他現在卻對李四形成了主要的威脅。

    “高旺是吧？”就在段欲思索對策間，一旁舉鎖的福泰擠了進來，高大的身軀將李四護在身後。

    滿是強硬的對高旺說道。“他既然不想練了，那自然就不練！這又不是菜市場，你難道還要仗勢欺人，強買強賣不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