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宴會的風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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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宗聞言,臉色也有些愧欠和尷尬,“孫媳啊,你婆婆她隻是不知情嘛,雖然錯怪了你但到底也沒傷著你啊,她是長輩,你看……”

    齊纖婭不打算讓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她若每次都這樣放過了那母女,她的良心受不了!於是,她突然後退一步跪在老祖宗麵前,立即哭的梨花帶雨,“祖母!孫媳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一直都是謹言慎行,可是在這府裏,每次我都是被冤枉被算計的那一個,甚至幾次都身險險境,受盡苦痛!然而,最後就算我力證了自己清白,卻除了得到幾句安撫,便再無其它!孫媳縱然再是晚輩,可也是二少爺的正妻,大小也算是個主子,可是為什麽,我就沒有得到公正的待遇?難道我們通判府,就隻有尊卑,沒有理法了嗎?!”

    她這一番話,又如同另一道手榴彈,重重的砸到了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頭上,還有心裏。

    首先司府的司夫人派係的人,自然是覺得臉上無光,被重重打了耳光的感覺。而司府的親朋們,也猛的好似才驚覺,原來司裏有這麽可怕的事呀!真是讓人鄙視。再者,就是那位謝知府大人了,他這官職這身份,不可能遇到這樣的冤案坐視不理,不僅是不能在眾賓客麵前丟了麵子,更不能讓林公子懷疑到他的官品啊!

    當然,齊纖婭的這些話,還重重印近了幾個男子的心裏。

    她的丈夫司雪,此時深深盯著她的後背,麵色發白,全身僵硬,袖子裏的手指也攥緊了。不再似往日,他會不願他當眾與司夫人撒破臉皮,他會怕她惹惱司夫人而影響到自己。這次,他的心在深深的刺痛著。他自責著,惱恨著自己。因為他身為她的夫君,卻在這種真相大白的時候,不能為她爭一口氣,不能讓算計她陷害她的對手得到懲罰,他真沒用!他恨自己不得不顧慮那件事,他恨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隻能任她自生自滅,看著她一個人掙紮,一個人跟敵人鬥的遍體鱗傷!他到底在做什麽!他能為她做些什麽?!

    還有她的兄長齊筠。看著這樣倔強這樣據理力爭的妹妹,他除了心疼,更是痛恨這個司家的主人們,他竟然不知道,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纖妹,是生活在這種水深火熱的環境中,一想到她或者受過更多的委屈和苦難,他甚至想拉起他的妹妹離開司府,他自己的妹妹自己疼!讓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去死吧!

    而,此時同樣也無法淡定的,還有一個看似跟齊纖婭沒什麽糾葛的林淵。可是偏偏,他卻見識過齊姑娘的調皮,刁蠻和無理取鬧,他隻道她古靈精怪,才智過人,還得理不饒人。卻是沒想到,原來她在夫家受到這樣的排擠和欺淩!這讓他心中煩悶、惱怒,若袖手旁觀,實在無法釋懷。好在今天在這裏,他的身份特殊,再大的官員都得給他幾分薄麵。所以,縱然是人家的家事,他也隻能失禮了。

    然而,看到謝知府和林公子那蠢蠢欲動的表情,司盛是什麽人,一個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人,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家事影響自己啊。他知道,今兒個被這個庶子媳婦堵在這裏,縱使是老祖宗勸都不頂事,他也隻能……唉,暫時屈尊了。

    於是,他騎驢下坡,拉了拉他還在發愣的夫人,低聲道:“都是你惹出的事!還不跟娘認錯!”

    齊纖婭暗自挑眉,跟娘認錯?這司老爺還顧著麵子呢。司夫人得罪的是她齊纖婭好吧,是她齊纖婭!

    司夫人雖然陰狠,可到底是婦道人家,當著知府大人的麵,她不能給自己的官人丟臉啊,這麽多人看著,她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擺譜了。頓時氣焰消了下去,心裏雖是恨死了齊纖婭,可是,也不敢有所表露。於是,走到老祖宗麵前,灰頭灰臉的屈身跪拜,“母親,兒媳關心則亂,一時不查錯怪了齊氏,我方才也是著了急,才言詞過激,還請母親責罰。”

    齊纖婭讓她在眾人麵前丟的份兒,她記下了!

    司雪這時看著司夫人,想起過去種種,心中亦是憤恨交加,他暗暗閉了下眼,罷,既然逃不過,他不如像婭兒那樣勇往直前,他不能再退縮了,不然他無法原諒自己的無能!於是頭一次,他為了自己的妻子,不惜與長輩對峙。上前一步,他毅然跪在了齊纖婭身邊,第一次以一個夫君的身份,保護自己的女人。“老祖宗,母親雖是長輩,但畢竟有失查之疏,況且,她當眾責罵婭兒,冤枉婭兒,其針對之心,昭然若揭,婭兒不該無故受此委屈,還望老祖宗給我們一個公道。莫讓孫兒也涼了心,痛了骨。”

    老祖宗聽到司雪的話十分驚訝,因為司雪一向很溫順,對主母也尊敬,沒想到這次居然為了齊氏,不惜觸怒主母。

    司夫人這時側目陰毒的瞪向司雪,氣笑了,“雪兒,雖然你是個外室子,可母親一直對你不薄啊,沒想到你現在落井下石。”

    司雪聽出了司夫人語氣裏的威脅,但是,他既然決定這麽做,就不會膽怯,不會後悔。都是他最看重的人,都是他不可缺少的人,他一樣都要捧在心尖上。於是,他淡漠的答道:“母親,兒子隻是以理論之。”

    司盛也著了急,這孩子是瘋了嗎?“雪兒,你不可插嘴,你母親一慣寵著你,縱使有過,也輪不到你教訓!”

    這時,那謝知府終於找到機會顯擺了,連忙嗬嗬笑了笑走上前,道:“哎呀,司大人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雖然司夫人是長輩,但你也得稟公處理嘛,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總要給這兩個孩子一個交待嘛。”言下之意,是提醒他小事化了,隨便給個敷衍的處置,化解這場風波。以免在眾人麵前失了德。

    司盛聽得出話外之意,也隻能灰頭灰臉的認了,歎了口氣,對司夫人說:“夫人,你這次確實過分了,近兩個月,你就在東院中呆著吧。”

    齊纖婭眉心微顰,立即出言道:“公公這樣的處置與不處置有何異?”

    司盛盯著齊纖婭,氣鬱地反問:“那你還想怎樣?你婆婆再有過,可又沒造成你有任何損失,你身為晚輩,怎可如此咄咄逼人?”

    齊纖婭才是氣笑了,“沒有讓我有損失?那是因為我苦心自證,與婆母有何關?難道就能抹殺她陷害我之行嗎?試想,如果我沒有設防呢,剛才您是想如何懲罰我?關進柴房,打板子,是不是有可能還將我趕出司府?讓我成為一個棄婦!可想而知那時我的生活會怎樣?被休了的女子,下場有多慘,在場有誰不知?如果我一個想不開,也許會自盡!那麽這場看似十分微小的案子,實則隱藏著多大多可怕的後果?公公你有想過嗎?”

    “你,你……你簡直是瘋言瘋語,這都是你不切實際的設想,完全是無理取鬧!我是一家之主,已經懲罰你婆婆了,你別欺人太甚!”司老爺沒想到她是得理不饒人,一急之下,也嚴厲起來。

    “是,聽起來你是很公道,禁足兩個月是吧,那兩個月以後呢,婆母還照樣是主母,今日與婆母的宿仇,不可消匿,我和司雪以後的日子還如何過活?!”齊纖婭說著委屈害怕的抽泣起來。

    司夫人氣哼哼地道:“放肆,你當我是你們這種小人,我怎麽也是司府的正夫人,怎會廝機報複?你這是故意汙蔑我。”

    “既有今日之事,我不得不防。”齊纖婭已經跟她坦白的對抗。

    這時,齊筠也上前一步,對司盛道:“司老爺,我纖妹言之有理,我們也不得不有後顧之憂。還望司老爺對今日之事對我們齊家有個交待。”

    “你……”司盛惱了,大聲道:“難道你們還想以此,逼我休妻不成?!簡直狂妄!”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議論。沒想到,看了一出戲,還扯出這麽大的陣仗來了,都一臉期待的等著後續可如何收場。若是今天真能親眼見司通判休妻,那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然而,說實話,怎麽能因為一次“失誤”就休妻呢?何況還是有品級的通判夫人。司老爺這樣說,不僅是氣話,也是想逼退他們。

    “司大人言重了。”不料,人群中,赫然走出來了今天最尊貴的林相之子,林淵。他淡笑嫣嫣,謙謙君子一般,雲淡風輕的走到司盛麵前。

    “啊,林公子。”司盛立即低頭作了一揖,一臉憂心地說:“今日本是請林公子來湊湊熱鬧,不想鬧出這等家事,讓林公子見笑了。”

    林淵輕搖了搖頭,笑著道:“家事便是國事嘛,有何可笑。況且,誰家裏沒有些煩心事呢。司大人,不必意氣用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件事再怎麽也不至於上升至休妻一說,隻是,司大人稟公處理,卻是在情理之中。”

    眾人一聽這話音,這林公子也是支持司老爺按家法處置司夫人哪,看來,司老爺這次想袒護自己的夫人,不容易嘍。

    不乏有看笑話的開始竊竊私語。

    齊纖婭也意外的看了看林淵,今天是她的家事,他來摻合什麽?雖然他是幫了她,但總覺得不妥。想畢,她看了看司雪,司雪一臉嚴肅,隻是又悄悄的握緊了她的手。

    “是啊,司大人,林公子言之有理,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你輕描淡寫的過去了也不合適,確實該按家法處置。”謝知府也趕緊拍林淵的馬屁。

    司盛怯怯的看了看林淵,猶豫了下,問:“那……不知林公子,對下官處置這件事,有何高見哪?”

    林淵也沒沒推諉,大大方方的說:“林某隻是以為,如若掌權之人不能處事公允,恐怕難當此任。”

    司盛一怔,這是讓他剝權啊!

    林淵依舊笑的如沐春風,甚至眸色清亮到有幾分純真。他拍了拍司盛的肩膀,幽聲說:“司大人,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司盛連忙向他作了一揖,急忙道:“林公子高見。”

    林淵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轉了身,若無其事的走向一側,裝作此事與他無關。隻是,潛意識裏,還是忍不住去看向齊纖婭,期盼的眼神,略帶邀功之意。

    齊纖婭接受收這樣的眼神,心裏有點想笑,這個林淵,看著多麽無邪可愛的,原來也這麽陰。也是,不然,不會發生過上次毆打謝先元的事後,今天還能這麽風淡天高的跟他做朋友。

    此時,也站在一旁的齊筠,向林淵投去了感謝之情。到底,在這種場合,林淵的身份不僅高貴,而且可以說是公允。比他出麵幫助纖妹更為妥當、有力。

    但是司雪就沒那麽舒服了,他還不知道這個林淵的來路,看他這麽積極的幫婭兒,人又全身散發著灼灼的魅力。不禁,心裏很不是滋味。不是他小氣,這是他一個男人的直覺。

    林淵也似乎感覺到了司雪的不善,雖然他自覺問心無愧,絕無私心,但還是本能的下意識的回避了司雪的目光。

    幾個男人正在暗潮湧動。那邊,司老爺已經遵從了林淵的“提議”,連忙繃著下達,“夫人,你這些天太過勞累,身體不好還是多休息。府裏的事情,還是交回給母親掌管吧。以後,你就好好養著身體,不必過於操心了。”

    司夫人此時早就臉色蒼白,麵目寒冰,她知道這些人都是落井下石的主,也是看慣了。今天,確實算她輸了,她認!畢竟,如若再多說話,隻會惹得夫君在他的同僚前失麵。她可沒那麽傻,為了跟一個傻丫頭做這種無謂的爭鬥,而丟掉自己的身份,失掉夫君的耐心!她懂得適可而止!

    於是,她麵無表情的保持著一個主母的風範,向司盛鄭重的施了一禮,說了句:“謹聽老爺吩咐。”然後,就轉了身,依然如鬥勝了的公雞般,昂首挺胸的走了。

    齊纖婭心裏暗自嗤笑。輸了還擺這麽盛氣淩人的架子。然後,她不自覺的微微扯唇角,露出得意的笑顏。今兒,因著這樣的場合,因著有這麽多有身份的人在,她才能抓住機會扳倒司夫人,她怎麽會錯過呢?如果執行一個任務,隻是維持自保而不能一舉拿下敵人,那隻能算是任務失敗!所以,她才對司夫人死咬不放,給她重創!如今割了她掌家的權力,哼,看她以後還怎麽拿捏她!她大不了,就“敬”她是個長輩罷了。一切,還是由老祖宗定奪。

    事情進行到這兒,一桌素肉難辯的酒席引起的風波,總算接近了尾聲了。

    司盛雖然不得不處置了自己的夫人,但今天司雪和齊纖婭對他的步步緊逼,也是讓他大失顏麵,讓他心中不快。所以看向司雪時,眼神也是極為不悅。“好了,你們也都起來吧,事情已處理過,以後都不許再提起。”

    “謝父親。”司雪拉著齊纖婭起身。

    老祖宗也歎了口氣,跟齊纖婭說道:“以後這種事,早些跟祖母說,不就不會鬧成這樣了?你看看如今各種大人都在場,對我們司家有什麽好看的?”

    齊纖婭心中暗暗發虛,連忙對老祖宗道:“是孫媳過激了,祖母你莫怪,以後我一定不會再這麽衝動。”

    “算了算了,過了就不提了。”老祖宗轉身看向眾人,大聲道:“今天是我的壽辰,家裏卻鬧了這麽個烏龍,讓大家見笑了。給老身個顏麵,都坐下吧,繼續吃酒吃肉,好好熱鬧熱鬧。”

    眾人當然也都給了麵子,立即高聲回應著好好,然後各回各的位子,就當一切沒發生過,畢竟一桌的好酒好菜,誰也不舍得白白浪費了呀。

    於是,大堂裏,又回歸了正常。

    司雪牽著齊纖婭的手,避到了一側,微低頭仔細觀察著她的小臉,心疼而愧疚地道:“婭兒,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你有什麽對不起的?”齊纖婭其實現在心情挺舒暢,一歪頭一笑,活潑靈動,“我們不是勝利了嗎?以後她都不管事了,也沒什麽機會再打我板子。”

    “是,我們看來是贏了,她是表麵上不能再找我們麻煩。但她與爹畢竟是多年夫妻,以後,總會有機會奪回權力的。”司雪卻每次都比她想的更遠,一臉的未雨綢繆。“再說,那老女人一慣喜歡用陰的,萬一她暗地裏再給你使什麽絆子,不是更難防。”

    “哎呀,你怎麽每次都潑我冷水呀,難道我每次都隻能防不能攻?或者讓我白白受氣隻為了討好她順她的氣兒,我們活著又不是給她活著的!”齊纖婭越說越有勁兒,俏皮的哼了一聲,“反正我是不會再讓著她了,等著瞧唄,她不管使什麽招,我都接著。我就不信,她使一次我打一次,我不信她比我活的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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