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司徒葵第一次問起關於顧熙母親的事，也許是兩個人誰都不想讓對方心裏不舒服，即便文青爭把所有的埋怨都放在了顧熙的母親身上，但司徒葵卻從來沒有說過什麽。

    現在聽她問起來，顧熙回答的也算認真，“我母親過世已經二十年了，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

    房間裏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打翻了什麽。

    司徒葵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過一會就見桂娘端著摔碎的碗走了出來。

    桂娘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人，“不好意思，我沒拿穩。”

    是她沒拿穩嗎？

    司徒葵表示懷疑。

    她視線不斂，卻仍是在問顧熙，“或許，你母親會不會也跟你一樣，聽覺比較好？”

    司徒葵問出這句話的那一刻，桂娘腳步驀地一頓，緊接著慌亂的離開。

    司徒葵笑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笑意誰都看不懂。

    “顧熙，看來你的確該跟這個‘姑姑’見上一麵了。”

    ——

    賀家。

    顧瑤本來是打算來看看賀幽，可是來了她才知道，賀幽居然被關起來了。

    說清楚點，這也不算管，賀瀾的確不讓她出門，但是把她關起來的人卻是她自己。

    門是反鎖的，是她自己不想出來見人。

    看她那天說話的樣子倒是聲勢浩大，沒想到事情還沒怎麽樣，她卻躲起來了，真是靠不住。

    “瑤瑤，顧家這幾天怎麽樣，你爺爺有沒有對那個孩子說過什麽做過什麽？”

    賀浩鳴到底還是忌諱顧家，即便這麽多年來兩家人看上去相安無事，實際卻是各懷心事。

    “沒有，司徒葵還在隔壁養著，那孩子之後也沒有在回過主屋，爺爺倒是想見這個孩子，恐怕是哥哥不讓。”

    聽她這麽多，賀浩鳴安心的點了點頭。

    “外公，司徒葵這次出事，哥哥從外麵帶回來連個人，說是醫生。”

    賀浩鳴就當她是在閑聊，點頭說：“顧熙多疑，不信任餘家也是正常的，既然他有自己認識的醫生，帶回來給自己媳婦兒看病也沒什麽不妥。”

    如果換成別人當然沒什麽不妥，但現在要緊的是，這兩個人姓蘇。

    顧瑤沒有直接把她擔心的事說出來，而是問：“外公，我聽說異族原本除了我們賀家，還有一家人對嗎？”

    聞言，賀浩鳴不滿的皺了下眉，“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也沒聽誰說，就是那日爺爺順口提了那麽一嘴，我有點好奇。”

    顧瑤說到底也算是半個賀家人，賀浩鳴從沒介意過這個不諳世事的丫頭，他說：“蘇家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也就顧槐還會記得，我早就忘了。”

    這樣的事不到死誰會忘？

    顧瑤不信，也不說穿，“爺爺其實也不是故意提起的，就是那日說起我姑姑的事，爺爺一生氣就說了那麽一句，外公，你知道問我姑姑當年你的事嗎？”

    賀浩鳴年紀大了，很多事就算知道也要想半天才能想起來。

    “你說的是顧長樂？”

    顧瑤點了點頭。

    賀浩鳴搖了下頭說：“知道一點，具體不是很清楚，你爺爺那個人，最好麵子，當初顧長樂離開暗夜他氣得要死，後來人帶回來，我也沒來得及見上一麵就被他關起來了。”

    這話說的顧瑤有點愣。

    連賀綏新都知道顧長樂當初是跟蘇家兒子私奔的，老爺子居然不知道？

    “外公不知道姑姑是因為誰才離開的顧家嗎？”

    賀浩鳴看了她一眼，“這我怎麽會知道，又不是我們家的事，我去打聽那個幹什麽？”

    顧瑤繼續裝出一副驚訝臉，“那外公也不知道，姑姑是跟一個姓蘇的人私奔，所以爺爺才會這麽生氣？”

    聞言，賀浩鳴臉色一沉，“你說什麽？”

    “外公您真的不知道嗎？這些我還是從我母親那聽來的，母親說，姑姑當年就是跟背叛過暗夜的蘇家兒子私奔，所以爺爺才會那麽生氣。”

    賀浩鳴眉梢一抖再抖，這麽大的事，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顧瑤又說：“姑姑在外一待就是好幾年，說不定孩子都有了。”

    見賀浩鳴發愣，顧瑤問：“外公可知道那蘇家人的下落？”

    賀浩鳴點了點頭，“知道是知道，隻是有好多年都沒去看過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逃了出來。”

    “他們？”

    沒錯，就是他們，賀浩鳴知道蘇家一共有幾口，二十年前蘇亥的兒子和兒媳從小鎮逃出來，還是他帶人親手解決了他們，可如果那個女人是顧長樂的話，她是怎麽活著回到暗夜的？

    “這不可能，她不可能還活著。”

    “外公，您說誰不可能活著？”

    賀浩鳴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切。

    他親手殺死的人，怎麽可能活著回到暗夜，一待就是二十年？

    他敢肯定那對夫婦當時就已經死了，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就是大羅神仙也不可能做到。

    隻是，他當時並沒有去看那個女人是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顧長樂。

    “瑤瑤，你剛剛說這件事你媽也知道？你現在回去把她找來，我有話要問她。”

    ——

    顧瑤回去叫人，免不了是一頓罵。

    賀綏新已經讓她不要管這件事了，她倒好，居然捅到了老爺子這。

    挨罵對顧瑤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現在她想知道的就是關於顧長樂的事，剛剛看賀浩鳴的反應，他似乎知道些什麽，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賀綏新一進門，賀浩鳴就急不可耐的問她關於顧長樂的事。

    顧瑤站在一旁聽著，但是隱隱的她總覺得賀浩鳴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太對勁。

    “這不可能！”賀浩鳴突然站了起來。

    賀綏新一愣，顧瑤仍是沒說話。

    “不可能，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她不可能是顧長樂，如果她是顧長樂，那顧家現在的女人又是誰？”

    賀綏新從沒想過被顧家關起來二十年的顧長樂會不是顧長樂，聽到賀浩鳴這樣一句疑問，她的臉色也暗了下來。

    “爸，你到底在說什麽？誰死了？為什麽顧長樂不是顧長樂，她如果不是顧長樂，顧家的人為什麽要把她帶回來還關起來？您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你能不能說的清楚一點？”

    “清楚一點？我還要怎麽說才算清楚？蘇亥的兒子和兒媳二十年前就死了，你現在跟我說顧長樂是那個女人，那麽你告訴我，已經二十年前就被我殺了的人，她是怎麽活過來的？”

    聞言，顧瑤一驚。

    她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爸，你在說什麽呢？你說你殺了誰？”

    這件事原本會成為永遠的秘密，賀浩鳴從沒想過時隔這麽多年這件事他會親口說出來。

    他重重的歎了口氣，皺著眉，“沒錯，我殺了他們，因為蘇家對我們賀家存在著威脅，所以我殺了他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說那個女人是顧長樂，我也沒有親自驗證過她到底是誰，這件事不要再說了，你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就行了。”

    “您話都已經說到這了，我怎麽當做不知道？”賀綏新有點捋不輕頭緒。

    顧長樂當年跟姓蘇的私奔，賀浩鳴現在說他親手殺了他們，如果他殺的真的是姓蘇的和顧長樂，那麽顧家現在這個顧長樂是誰？

    難道是她聽說的事不對？

    沒道理啊，如果不是因為顧長樂跟蘇家人跑了，顧槐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一直氣她？

    二十年，他從來都沒有去看過自己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

    賀綏新臉色一僵。

    如果關起來的那個人不是顧槐的親生女兒，那麽這一切是不是就說得通了？

    “外公，那您知不知道，蘇家現在還有幾口人？”

    被關在顧家的顧長樂到底是誰，顧瑤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擔心的是那兩兄妹。

    她現在大概可以理解這麽多天他們為什麽相安無事了，如果按照她外公的說法，顧長樂二十年前就死了，那麽現在的顧長樂一定不是真的，既然不是真的，那兩兄妹自然不會有什麽反應。

    賀浩鳴說：“蘇亥有兩個孫子，一個是女孩，一個是男孩。”

    “嗬。”顧瑤沒繃住，笑出聲。

    賀綏新和賀浩鳴一起看了她一眼，賀浩鳴問：“你笑什麽？”

    “外公，您說的這兩個孩子應該已經二十幾歲了吧，蘇家是醫家對嗎？”

    賀浩鳴不太明白她的問題，但還是點了頭。

    顧瑤看向賀綏新說：“媽，您還記不記得，哥哥請來的那兩個醫生，姓什麽？”

    她這麽已提醒，賀綏新忽的站了起來，“姓蘇？”

    ——

    顧長樂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內憂外患一大堆，身邊有人惦記著，外麵還有人記掛著。

    司徒葵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蘇冬亞和蘇啟澤也是時候先回去，畢竟現在還不是他們露麵的時候。

    客廳裏還是不見顧長樂的身影，顧熙和司徒葵出來送他們，桂娘也出來了。

    突然，賀綏新沒有一絲征兆的闖了進來，看了一眼蘇啟澤姐弟倆，她沒理會，直接朝著桂娘問：“顧長樂人呢，我要見她。”

    “夫人身體不適，不見客。”

    賀綏新進來沒一會，顧瑤也跟進來了，她的視線落在那對姐弟身上，打量中也不忘了防範。

    這對母女今天是來者不善，說好的這裏不讓任何人進，看來也要在今天被打破了。

    司徒葵看向蘇冬亞和蘇啟澤，“你們先走吧，我就不送你們了，看來這有熱鬧看，我不想錯過。”

    上一次蘇冬亞跟顧瑤迎麵碰到過一次，知道她並不是看起來這麽柔弱，隻有她這個母親，更是衝的很。

    蘇冬亞也不想蹚這趟渾水，點了下頭，兩人就這麽走了。

    看到他們走了，顧瑤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來難道不是為了想要回到顧家嗎，為什麽就這麽走了？

    “兩位畢竟是我們顧家的客人，我叫人送你們出去。”顧瑤跟出去，叫了一個家徒送他們離開，並且要親眼看著他們走出暗夜大門。

    屋裏，賀綏新還在鬧著。

    不管桂娘怎麽攔著，她死活都要見顧長樂。

    鬧的動靜大了，驚動了主屋的人，顧長音一聽說賀綏新去了那邊，他急忙趕了過來。

    “你又在幹什麽？”

    顧長音怒斥，賀綏新全然不理會，她看著他問：“你和你父親到底瞞著整個顧家都做了什麽？這裏麵的人，這個被你們關了二十年的人到底是誰？她是顧長樂嗎？是你的親妹妹嗎？顧長音，別跟我說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認識。”

    顧長音有些驚訝，不知道她從哪聽來的，但是他不糊讓她探究，更不會讓她知道真相。

    他一把拉住賀綏新的手腕，“你給我出來，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你放開我，我賀綏新已經在你們顧家撒野了這麽多年，你現在才跟我說這不是我撒野的地方，那你告訴我，哪裏才是？顧長音，你到底在害怕什麽？這裏麵的人到底是誰？被你們藏起來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房間的門突然開了。

    賀綏新的叫嚷聲一頓，顧長音愣住。

    司徒葵和顧熙看向房間門前，過了一會，一隻消瘦的手順著門邊摸索了出來。

    “夫人。”桂娘一驚，急忙過去扶她。

    看著那一點一點走出來的人，司徒葵終於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了，她拉住顧熙的手，十指相扣，像是想要提前安撫。

    顧熙看了她一眼，隻有又看向那幾次碰麵都剛好跟他錯過的人。

    顧長樂走出來，那張臉卻讓賀綏新極度陌生，她能肯定她絕對不是顧長樂，但是，她是誰？

    顧熙一怔，腳步已經上前，卻被司徒葵硬生生的給拽了回來。

    司徒葵的臉上沒有半點驚訝，或者說，早在上次顧長樂那麽明顯的躲顧熙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她是誰了。

    顧熙忍著心下的不可思議，直勾勾的看著走出來的人。

    他不會認錯，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他也絕對不會認錯，這張臉跟二十年前沒有太大的改變，他清楚的記得當年他母親過世時的樣子，隻是他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見到她。

    手越攥越緊，硌的司徒葵手指的骨頭疼。

    她覆上另一隻手安撫著，小聲說：“你再使勁我的手就廢了。”

    顧熙趕緊鬆手，看向她，這才知道那天她為什麽會問起他的母親。

    “又有客人來了嗎？”

    辛晴的一句話，讓顧長音稍稍安心了些，他看了一眼賀綏新，緊接著，馬上又看向顧熙。

    顧熙一臉幽深，低沉的嚇人，顧長音知道，這件事終究是滿不下去了。

    這麽多年他為了不讓賀綏新知道住在這的人是她，用盡了一切辦法，說光了所有的謊言，但是到最後她還是來了。

    桂娘扶著她說：“是先生，還有她的夫人和女兒。”

    之前她還會口口聲聲的叫著顧長音“哥哥”，現在她卻想叫都叫不出口。

    他的夫人？

    如果她的眼睛沒有瞎，她倒是想要見一見這位能讓顧家的人為了她囚禁她這麽多年的夫人長什麽樣。

    “你們，找我有事嗎，我剛剛聽到你們在爭吵，是為了我嗎？”

    驀地，賀綏新甩開顧長音的手，大步走到她麵前，“你是誰？你不是顧長樂，你到底是誰？”

    “賀綏新你鬧夠了沒？”顧長音喝道。

    賀綏新轉身看著他，“鬧？我有鬧嗎？你不是說住在這的人是你妹妹嗎？她是嗎？她是顧長樂嗎？她哪裏長得像顧長樂？老爺子二十年沒有踏進過這裏，我還以為她是在忌諱當年的事，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你們到底做了什麽？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麽你們要把她說成是顧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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