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了，是誰還會來女塾？

    林於荒將刀收起來，悄悄跟了過去。

    似乎是深夜從來也沒有出過什麽問題，她竟然順順利利地跟著馬車混了進去。

    而馬車駛向的地方，是從來都被師父們禁止她們進入的“夢之樓”。據說夢之樓是一個幻境疊加的樓，她們這樣的修為進入後，很容易便出不來了，所以乖覺的女孩子們從來都不會踏足此地。更何況，女塾每晚都有門禁與宵禁，她們也出不來。

    可是林於荒此時卻分明聽到，夢之樓裏傳來喝酒尋歡的聲音。

    隨即，一具具屍體被抬了出來，裝上馬車。林於荒看到幾個尚且未衰老得那麽嚴重的女孩，認出她們都是和萬小荷同一批的未通過測試的同學。

    夢之樓裏又傳來了慘叫聲，她抬頭便看到窗紙上張惶抵抗的少女身影被一個男人推倒在地。

    林於荒木然的臉上，有什麽東西熱熱地流過。她又流淚了……

    她的拳頭攥得如此之緊，甚至指甲摳破了掌心也未曾察覺。

    她跟著那輛馬車，隨著它來到了夢之樓不到一射之地的耳房。

    馬車的車夫將屍體隨意拋了進去，便駕車離開了。於是林於荒怯怯地走了進去……

    她看到了什麽！

    她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滿室的屍體，層層累疊，有的已經雞皮鶴發死去了，還有的尚有一絲氣息，發出瀕死的喘息和哭泣，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遭受這樣的待遇……

    不！不！

    林於荒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她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可是耳中卻能聽到她們孱弱的呼救聲……

    “……林姐姐……是林姐姐麽……”

    “……林姐姐救我……”

    “……我想回家……”

    不！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噩夢，她要趕緊醒過來！

    “於荒？你……你怎麽在這裏！”

    她猛地回頭，看到自己的師父緣心站在那裏，一向嚴肅又鎮定的她此時一臉的驚慌失措。

    林於荒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事。而這些事，師父是知情的！

    “我殺了你！”林於荒發出了絕望的吼聲。

    “於荒！你聽老師的話，先把刀放下……”緣心知道她的能力很弱，所以反而上前一步，“你聽我說……”

    “你閉嘴！”她一刀揮下，砍斷了緣心的一支臂膀。

    一擊即中，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她何時變得如此厲害，竟然能傷到師父！

    她自然想不到，自己在慌亂之中拿到的，竟然是和越衡君的天機奪命刀，隻要修為在衡君之下，在此刀前都絕無抵抗能力。緣心痛的發出淒慘的號叫來，林於荒猶覺得不解恨，剖開她的丹田，一刀毀去了她的仙根。

    “啊——”林於荒跪在老師的屍體旁，發出了無聲的嚎叫，她仍記得今日她得知萬小荷要來時，一臉的不甘心，那時緣心還慈祥地安慰她：“沒事的，於荒，你這麽努力，來年的第一非你莫屬。”

    假的！都是假的！

    她握著刀，向女孩子們入寢的地方走去。

    很快，又有兩個師父湧上來，怒喝道：“林於荒！這麽晚你還在遊蕩什麽！還想不想參加明年的測試了！”

    她喃喃道：“都是騙人的！都是假的！我不要！我不信！我要殺了你們！”

    血噴射而出，甚至還濺進了她的眼睛裏，讓她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紅色。林於荒雖然痛下殺手，腦中卻十分清醒，她留了一個活口，拖著她一路進了眠月館。

    “啊——！”被驚醒的女孩子們像是受驚的小鳥一般瑟瑟發抖地聚攏在了一起，她們不明白一向溫和又善良的林於荒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嗜血的女修羅。

    林於荒的眼淚混著眼中的血流了下來，在她的臉上畫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你們被騙了……”她慘然笑道，“我們都被騙了……”她將那個管事姑姑推到女孩子們麵前，低聲道，“你……告訴她們實情。”

    管事姑姑嚇得不輕，磕磕絆絆地把事情說清楚了，隨即磕頭如搗蔥，迭聲道：“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我隻是個看管雜物的靈人而已，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啊……”

    “與你無關……”林於荒帶淚而笑，“死了那麽多的女孩，你說，與你無關……”

    原本恐懼地抱在一起的女孩子，臉上的表情由驚嚇，變為震驚，又變為茫然，最終，是黑暗一般的絕望。

    林於荒一刀結束了那管事姑姑的性命。

    “你們若是有誰不信我，現在我就可以帶她去看那些同窗們的屍體……”她沉聲道。

    沒有人說話。

    她們不是傻子，原本家裏對她們就不重視，卻突然肯開恩送她們來這裏的女塾，這本就十分可疑。而且每年除了測試的第一名會回來宣講，其餘的姑娘則就跟人間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了蹤影。

    “林姐姐，我們該怎麽辦……”不知是誰，低聲問了一句。

    林於荒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外麵傳來了一片嘈雜聲，原來緣心師父等人的死，已經驚動了夢之樓的人。

    眠月館的小樓外火光衝天，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青石城權貴此時在修士的保護下，已經來到了小樓下，不知是什麽人在大聲道：“女塾裏進了刺客，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請大家有序地從樓裏撤出來！”

    他說話間，修士們已經悄悄包圍了整個眠月館小樓，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青石城的秘密，不能被這些丹爐捅出去，索性這批全部“用掉”，再買一撥也來得及。

    可是，就在此時，以小樓為中心，巨大的衝擊波驟然擴散開來，伴隨著波圈的，是熊熊燃燒的業火，一百零七名少女團團圍坐林於荒周圍，看著她自刎，用性命和鮮血完成了血咒陣法的陣眼。她們浸身於火中，強大的怨念匯聚成了對青石城的詛咒。

    等林揚名趕來時，女塾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

    幸存的權貴們很快便發現，林於荒變成了山鬼，定期便要出來作亂一番，而那一百零七名少女形成的陣法則不斷汲取著和女塾有關的所有的家族的靈力。他們雖然在修士的保護下暫時免於死在山鬼手下，可是殺不掉，跑不掉，也不過是在青石城等死……

    林揚名自然不會如此坐以待斃，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現，他雖然離不開青石城，作為城主卻可以傳遞任務書出去，於是他想了一個歹毒的方法，在林於荒的血咒陣上，又做了一個汲靈陣，衍生出漫天的大霧籠罩了整個青石城，遮住了死去少女的冤魂的同時，汲取城中百姓的靈力為自己所有。

    而那些來執行任務的人，也變相成為了他們的丹爐，被他們用各種方式誘騙至迷霧裏，散盡修為，供養給了青石城越來越少的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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