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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媱傾身半坐,虛扶三公主皓腕直立而起,三千墨絲隨她動作逶迤垂地,直至雪白腳踝,一襲金絲繡邊打底的黑氅曲裾大袖長袍輕拂,紅紋束腰帶勾勒玲瓏曲線,腰身纖細盈盈一握。
“要去哪?”三公主低聲詢問,卻跟著她的步伐亦步亦趨。
她一身赤紅羽紗華服分外妖嬈耀眼,如同她的容顏般濃桃豔李,光豔逼人,不可一世。
此時卻是微微側身,目光誠懇,以千媱為主導,全然是聽從她的話了。
“你不該來這裏,也不該多問。”千媱停住,神情平淡對她提醒道。
她聞言,自然知道千媱在暗示何事,似不愉反問:“為何不該?何又為不該?我想去哪便去哪,沒有誰能攔住我,還是,千媱上神不歡迎我。”
三公主名為玉蟬,是統領掌管天界仙者的帝君的女兒,也是帝君的最為寵愛的長女,是三界處尊居顯,帶金佩紫赫赫有名的上神。
此時卻像要被無辜趕走似受了委屈,盯著千媱。
千媱凝神不語,如果玉蟬強勢點,她就直接施個法將人丟出去,可現在她美目流轉,看了實在不忍心,找不到應對的辦法,便默認她這一行為。
“你知道,這對你沒有好處。”隻留下一句。
千媱赤足姍姍走動,步步生蓮,踩在鋪著白玉金珠的地板上,五彩爐鼎煙霧繚繞,一種萬年古木沉冽的檀香漾浮在空氣中,玉蟬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
很像她身上的味道。
大殿巨大內柱細刻奇形異狀的圖案,細膩有致,與她裹身的黑暗長氅上的圖騰相得益彰。
經過錯落有致的木雕梨花書架,千媱這才停下,虛虛佛手,片刻書架彌散成鏡,之後別有洞天。
拾石梯而下,目光所到,是一座諾大的地下宮殿,厚重肅穆,巍峨壯麗卻不富麗堂皇,相反,強烈的紫色玄光籠罩不真切的空曠,更顯陰森詭異。
玉蟬腳步一滯,眼珠輕顫,竟是被這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然而,更讓她啞口無言的還在後頭。
待她看清那紫色玄光形成來源時,直接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壓迫與深沉逼人的宮殿,放眼望去,半空中虛懸裝飾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透明骨瓷倒鈴,高低墜落,若一一數去,不說上萬也有整整上千隻,一個令人咋舌的數目。
“這是……”玉蟬忍不住低語。
隻是並未等到回答。
而此時,每隻透明骨瓷倒鈴皆有紫黑濁氣隨瓶口絲絲溢出。卻又不消散,而是凝固成團,隻是或多或少的問題。千媱纖柔的手微抬,一隻便斷了線的風箏似掉入她掌心。
再細看,那隻顏色逐漸變淺變淡,不一會兒,竟是變成了純淨至極的色彩。
“怨念被驅除了,怎麽會。”玉蟬呢喃一聲,從隱約猜到裝為何物,再到現在還未回神,顯然沒猜出中間所以然來。
別說她猜不出來正常,就是再來幾個得道高深的仙翁,也不一定能道出其中奧秘。
之所以猜不出,原因必然是,那每一個骨瓷倒鈴裏封鎖住的都是三界殘留下的邪祟之魄!
本淪為幽魂怨鬼,亦或是將妖魔化的它們,稍趁人不備,便能鑽進凡人的七竅,腐蝕人的精氣,稍厲害點的,連仙人對敵也是不甚容易。
如此陰祟之物,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天界,更不可能被千媱渡化!
千媱恍若未聞,步伐微抬,徐徐緩緩往裏走去。
玉蟬目光隨著移至,再也忍不住震驚,臉色大變,赫然睖睜雙眸,脫口而出大喝:“這是靈珀器。”
宮殿中央,密封透明的銀絲光圈飄懸著,由無數可見棱角組成,純淨至極的靈力波動無規則環繞保護,而在光圈中央。
隱約可見一縷墨絲,與一塊斑駁鶉衣。
不消片刻,玉蟬神色極為複雜,望著自顧自動作的千媱,見她越是淡定,她更是氣憤,隻想狠狠抓住她質問一番。
那少的可憐的幾樣物品,她再清楚不來自何人!
那東西為什麽在靈珀器裏,這千古神器又為何在她這裏?她此番舉措又是為何?
千媱仿佛看不見她的震驚,或許說,她若要看,千媱便讓她看,她若想知道,就全部擺在她眼前。
千媱麵不改色,將上一個世界淨化的靈魄抽取一魄,凝神施法注入靈器,不多時,靈珀器中間瑩白色魄體聚合凝固,漸漸形成一小團白色光圈。
玉蟬目光愣怔怔直直盯著,眼底狂熱一瞬,旋即小心翼翼,不禁連呼吸都放慢了。
她如果沒猜錯……
千媱這是在
凝魂
還未再看到期待的變化,那一團凝結光線毫無預兆散開,再無能觀測到的影子,仿佛一瞬間生命力湮滅無影無蹤。
玉蟬容色蒼白,心狠狠一墜。
“碎了,碎了。”玉蟬呢喃。
“太難了,不可能有辦法,不可能了,他再也不會回來。”她倒退幾步,幾近失力道。
那場令四海八荒生靈塗炭,硝煙彌漫的百年大戰,距今已過三百年。
他早就死了,灰飛煙滅,魂渣也不剩。
“眾上神皆合力探識過,他們的結果是不會出錯,千媱,你……”玉蟬嘴唇發白,輕輕喏動,再也說不下去下麵的話。
這也是讓她想不到的,距今已經過了三百年,千媱還在抱有幻想,還在做無用功,還在試圖挽救他,他竟值得千媱命去救。
以魂鑄魂。
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
千媱恍若未聞,纖長手指一轉,骨瓷倒鈴頃刻化做靡粉。
無半分留戀,轉身不疾不徐離開地下宮殿。
“你還打算繼續嗎?”玉蟬亦步亦趨,內心焦灼簡直是進來前的數十倍,她甚至不敢問,千媱為此已經付出三百年,難怪無論何時來尋都不見蹤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千媱聞言,不再緘默,咄咄反問:“為什麽不呢?玉蟬,他們便罷,為何連你也這般問我。”她的目光冷淡異常。
玉蟬怔然,心疼難忍。
為什麽?原因多到數不過來,這是在走一條沒人走過的路,誰也不知道前方是光明還是深淵。
可有什麽用?那些對千媱來說,都是毫無說服力的借口。
玉蟬下意識忽略了那句“為何連你也這般問我。”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玉蟬啞然:“以魂鑄魂乃為逆天改命之事,天條規定,一旦查處,輕則剝除仙籍,丟入誅仙台,重則永世不得超生。”
這話沒錯。
兩人再次回到大殿,千媱毫無表情揮手,高大的殿門打開,自身卻直直立於一旁。
“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裏,已經足夠。”
這是請玉蟬走的姿態。
殿門外萬裏祥雲漂浮,仙光彌漫,玉宇瓊樓,無數宮脊吞金穩獸,巍峨屹立。
玉蟬忽然覺得她變得無比陌生。
“為什麽呢?”她問。
“他值得我這麽做。”
千媱抬眸望去,眼底幽幽沉沉,不知焦距。
“眾仙在不在乎,無動於衷,亦或是敢不敢做,都與我無任何瓜葛,我不會怨誰,但如今,我要去做。”
千媱微微折身,黑氅曲裾長裙輕晃,平靜冷淡述說著一件事實。
“我不希望當隻有我願意這麽做的時候,你還要幹預我的決定,你不要阻攔我,也不必多言。”
玉蟬手不知不覺早已握緊,是啊,她不該幹預,她沒有資格幹預。
可她隻是不希望千媱受到傷害,僅此而已。她已經失去了摯親,麵對千媱的堅定,她難道就可以無動於衷嗎?
千媱是誰。
曾經名聲響動四海八荒的寵兒,被眾神捧在手心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上仙,如今卻要冒著被剝除仙籍的風險,放低姿態為卑微的六界邪祟渡化。
這怎不貽笑大方,大嘲荒誕至極!
玉蟬無可奈何,喟歎一聲,暗念造化弄人,隻道:“此事我隻當聞所未聞,你若需要我幫助的,我亦不會袖手旁觀。”
既然已得了她的保證,千媱不再多言,平淡轉移話題。
“叫我回來,所為何事。”
先前隻與玉蟬交代過,需下凡曆練,玉蟬也不多問。
千媱便將能得知對方位置的靈器交於玉蟬,有要緊事將她喚回便是。
兩人已相識上千年,千媱了解她的孰輕孰重與重情重義,自然信任她。
所以,此番必然是出了她解決不了的事情。
玉蟬見千媱神色如常,沒有異常,便道:“西王母親自前來遞送請柬,見你不在,我便有些心急了。”
“請柬?所謂何事。”
如此正式,上一次還是帝君壽誕之時。
“恭賀,君黎上仙的元神從莽荒之境歸來。”玉蟬微微感慨,語氣不經意流露距離,還有敬重。
“君黎上仙。”千媱臉色微變,低聲重複這陌生的尊稱,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尊稱。
是那個是與他一同參與過戰爭的人。
也是真的名震仙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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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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