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留給蕭墨蘊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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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程輔庭慣性的問了一句,其實他聽到了,聽的一清二楚,其實他也隱隱約約的能猜到,可一旦事實真的到來的時候,程輔庭還是不能接受。

    蕭墨蘊也直愣愣的愣在了當場。

    “就在今天淩晨大約四點,自己一人在書房休息的冷叔用棉被裹住槍口,然後對著自己的嘴開了一槍。是程家的警衛員打電話告訴我的,秋姨已經從家裏趕過去了,我還沒來得及過去。”程湛沉重的陳述著。

    程輔庭的身軀搖搖欲墜,老淚縱橫。

    他和冷禦軍和蕭遠清三人是曾經生死與共在一起打天下的三兄弟,蕭遠清已經遠逃加國二十多年都不曾回來,而今這一個卻在一夜之間自裁了。

    是自己的昨天對他的話語太重了?

    老冷啊老冷!

    人,贖罪的方式有萬千種,而你卻用了最為逃避的那一種。逃避是解決方法嗎?

    你竟然都沒能讓我看你最後一眼變狠心的舍棄了我們。

    懦夫!

    懦夫!

    程輔庭揚天嘶吼,老淚渾濁。

    一瞬之間,程輔庭仿若蒼老十歲那麽多。

    是程湛和傅遠兩人將他扶進車裏的,傅遠沒有開車,而是在車裏看著程湛又轉身來到蕭墨蘊的身邊。

    “蘊蘊。”程湛喚了一聲仍在愣怔中的蕭墨蘊,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麽好。

    “怪我嗎?我逼死他了麽!為什麽!”蕭墨蘊一臉的倔強和不屈:“為什麽要拿死來對我叫囂!為什麽!為什麽!上天一定要對我這般不公平嗎!為什麽!”

    “他不是這個意思,蘊蘊,他不是,他是畏罪。你不用自責,不用難過。乖。”程湛將蕭墨蘊緊緊摟在懷中。

    心疼的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此時此刻他深刻的覺得,這是個世界對自己的小妻子實在是太不公平。

    一個人享受了二十年平靜的生活,心安理得的享用著別人的妻子,讓別人的妻子來給予自己年幼的孩子母愛。

    這是何其殘忍?

    卻偏偏要慣用在替天行道,對在逃犯的無辜的女人的一種愛之上。

    其中還夾雜著憐憫與施舍麽?

    卻沒想到,天道漫漫。

    終有一日,天際上空蒙上的那一層灰會被一道極強的亮光衝破,一切又都真相大白了。

    而那道極強的亮光,便是那曾被冤枉了二十年的老者的後人。

    你曾經忌憚他的才幹,卻沒想到將他驅逐出境之後,他的下一代依然才幹卓絕。

    而且,前來找你討債來了。

    這是你無法泯滅的。

    也是最為恐懼的。

    更是你最最慚愧的。

    以至於,在她咄咄逼人下,你無路可選,你無處可躲?

    所以,選擇了自裁。

    自裁。

    你是解脫了,可眼下這個女孩呢?

    她要背負著逼死你的罪名嗎?

    她又做錯了什麽?

    她已經在這一端時日了煎熬的不能在煎熬了!

    她已經做到了最好!

    縱然被程湛緊緊摟在懷中,蕭墨蘊卻仍然在冷笑,憤怒,不屈。

    “沒事的,沒事的,沒人敢對你叫囂半句,哪怕所有人都指責你,老公都站在你這一邊,別怕,別害怕!”程湛親吻著她的額頭:“你若不想去讓爸一個人先去冷家看一看,我送你回去棲廬公館休息,好不好?”

    “不好!”蕭墨蘊堅定的說道:“我媽還在那裏。我不能置我媽於不管不顧。再說了,我做錯了什麽?我沒什麽不好見人的。”

    “好。一起去。”程湛其實原本也是這個意思。

    去了,便能知道事情更多的真相,以及冷家人的態度。

    不去,反而會讓人覺得蕭墨蘊心虛和理虧。

    一個小時後。

    兩部車停在了楞在的外麵。

    一部是警衛員開車載著程輔庭,另一部是傅遠開車載著程湛和蕭墨蘊。

    此時此刻,冷家的宅子外麵已經密密麻麻停滿了來自各個階層的車輛。

    進入冷宅內,便聽到有隱約哭聲,雖然不大,卻有男有女。蕭墨蘊能聽到那哭聲裏沒有母親的聲音。

    冷宅內其隻住了冷禦軍和顧馨茹兩個人,冷家的孩子也隻有冷鋒一個人在帝國的國境內,還遠在大西北經商。

    其他的子女則全都在國外。

    距離帝國最近的便是在烏克蘭定居的冷靜。也就是冷鋒的二姐。

    冷鋒之所以在大西北經商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二姐在東歐烏克蘭定於,早在十幾年前,東歐因為時局動蕩,以至於各種物資極為匱乏,冷靜就是因為抓住了這個機遇,才讓年紀輕輕的冷鋒紮根在大西北和二姐一起經營外貿。

    也由此,冷鋒在西北境創下了自己的商業王國。

    清晨四點多,冷家的傭人起床小解的時候聽到了書房內的一聲悶悶的響聲。當時傭人就感覺了不對勁,沒來的去廁所便急急忙忙推開門。

    卻,為時已晚。

    冷禦軍已經躺在了血泊之中。

    冷家的三子四女都在同一時刻接到了抱喪電話。

    卻也隻有距離相對最近的冷靜。以及遠在西北境的冷鋒最先趕回家中,冷靜是訂的淩晨早班機,三個小時機程。

    而冷鋒在國內,一個小時的飛機便飛回來了。

    他和二姐冷靜是同一時刻達到冷家宅子內的。

    那時候,也還不過上午八點鍾。

    而冷家在國外的其他子孫都暫時還趕不回來。

    程湛和程輔庭蕭墨蘊三人來到程宅院內的聽到哭聲的時候,程家的警衛便如實的匯報程湛程輔庭和蕭墨蘊:“報告程老將軍,稱少將,蕭中尉。冷少公子以及冷二小姐已經在內室,冷老將軍的遺體也已經處理好了,遺體就在大廳內停放著。”

    “知道了。”程湛冷靜的回答。

    一行四人並肩進入宅內。

    偌大的客廳,已經黑白交替的布置好了,冷禦軍的冰棺躺在客廳的正中央,儀容已經由專人整理完畢,暫時還不能送去殯儀館。

    冰棺的旁邊跪著哭泣不已的冷鋒和冷靜,以及另外一個男人。

    估計是冷靜的丈夫。

    三個至親看到程湛程輔庭和蕭墨蘊的時候,都沒有說什麽。

    悲痛之中,能說什麽?

    是冷宅的老管家將三人引到冰棺的前麵。

    看著靜止的容顏,程輔庭忍不住再一次的悲痛哀嚎:“老冷!你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呀,你這不會讓將活著的人陷入兩難境地嗎。”

    程輔庭是一句指責冷禦軍不堪擔當的話語。聽到冷靜的耳朵裏,卻被她記在了心裏。

    父親戎馬一生,對帝國功不可沒。

    怎麽到頭來落得一個自殺的下場?

    是什麽事情能將父親逼到這種地步?

    作為兒女,她不可能不查。

    隻是,自己的兄長姐妹都還沒到齊,她不會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出手。

    看著所有人哀泣,蕭墨蘊卻一臉淡靜,她擰眉看著老管家:“我媽呢?她人在哪裏?”

    “夫人因為悲傷過度支撐不住,在裏屋躺著呢,現在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在照顧她。”管家抹淚回答道。

    “蘊蘊,別擔心茹姨,家裏就是再亂,我們也會把茹姨照顧好的。”沉痛中的冷鋒不忘記關心蕭墨蘊一句。

    這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太多,也隻有他冷鋒一個人最為清楚個中的緣由,以至於父親的死固然令他很沉痛,可,他卻無力勸阻什麽。

    冷鋒甚至越來越覺得冷家欠蕭家的實在太多。

    可能終生都無法還的上。

    蕭墨蘊不語,她對冷鋒並沒有好印象,哪怕自那件事情以後冷鋒一再的對她示好。

    可她依然對冷鋒沒有好感。

    一絲好感都沒有。

    “我去看看我媽。”蕭墨蘊一垂頭,便去了內室,程湛緊跟其後。

    冷鋒和顧馨茹的臥室內,顧馨茹斜臥在床頭上,頭發淩亂,雙眼浮腫而眼神沒有光澤,醫生為她掛了點滴在手上。

    身旁有兩名醫護人員守在旁側。

    “對不起,媽媽。”再倔強的蕭墨蘊,麵對媽媽,也不得不說這三個字。

    “蘊蘊……”顧馨茹看到蕭墨蘊的到來,竟然擠出了一絲笑容:“你沒事吧孩子?”

    “媽媽,怎麽會這樣?”剛剛在外麵看著冷禦軍遺體的時候,蕭墨蘊沒有掉一滴眼淚。她不喜歡冷禦軍,從一開始對他的不接受到後來勉強接受她,叫他一聲冷叔都是因為想讓媽媽心裏好過一點。

    以至於,平心而論冷禦軍的死隻會讓蕭墨蘊惱怒,而一點點都不會心痛。

    其實蕭墨蘊內心深處最為自私的想法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程湛和母親。

    她當然希望冷禦軍沒有死,而在韓啟山招認之後,一切的一切真相大白,讓遠在加國的父親能夠光明正大的回來,讓程輔庭向父親道歉。

    更是讓冷禦軍公開向父親道歉。

    麵對麵道歉。

    一個字兒都不能少!

    哪怕他冷禦軍一點臉麵都沒有,也必須道歉。而且還不一定父親蕭遠清能夠原諒他。

    就是要讓他沒臉。

    就是要讓他接受懲罰!

    這是蕭墨蘊內心深處最為自私的想法,活在這個世上的人們,就沒有不自私的,可自私也分程度,她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卻從未說出口,之所以沒有這麽說都是在替母親考慮。

    母親和冷禦軍二十年的夫妻歲月,遠遠不是她和父親在一起僅僅四五年能夠與之比擬的,哪怕曾經那是個錯誤,更甚至是個掠奪和侵占。

    可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這就是作為人的一種無奈。

    天下無奈事情何其多?

    經曆了生死大劫的蕭墨蘊隻能選擇無奈。

    無奈到讓她幾近頹廢,極度萎靡。甚至總是抱怨自己為什麽沒有死在韓啟山的槍口下!她都沒有開口斥責冷禦軍。

    然而,冷禦軍卻自己死了。

    看著自己病弱的母親,蕭墨蘊無奈又委屈的流淚。

    “不是你的錯孩子。你已經做到最大的容忍了之度了,是他……”顧馨茹艱澀大的說道:“該死。”

    該死。

    顧馨茹苦澀的笑。

    他死的當天晚上,和她吃了燭光晚餐,和她分開了房間,她就已經知道當晚的定局了。

    她明知道結局是什麽,她沒有阻止。

    不是她不愛冷禦軍。

    愛,這個字眼之餘顧馨茹而言,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給了那個男人。

    餘生,她都是在苟活。

    但,即便是苟活,人也是有感情有溫度的,二十年來,冷禦軍對她無微不至關愛,冷鋒對她的那份依戀致使她再怎麽冷血冷靜,也不可能鐵石心腸下去。

    她對冷禦軍有的隻是一種相濡以沫的依情,餘生如果蕭遠清無法得以平反,她也隻能這麽過著。甚至連看一眼自己親生孩子的機會都沒有。

    而今,孩子回到了自己身邊,又是這麽優秀,孩子的決心哪怕是刀山火海喪失自己性命,也要為自己親生父親洗脫冤屈。

    那是一種骨血相連的執著!誰又有權利阻止?

    在那一刻起,顧馨茹已經想到了這一天,唯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孩子在查到這一步的時候會左右兩難到幾近頹廢。

    她的孩子終究是有所顧慮,哪怕心裏再不待見冷禦軍,再覺得他欠自己父親的,可,依然選擇了這種近乎於自殘的無奈方式來對待這件事。

    孩子有什麽錯?

    一出生便父母離散,長大後被父親追殺,好不容易來到雲江見到了親娘,卻要在這三叉口的地方被多方撕扯。

    親生父親。

    親生母親。

    最愛的男人。

    讓她選擇誰又割舍誰?

    她就這麽被三方麵立場給撕扯的鮮血淋淋。那種萎靡的無奈,昨天廖秋語都告訴顧馨茹了。

    顧馨心如刀割。

    孩子兩難,她更兩難。

    在這種情形下,她甚至都想到了一種極端的手腕,由自己親手結束冷禦軍的命。

    卻在這個時候冷禦軍自裁了。

    她的心裏突然平靜了。

    人活一世,難過坎實在太多,顧馨茹已經能夠接受任何別人都難以接受的事實情況。

    但,這不代表她就不心疼。

    冷禦軍

    這個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的的男人。

    她不可能做到冷血心腸。

    冷禦軍死,即便是已經猜到的結果,即便是明知道的事實,即便明知道這是冷禦軍能選擇的最好的一條路。即便她顧馨茹再如何冷靜,即便顧馨茹淡然的吐露著那兩個字:“該死。”

    可顧馨茹的心口卻在滴血。

    這就是人。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媽媽,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想選擇的,我沒有逼他。”看到母親這個樣子,縱然蕭墨蘊也知道冷禦軍該死,可她依然對媽媽說了這個話。

    “別說了孩子,你已經夠難做的了,你這幾天裏生不如死的煎熬充分的說明了一切,媽媽都知道。”顧馨茹掉下了兩行清淚。

    蕭墨蘊為她擦了。

    她抬頭,腫脹的一雙無神的眼眸看向外麵:“管家,你進來一下。”

    “是,夫人。”冷將軍死了,可冷夫人還在,冷夫人雖然平時溫婉無語,可冷宅上上下下,乃至冷禦軍的貼身警衛都知道,這位冷夫人可不是一邊的人,她的睿智,她的冷靜,她的從怒斥卻能鎮住人的淡定能力是眾所周知的。

    以至於,縱然冷禦軍離世。

    在冷宅內,病床上的顧馨茹依然能鎮得住全場。

    “夫人,你病著,少操點心,您有什麽吩咐,都可以吩咐我們這些下人。”管家忠誠的說道。

    “帶領他們去書房吧。”顧馨茹淡淡的說道。

    “是,夫人。”管家領了命便帶了程湛,蕭墨蘊,程輔庭,以及比他們更早來到的廖秋語,以及冷鋒和冷靜兩姐弟一起來到了冷禦軍自裁的地方——書房。

    “管家,有什麽事情要交代嗎?”冷靜開口問道。

    “有,將軍臨終前留下了遺書。”

    “遺書,給我們兄妹姐弟留下的嗎?”冷靜想當然的問道。

    “不,是留給蕭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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