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力戰番僧護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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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無名正要把易筋經的口訣傳授沈輕舞,忽見門口跌跌撞撞衝進來一個人,便住了口。兩人齊齊回頭看去,原來卻是方才樹林之中,全真派諸人布下天罡北鬥陣與無名相鬥之時,那個站天璿位的小道士,不過此刻他衣衫襤褸,杏黃的道袍上到處是斑斑血跡,一手執著長劍,一手捂著肩膀,滿臉驚惶之色,那鮮血還在不停地從指縫中滲出。他闖進廟中,見到無名和沈輕舞相對而坐,不禁也是一怔,一臉警惕地看著無名。

    沈輕舞微笑道:“這位道長,不知怎麽稱呼?剛才在樹林裏多謝你啦,如今我和前輩之間的誤會已解,他不會來與你為難的,你別擔心。倒是道長……怎麽一會不見就弄得……這般模樣,是不是碰到了什麽難事?怎麽會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她何等冰雪聰明,隻一眼就看出了那小道士心中所想,她對全真派的人並無好感,前生更是多次與全真派的人為敵,但這個小道士之前在樹林中力戰無名,總算也是為了自己的事,是以對他的態度也稍稍有所不同。

    那小道士朝沈輕舞微微頷首,算是還了一禮,道:“貧道王常月,是複陽真人的弟子。可算是找到姑娘了,侍劍宮主正到處找你呢。”沈輕舞道:“我師父也來啦?”

    王常月道:“適才姑娘被這惡人擄走後,我奉掌教真人之命趕去映月宮知會消息,誰知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侍劍宮主。”沈輕舞問道:“我師父呢?她也跟你來了嗎?”

    王常月搖了搖頭,道:“我們分頭找你,侍劍宮主一路南行,我則向北打聽,不想剛剛在山下客店裏碰到了幾個番僧,聽他們談起,乃是西藏密宗門下,要去往重陽宮,還大言不慚地要挑了我們全真派,我一時氣憤不過,就和他們動上了手。唉,隻可惜貧道武功不濟,不是那些惡僧的對手,姑娘快些走吧,那些惡僧馬上就追來了。”

    沈輕舞笑道:“我為何要躲?他要挑的是你們全真派,又不是我們映月宮。”

    正說著,就聽得外邊傳來人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喊著:“就在這裏,就在這屋裏!”說著便有幾個人連喊帶跑一擁而入。為首一個八尺大漢,比常人高出一頭,身著僧袍,布衣芒鞋,手提丈八金剛杵,雖不到二十歲年紀,但麵目猙獰,臉黑得古銅似的,前額、顴骨、鼻子都比常人高凸,緊繃繃的塊塊肌肉綻起,沈輕舞向他隻瞧得幾眼,便心生厭惡之意。

    隻見那番僧大步走進破廟,斜眼掃了掃眾人,用生硬的漢話道:“我說……你……為何……單單逃來……這裏,原來卻……卻是在此……邀了……幫手……對付我。哈哈,你們……幾個一起上罷,貧僧……有……有何懼哉!”

    王常月“呸”了一聲,道:“你這賊禿與我全真派為難,犯不著帶累旁人。”說罷“刷”地一劍,指向那番僧左肩。

    那番僧哈哈一笑,道:“剛才的……教訓……還沒吃夠麽?還敢……跟……跟你佛爺爺……動手?”揮杵擋開,“錚”的一聲響,劍杵相擊,嗡嗡作聲,震得王常月虎口發麻,長劍幾乎掌握不住,他心知對手勁力太強,忙退了半步,就勢卸去杵上勁道,腕抖劍斜,劍光霍霍,劍鋒已削向他右頸,那番僧笑道:“你們……全真派……妄稱……道門正統,中原大派,劍法……盡是……這麽……這麽中看……不中用麽?給我師父……提鞋……也不配,中原……武學,不過……如此。”側頭避過,手中金剛杵猛地擊落,直砸王常月頂門。

    王常月不敢用劍去格,隻得避向右側,一麵說道:“你這賊禿,休逞口舌之能,看招!”說罷,左手劍訣一引,長劍疾刺他大腿,使得正是全真劍法中的精妙招數“白鶴亮翅”。那番僧輕“咦”了一聲,眼中微現驚詫之意,閃身讓過,還了一杵。

    轉眼間兩人已拆了十招,沈輕舞冷眼旁觀,見王常月始終不敢與那番僧的金剛杵相擊,隻能圍著他不停遊走,不禁暗暗搖頭,道:“這小道士不敢近身,劍短杵長,實則這番僧已立於不敗之地。”

    無名聽她如此說,卻笑道:“這番僧唯占著力氣大點罷了,你看他每次來不及破道士的劍招,便以蠻力硬擋硬拚,也沒什麽了不起。”沈輕舞問:“以力破巧,不是武學的上乘境界麽?”無名搖頭問道:“你可知道黃裳?”沈輕舞道:“知道。他是北宋徽宗年間的武學奇人。”無名道:“那黃裳曾雲:‘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是故虛勝實,無勝有,不足勝有餘’。最高境界的武功,並不追求力大力強,所以才有【虛勝實】,【無勝有】,【不足勝有餘】之說。”

    沈輕舞聽得一顆心怦怦亂跳,手心發熱,暗暗默念:“虛勝實,無勝有,不足勝有餘……虛勝實,無勝有,不足勝有餘……”細品之下,隱隱有所悟,卻不知就此已窺上乘武學的門徑。

    卻聽無名又道:“不過這些年,我想了很久,虛勝實的目的是以虛禦實,無勝有的結果也是化無限為有限,不足的目的是為了索取更多。無論以力破巧,還是以巧破力,終究隻是途徑,看你怎麽用罷了。”

    兩人自顧交談著,這時場中的形勢又有變化,隻見那番僧突然一杵掃出,似是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晃,便要摔倒。王常月眼疾手快,瞅見這天大破綻,連忙左手“呼”一掌拍出,擊向他後心。

    那番僧“哈哈”一笑,向前跨出一步避開,手中金剛杵驀地圈轉,大喝一聲:“著!”王常月左腿已然被打中,腳下一個踉蹌,就此摔倒在地。他連忙用長劍在地下一撐,待欲站起身子再鬥,卻不想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慘呼一聲,卻是怎麽也站不起來了。原來這一下打的好重,腿骨已然折斷。

    那番僧收了杵,道:“如何……你……服了沒有?貧僧……也不為難你,隻要你……肯承認……我密宗……功夫……天下第一,勝……勝過……全真派……再叫我……三聲……三聲……三聲好爺爺,就饒……饒你……不死。”

    王常月大罵道:“呸,士可殺不可辱,你快快一杵打死我罷,要我叫你‘爺爺’卻是休想。”

    那番僧道:“你從山下客店和我一路打到這裏,何曾勝得了我一招半式?怎麽,還不服麽?”

    王常月道:“本派武功深如大海,不能速成。我雖勝不過你,那是我自己學藝不精,可不是我們全真派的武功不如你密宗。”

    沈輕舞見他大敗虧輸,生死已在呼吸之間,兀自如此倔強,心中不由得對他又多了幾分欽佩。卻聽那番僧大笑三聲,喝道:“好,那……那貧……貧僧……就成全你!”忽地一杵擊向王常月的天靈蓋。這一杵去勢好快,沈輕舞此時便是有心相救,也已不及,眼見王常月當場就要被打得腦漿迸裂而死,驀地隻覺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人,正是無名,隻見他兩根手指漫不經心地夾著杵身,巍然不動,任那番僧如何用力,這重逾數十斤的金剛杵竟是再也挪不了分毫。

    那番僧試了幾次,強抽兵器不得,也知是遇上了強敵,眼光一轉,瞧向無名上下打量了一番,雖見他打扮奇異,卻是看不出什麽,當下倒也不敢怠慢,雙手合什為禮,說道:“這位……前輩……不知……不知有何吩咐?”

    其實他卻不知無名如今已有些瘋瘋癲癲,萬事不縈於懷,但對那“天下第一”四個字卻仍是看得極重,他剛剛倘若隻要王常月承認他們密宗的武功高過全真派倒還好,卻偏偏還要人家說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這可犯了無名的大忌。

    無名道:“你剛剛說你們密宗武功天下第一,這我倒不服了,要領教領教。”

    那番僧心中一凜,道:“前輩……可是對……貧僧的……武功……不以為然,要……要指點一二?”他本意隻是想說:“你是前輩高人,我是後生晚輩,我的功夫自然比不過你,隻能在你麵前出醜,請你指點。”但他畢竟是藏人,漢語不通,而江湖上切口之上,說的又往往是反話,比如說道:“在下既承閣下取了一對招子,此恩此德,來日必報。”還有所謂有事相求,往往也不懷好意,比如強人打家劫舍,通常便說:“我們一班苦哈哈的兄弟請總鏢頭賞賜,讓他們也好混混日子。”

    因此他好好的一番言語,在無名聽來反而都當作反語,隻聽無名仰天長笑,聲震屋瓦,大聲道:“指點你?憑你也配向我叫陣?你叫什麽名字?西藏密宗我也識得幾個人物,你是誰的門下?雷霆上人還是大光明王?叫你師父出來,我和他比劃比劃。”

    “我叫強巴,家師……多吉紮寺年則上師,乃是密宗的……嫡係……傳人,豈是雷霆上人……等出身……旁支之人……可比?”那番僧一臉倨傲地答道。

    其時天下密宗有五個教派:白教、紅教、黃教、黑教、花教,這五教雖都承認同一個祖宗——釋迦牟尼。但相互間修行之法,以及對教義的闡釋卻各不相同。其中又以紅教傳承最久,曆來自封為密教正宗。

    紅教即為寧瑪派,“寧瑪”藏語意為“古”、“舊”,該派以傳承弘揚吐蕃時期譯傳的舊密咒為主,故稱為“舊”;其法統與吐蕃時期的佛教有直接傳承關係,曆史淵源早於後弘期出現的其他教派,故稱為“古”;通稱“舊譯密咒派”。它是最早傳入西藏的密教並吸收原始苯教的一些內容,重視尋找和挖掘古代朗達瑪滅佛時藏匿的經典。由於該教派僧人隻戴紅色僧帽,因而又稱紅教。因此這番僧稱自己為密宗的嫡係傳人,卻不想禍從口出,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題外話------

    多吉紮寺:全稱土登多吉紮寺。藏傳佛教著名寺院,為六大紅教寺院之一。“多吉”乃“金剛”之意,“紮”意為“石山”。寺名由後山上的自然金剛圖形而得名。始建於十六世紀末,由紮西道傑創建。十六世紀晚期,原十三萬戶之一的拉堆絳的統治者紮西道傑被辛夏巴·才旦多吉打敗,所轄土地也被辛廈巴家族占據。於是他就到處傳教,並組織僧團——艾旺教團。後來紮西道傑在拉薩以南的雅魯藏布江北岸創建了該寺。本書中,年則上師係虛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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