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鬧華堂紅燭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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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回,且說憶府婚宴之上,陳玄生語驚四座,竟然出口指責“江南大俠”憶華庭是北元奸細。這個消息更是刺激,直驚得眾人目瞪口呆,而作為準新娘子的雪伊伊一個踉蹌,幾乎連站都站立不穩了,顫聲說道:“你……你有什麽憑據,說……說他……”
陳玄生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本來我也不敢相信的——你應該知道,徐鑒徐侯爺和周昂周老英雄都是北地邊關抗蒙義軍的領袖。”
雪伊伊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陳玄生道:“他們卻死於非命,屍體上左胸第五根肋骨下,‘乳根穴’與‘期門穴’之間,赫然留個紫紅掌印。”
雪伊伊“啊”了一聲,脫口而出道:“是赤砂掌。”
陳玄生點點頭,歎道:“你也應該知道,咱們這位‘憶大俠’的成名絕技是什麽。”
雪伊伊緩緩地扭過頭,她此時已將蓋頭取下,看了憶華庭一眼,不發一語,但在座的誰又不知道,“江南大俠”號稱“掌劍雙絕”,一手赤砂掌和七十二路回風劍法素來馳名武林。
這一下,不但是雪伊伊,便連廳中其他英雄,看向憶華庭的目光也多了一絲驚疑。雪伊伊更是晃了幾晃,好不容易才穩得住身形,看了看憶華庭,又看了看陳玄生,一時也不知該相信誰。
卻見憶華庭仍是麵不改色,朗聲道:“陳公子,在下不知你為何口口聲聲汙蔑於我,但我憶某人行事向來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你既然誣陷我為殺害抗蒙義士的凶手,又誣我是北元的走狗,卻拿不出真憑實據,那麽可否容在下為自己辯白幾句?”
陳玄生道:“你說。”憶華庭道:“據我所知,殺人之後能在屍體上留下紫紅掌印的,天下間至少有三種掌法吧?”
陳玄生道:“不錯,還有昔日明教的大摔碑手,以及無名的五毒神掌。不過我朝自從太祖起,向來對圍剿明教不遺餘力,而明教自教主張無忌隱居漠北後,再沒出過什麽英雄人物,因此早已式微,當初我頭一個懷疑的也是無名,但天機道長卻和我說:‘無名此人雖然為惡江湖,但這兩件事發生之時,他正在武夷山和貧道比武,所以不會是他所為。咱們俠義中人,絕不能因他是惡人便將所有惡事歸咎他身上,那樣不但有失公允,更會讓真正凶手逍遙法外。’”
憶華庭道:“在下自然不敢懷疑天機道長的話,但明教式微,卻不代表沒有餘孽。何況徐侯爺死時,在下身在少林寺做客;而周老英雄案發之時,在下卻在湘西一帶和崆峒派的崆峒二老決戰,這一點,少林寺的絕生大師和崆峒二老都可以為我做證。”
“阿彌陀佛。”站在一旁的絕生聽憶華庭如此說,宣了一聲佛號,道,“憶大俠在少林寺做客,盤桓了半月有餘方才離開,此事老衲可以作證。”他今天是憶華庭的主婚人,為了避嫌,本不想插口,但此刻話已說到了這裏,不得不站出來作證。
陳玄生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什麽,卻聽那憶華庭衝著絕生拱了拱手,又接著說:“多謝大師仗義執言。陳公子,請耐心聽我說完,剛剛在下說的隻是其一。其二、這兩起武林公案,在下當初聽聞之時,也是痛心疾首,是以多有留意,據在下所知,徐侯爺和周老英雄屍身上。除了那個掌印,尚有幾處刀傷,傷口呈鋸齒狀?”
陳玄生變色道:“你想說什麽?”憶華庭冷笑道:“就我所知,‘兩江大俠’陳天嘯的成名絕技驚魂刀法,所造成的傷口,好像也是如此……”
他這話說的雖是輕描淡寫,但此言既出,猶如平靜的湖麵被人丟下一大塊石頭,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廳之中登時炸開了鍋,與宴的群豪,誰也不曾想到竟然還有如此的波折,不由得都是議論紛紛。
隻聽陳玄生大聲道:“憶華庭!你休要倒打一耙,血口噴人!不錯,我陳家的驚魂刀法的確能造成鋸齒狀的傷口,但家父一年前就已經過世了,而在下的武藝低微,根本不是徐侯爺和周老英雄的對手,如何能傷得了他們?”
憶華庭搖了搖頭,歎道:“陳公子武功如何,在下並不清楚,不敢妄下斷論。但在下卻知道,比武較技之時,自然是武功高者得勝,倘若隻求殺人,卻不必如此。江湖宵小,迷煙毒藥,俱是手段,令人防不勝防啊。”
陳玄生急道:“你的意思是我下毒?”憶華庭道:“我可沒這麽說,不過陳公子,我想請問,徐侯爺和周老英雄遭奸人暗算之時,你在什麽地方?可有人證明?”
陳玄生怔了一下,原來他當時果然並不在家,而是出門了一趟,辦一件要緊的事,因為是私事,所以連家仆也沒有攜帶,此刻被憶華庭突然問起,難免呆得一呆,但隻這一呆,在這節骨眼上,已足夠惹人懷疑了。他畢竟年輕,眼看大家都把懷疑的目光投了過來,心中一急,隻道:“雪姑娘,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就算你不信在下的話,難道還不信天機道長?這個酒葫蘆總不會是假的吧?”
雪伊伊點頭道:“不錯,這的確是我當初送給老前輩的……”話未說完,卻聽憶華庭長歎了一口氣,道:“伊伊……你太天真了。”
雪伊伊奇道:“怎麽?”憶華庭道:“你好好看看,這個酒葫蘆,可是全新的?”
雪伊伊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蘆,道:“不是,隻有八成新。”
憶華庭道:“東西是你十幾年前送給天機道長的,天機道長生性愛酒,天下皆知,用了十幾年的東西,怎麽可能還有八成新?這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仿造的吧。哼哼,他倒也知道要把葫蘆做得舊些,可惜百密一疏……”說著看了陳玄生一眼,一切已盡在不言中了。
這一點,陳玄生自然也感覺得到,他萬萬沒有想到,憶華庭三言兩語之間。就把矛頭全都轉向了自己,眼見事情到了這一步,今天已是怎麽也說不清楚了,不由得心中焦急,眼見大廳中的群豪,此刻看向自己的眼色也漸漸開始不善,隻得道:“雪姑娘,我今天來這。隻是受了天機道長所托勸說於你,你若執意不聽,我也沒有辦法,就此別過吧。”
說著就想要轉身離開,不想才走出兩步,人群中忽地搶出一人,攔住了他的去路。正是雲南沐府的“乾坤刀”沐順。隻聽他嘿嘿冷笑了兩聲,說道:“陳公子,何必走得這麽急?”
陳玄生心中一凜,道:“你待怎樣?”沐順道:“這兩件武林公案,大家都很關心,陳公子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是非曲直自有公論。”陳玄生道:“那酒葫蘆的確是天機道長親手交給在下的,至於為何是新的,在下也不明白。”
沐順道:“好。這一節先撇開不論,徐侯爺和周老英雄遇害之時,公子身在何處?還請告知。”
陳玄生聽他如此說,不由得勃然變色,道:“那是在下的私事,我沒必要告訴你。”
沐順哈哈大笑,道:“是沒必要告訴我,還是壓根不敢說出來?陳玄生,你今日擅闖憶府,大鬧華堂,憶大俠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這也罷了。但這兩樁武林公案,我卻要問個明白!勸你還是好好說出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這一番話雖是對著陳玄生說的,但卻也說出了大廳中絕大多數英雄的心聲,便連趙真嵩和絕生大師等人也不禁都暗暗點頭。
陳玄生環顧四周,眼見群雄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長歎一聲,道:“若是在下非要離開此地,你要怎樣?”
沐順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著刷地從腰間抽出單刀,人向右轉,刀鋒已劈向陳玄生後腰。
陳玄生見他出手不凡,微微一驚,俯身前竄,已從他刀下鑽過。哪知這沐順招數好快,他剛站起身,他左手突從身後向陳玄生肩頭拂去。
陳玄生左足一點,身子似箭離弦,倏地向後躍出,這一下變招救急,身手敏捷。沐順叫了聲:“好!”踏步進招,不待他雙足落地,跟著又是一刀揮去。陳玄生在空中扭轉身子,左腳飛出,徑踢對方麵門,這是以攻為守之法,沐順隻得向一側躍開,兩人同時落地。
沐順這兩招攻得快速異常,而陳玄生兩下閃避也是十分靈動,各自心中佩服,互相望了一眼。陳玄生道:“既然沐大俠願意賜教,在下若再不用兵刃,便是對大俠的不敬了。”說罷也抽出佩刀,兩人重新鬥在一起。
隻見沐順滿場遊走,陳玄生進退趨避,一個刀法大開大合,淩厲至極,一個刀法細膩沉穩,輕巧靈動,瞬間又過了十幾招。忽見沐順左手被陳玄生一把扣住脈門,沐順用力一奪,左手得脫,順勢一個轉身,右手單刀斜劈而下。這一刀運足了勁,刀鋒未至,刀氣已然刮得陳玄生麵頰生疼,他知道對手內力強勁,讓無可讓,一翻身滾到一旁,隻聽“嗤”的一聲,衣袖竟被削下了一截,不由得勃然變色,一個鯉魚打挺立起身來。不想那沐順向前一步,又是一個轉身,單刀斜劈而下。
陳玄生大喝一聲,舉刀迎架,兩刀相撞,震得虎口發麻,手中狹鋒長刀登時沉了下去,隻得再退一步。誰知那沐順卻仍是故伎重演,向前一步,招數竟然並無變化,又是一刀斜劈而來。
這幾刀一刀重似一刀,到得第四刀再下來時,陳玄生隻覺全身都為對方刀上勁力所脅,連氣也喘不過來,手臂麻酸,奮力舉刀硬架,隻到此番長刀定然脫手,不想沐順這一刀著力卻是極輕,原來竟是虛招,招式未老,單刀又倒翻上來,刀鋒輕顫,卷起一片刀光,將陳玄生下半身盡數籠罩其中。
陳玄生心中一驚,暗道:“我命休矣。”哪裏閃躲得開?眼見著這一刀若是砍實了,登時就要把他從左到右劈成兩半,早嚇得閉上了眼睛。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刀即將及身的霎那,人群中青光一閃,又掠出一個白衣少女,長劍刺出,直指沐順後心,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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