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美人如玉劍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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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回,且說陳玄生直闖華堂,揭破驚天秘聞,不料三言兩語之間反被憶華庭指為凶手,欲待離開之時,又被“乾坤刀”沐順所阻,兩人動起手來,陳玄生畢竟年輕,武功平平,險些喪命於沐順刀下,正在危急時刻,幸得一個白衣少女閃出人群,刷地一劍刺向沐順,這一劍竟是後發先至,沐順隻得撤刀,退開了一步。
此人正是沈輕舞,她此番來憶府觀禮婚宴,原是本著看熱鬧的心態,順便查訪無名的行蹤,本不欲多事,不料竟然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在心裏夢裏不知回轉了幾千幾百次的身影,她沒見到他之前,想的全是陳玄生的負心薄幸,絕情寡義,直恨得她咬牙切齒,不想這乍一相見,心心念念又全都在他的身上了。她先前見陳玄生詰問憶華庭,言辭鑿鑿,大占上風,也不做理會,如今眼見他要吃虧,如何還忍得住?是以急忙搶了出來。
沈輕舞一劍逼退沐順,徑直走到陳玄生身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霎時間百感交集,想到前生少女時種種溫馨旎旖的風光,又隨即想起此後的傷心失意,孤單淒涼,心中一時柔情密意,一時怨恨無窮。半晌,才幽幽一歎,柔聲道:“你……可傷到哪了?”
陳玄生眼見沐順一刀斬至,自己已然無幸,本早已閉目待死,不意此刻竟絕處逢生,不免驚喜交集。定睛一看,救了自己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雖容顏秀麗,不可方物,但自己卻並不相識,有心上前道謝,隻見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眼神似喜似悲,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此時聽她問起,忙揖了一禮,道:“在下倒沒傷著,多謝姑娘援手。”
沈輕舞卻仍是怔怔地癡在那裏,像是聽見了,又仿佛未曾聽見似的,呆呆地看著這個自己愛了一生,卻也恨了一世的男人,脫口而出道:“你……我……總叫你好好習武以應對強敵,你偏偏不聽,現在可知道我的話沒錯了吧?”
一句話說得陳玄生如墜雲裏霧裏似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道:“姑娘……這……這話從何說起?”
他卻不知沈輕舞這話其實隻是隨口說她自己聽的——陳玄生武功平平,前世她和陳玄生熱戀之際,曾勸他用心練武,甚至不惜以自身的心法武功傾囊相授,還抓了好些人給他當練刀的靶子,不想卻反而搞得陳玄生對自己既恨且懼,兩人後來分手,除了因林楚君之故,此事也是誘因之一。
“沒什麽。”沈輕舞微微一笑,此時她已漸漸回過了神,心中暗暗對自己道:“沈輕舞啊沈輕舞,好端端地,何必再提當年的恨事,難道你忘了如今已是二十年前了麽?”嘴上卻說:“陳……陳……,你沒事就好。別擔心,隻要有我在,沒人能動得了你一根汗毛……”
說罷,回頭向沐順盯了一眼,如秋水一般的雙眸瞬間閃過一絲厲色,冷冷道:“沐大俠,你是決意和陳……陳公子為難了?”
“姑娘言重了。”沐順向沈輕舞抱了抱拳,道,“在下隻是希望陳公子把事情說清楚。”
沈輕舞道:“剛才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們自己不相信,偏要去相信那個憶華庭,還有什麽可說的?”
沐順道:“此事幹係甚大,其中疑點甚多,若不分證清楚,如何對得起死去的抗蒙義士?”
沈輕舞輕笑一聲,道:“抗蒙義士?好了不起麽?抗來抗去,也不見抗出什麽成果來,韃子年年南下,邊關年年告急……”
沐順怒道:“姑娘,你……你這……這……”“這”了半天卻也不知如何反駁。
其實廳中群豪誰不知道沈輕舞所言也是實情,但紅口白牙地說出來,卻是任誰也接受不了。
便在此時,隻見趙真嵩站了起來,朗聲道:“此言差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正是因為韃子年年南下,邊關年年告急,漢人百姓深受其苦,我們才需要像徐侯爺、周老英雄這樣的人,讓更多的漢人團結一心,共保家園。”
一句話說得群雄無不轟然喝彩叫好,卻聽沈輕舞又接著道:“我不過是也小女子罷了,天下興亡與我何幹?道長這些大道理又說給誰聽?也罷,這且撇開不談。再說眼下這件事,既然憶大俠和陳公子各執一詞,誰也拿不出真憑實據,大家又何必在此繼續浪費口舌?依我看,倒不如揭過此節,待將來誰能拿出證據,再坐下來分證此事,豈不是更好?”說完,見大家議論紛紛,也沒個了局,也不再管,扯了陳玄生就要自顧離去。不料才走出兩步,又被沐順伸手攔住。
沈輕舞皺了皺眉頭,心中弗然不悅,因道:“沐大俠,你究竟是什麽意思?莫非自恃刀法無敵,要指點幾招麽?”
沐順搖了搖頭,道:“姑娘要走便走,沒有人攔著,但眼下事情沒有分說清楚,你想帶陳公子一起走,卻是不能。”
沈輕舞道:“若我執意不肯呢?”
沐順呆了一呆,心想:“今日與會的都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傑,這姑娘不知是何人門下,怎地如此蠻不講理?”朗聲道:“那便請姑娘劃下道來罷。”
沈輕舞微微冷笑,道:“我也沒什麽道兒,你待怎地?”
沐順道:“姑娘若勝得了在下手中這口鋼刀,那是在下本事不濟,攔不住人,自然無話可說。若是在下能僥幸贏得了一招半式,還請姑娘莫要再管這閑事。”
沈輕舞冷“哼”了一聲,道:“好不要臉,你是江湖中的成名前輩,現在要以大欺小麽?”
沐順幹咳了兩聲,正了正神色,道:“若是比武較技,在下自然不會跟晚輩動手,但此事關係太大,陳公子一直不肯明言,姑娘又執意要帶他走。在下也隻好出此下策了。”他見沈輕舞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料想武功定然高不到哪裏去,嘴上雖說的客氣,實則卻想:“諒你也不敢動手,卻不是我不給你機會。”
隻聽陳玄生在一旁道:“姑娘,多謝你的好意,隻怨我江湖經驗太少,比不得那憶華庭老奸巨猾,請自行離去罷,不用管我。”
他自知此間事情極難善了,不願再連累別人。不想這話聽在沈輕舞耳中,卻全成了關心愛護之意。心中感動,如何還肯棄他而去?隻微微一笑,又對沐順說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進招吧。”說罷抽出長劍,挽了一個劍花,便站定不動。
其時按江湖上的規矩,後輩與前輩動手,須得先讓三招,是以沈輕舞拔劍出鞘,卻並不進擊。
那沐順倒沒料到沈輕舞竟然如此痛快地應戰,不由得暗思:“難道我竟看走了眼,這丫頭其實身負絕技?”拔出單刀,刷刷刷三招,盡是虛劈。待到第四招時,方才揮刀斜劈,招式未老,已然倒翻上來。他成名已久,倒還自恃身份,雖與沈輕舞這等江湖後輩動手,也不願占那三招的便宜。
沈輕舞心道:“常聽聞雲南沐府沐氏夫婦的‘日月乾坤刀法’名揚天下,前生卻無緣一見,今日倒要好好瞧瞧。”閃身而進,姿態飄飄若仙,還了一招“花前月下”劍鋒向沐順的下盤連刺數劍——正是侍劍所授明月劍法中的招數。
這一招飄逸動人,劍式淡雅,廳中群豪從所未見,無不又驚又歎。便連絕生大師這等少林名宿,見了如此美妙的劍術,也盼能多看幾招——他們少林派的“達摩劍法”、“羅漢劍法”等等走的均是剛猛路子,那“明月劍法”卻是飄逸靈動至極,隻是一眼瞧來,實在是清麗脫俗,有如《佛本行集經》卷五十中雲:“誌意清潔,言語貞良。容儀婉媚,聲氣和雅。端正可喜,觀者無厭。最勝最妙,以諸瓔珞。”又如《淮南子?說山訓》雲:“畫西施之麵,美而不可說。”不禁暗歎:“世間竟有如此劍法。”
那沐順見她出招雖是精妙,內力卻是平平無奇,不由得心下大定,刀勢一轉,不再大開大合,反而招中藏套,套中含式,變化多端,正是他家傳的絕技——“日月乾坤刀”。
沈輕舞使開明月劍法,初時還見招破招,守得甚是嚴謹,三十餘招後,見他內力悠長,源源不息,簡直是愈戰愈勇,暗想:“如此打法不是個了局,我身無內力,若不能速戰速決,難免體力不濟。”一聲嬌叱,陡地劍勢一變,展開搶攻,使的正是無名所授“無名劍法”,那便真真是一劍快似一劍。
沐順接了十餘招後,已全然看不清對方劍勢來路,心中暗暗驚慌,隻有將一把單刀舞得雪花相似,緊緊護住要害。
這“無名劍法”乃是無名自創,他一代宗師,才智卓絕,可惜武功卻是偏陰邪一路,無論“萬魔朝宗”還是“五毒神掌”等,都帶著七分邪氣,因此這套劍法也顯得刁鑽毒辣,詭異莫名,但卻也疾逾閃電,迅捷無倫。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已拆了數十招,此時沐順已是左支右拙,眼看就要落敗,忽聽得叮的一聲輕響,沈輕舞長劍的劍鋒已貼住了刀背,順勢滑了下去。
這一招叫‘花自飄零’,取的原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之意,乃係沈輕舞前生自創的以劍破刀的招數,當年栽在她這一劍下的英雄豪傑倒也不少,隻是劍招雖精,眼下卻不難破解,實因沈輕舞此刻內傷未愈,劍上全無內力,沐順隻須刀身向外一震,立時便可以將來劍蕩開。但沈輕舞的長劍來勢奇快,沐順翻刀欲蕩,劍鋒已涼颼颼的碰到了他的食指。
沐順心下大驚:“我四根手指不保!”此刻便欲撒刀後退,也已經來不及了。心念電轉之際,但覺右手忽地一涼,跟著一陣鑽心徹骨的疼痛襲來,忍不住一聲慘叫,再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然被沈輕舞長劍硬生生地齊根削去,單刀再也拿捏不住,“咣當”一下掉在了地上。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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