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地底奇人飛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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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回,且說虛素秋甩脫了憶華庭、悅意二人,在甬道之中又行了片刻,來到一間石室之內,口砌似玉石,修建得極是齊整。虛素秋也不理洞內有無埋伏危險,直闖進去,將柳隨風輕輕放在地下,將右手放在他昏睡穴上,助他推宮過血。本來以他的武功,隻需一指相加,勁透指尖,什麽穴道也都解開了,然此際運不得真氣,卻也無可奈何,隻得采用這種笨法子。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柳隨風“嚶”的一聲,悠悠醒來,見到虛素秋在自己身邊,忙低聲叫道:“道長小心,有賊人!”
虛素秋微微苦笑,勸慰道:“你別怕,賊人我已經打發啦。”
柳隨風略一定神,四下看了看,問:“這是哪兒?”
虛素秋道:“我也不清楚,不過看起來是一間石室。”
柳隨風忙道:“可找著開陷阱的機關了麽?我娘她……她和那位小道長還被關在陷阱裏,眼下也不知怎麽樣了。”言語之中極是憂心。
虛素秋苦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孝順得很,隻咱們兩個眼下都自身難保啦。”說著把方才智鬥憶華庭、悅意之事略略說了,又道:“你在這裏歇息一陣,我去四處看看。”說罷,見旁邊還放著火燭等物,隻是早已熄了。他隨手取過一根,又拿出隨身的火折子點上,高舉火把,一步步向內走去。
轉了兩個彎,前麵赫然現出一個極大的石室,較之外麵人工開鑿的石室大了十來倍,頂上垂下鍾乳,顯是天然的石洞。卻是空空蕩蕩的,四周擺著許多石人像,與常人大小一般,蛇身人頭,長有粗壯的四肢,後肢是獸形,前肢呈人形,手持利劍盾牌,麵目猙獰,瞪著雙眼,好像是寺廟中的怒目金剛。正中一個石台,上麵放著一個琴盒。
虛素秋心下一動,暗恃:“難道這就是玉石琵琶水龍吟?”下意識地就要過去,又怕中間另有機關,想了一想,回身找了幾塊石頭丟去,極靜中隻聽石子落地“咕嚕嚕”的聲音,卻是別無任何動靜。
正有些奇怪,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虛素秋回頭一看,原來卻是柳隨風放心不下,跟了過來,見此情形,也不禁微“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道:“道長,這……這個琴盒裏裝的,是不是就是你說的玉石琵琶水龍吟?”
虛素秋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了。”
柳隨風忙道:“道長小心。我們一路行來,機關重重,這裏既然是放置琴盒的所在,定然凶險萬分。何況既已知琴盒所在,要不……咱們還是先回頭找找機關,把我娘救出來,大家一起商議看看如何是好?”
虛素秋道:“我知你掛念母親,但眼下咱們可回不了頭,那梅花樁陣裏還關著憶華庭、悅意二人——尤其是那悅意,暗器手法一流。你不會武功,我又內力盡失,若是冒然回去,萬一著了她的暗器,咱們可就慘了。”
柳隨風聽他說得有理,一時也無法可想,隻得恨恨道:“這憶華庭,真是枉稱‘江南大俠’,行事竟如此齷蹉不堪!他原先接近我娘之時,我便隱隱覺著此人的人品不怎麽樣,是以一直反對我娘嫁給他,隻是那會還沒想到他竟是這麽樣一個人,當真令人齒冷,虧得娘沒嫁成他。唉……正道中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可眼下又該如何是好?”
虛素秋道:“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找到了水龍吟。咱們不如先把它取走,再回頭去找機關救助你娘,有此琴在手,諒那憶華庭也不敢對咱們來硬的。”
柳隨風道:“也好,一切但聽道長做主。”
兩個人計議了一陣,又用石子試了其他幾處方向,均無任何異常,虛素秋這才道:“我現在過去取琴,你且退開一些,若有任何異常,你切記莫要管我。”
柳隨風忙道:“這如何使得?道長為了我們母子甘冒奇險,我怎能袖手旁觀?”
一句話說得虛素秋臉上發燙,暗道:“這孩子倒是心實,可惜我受了獄主嚴令,圖的也是你們家的水龍吟。又怎會把它交給憶華庭換你們母子平安?這可真是對不住了。”嘴上卻說:“糊塗!你不會武功,沒得給我添亂做甚?還不如呆在外頭,萬一貧道失陷機關之中,還要靠你來解救呢。”
柳隨風聽他如此說,頗覺有理,也就不再堅持。那虛素秋這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探地往前走去,即至石台之前,仍是什麽也沒發生。他這才略略定神,伸左手去拿琴盒,輕輕一拉,手上微覺有異,那琴盒入手極輕,竟是空的!
虛素秋大驚失色,暗道:“不好!是假的!”心念電轉之際,忙要撒手,隻聽得喀喀數聲,已然觸動了機關!跟著一陣沒來由的地動山搖,隻聽柳隨風大叫:“道長小心!”話音未落,石室四周擺列的石像竟然一個一個站了起來,宛如突然活了過來一般,迎頭向他撲去,手中的利劍不容分說,直斬將了下來。
當頭一劍!虎虎生風,何等霸道!竟似完全不給人留下任何退路一般。
而沈輕舞所麵對著那突如其來的當頭一劍,也已完全沒有了退路。
危急時刻,沈輕舞不閃不避,長劍斜挑,竟往來劍之處直刺而去,這一招守中帶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備的淩厲劍法。黑暗之中忽聞得有人微“咦”了一聲,接著似是忍不住大聲叫道:“好劍法!”
話音甫落,頭頂劍光已然不見,雙劍一交,沈輕舞隻覺長劍為人架住,一股巨大的力道霎時洶湧而至,手中長劍幾乎拿捏不住,跟著黑暗中劍風霍霍,籍著火折微弱的亮光,依稀可見黑暗之中似有一人,正自揮動長劍,劍風起處,第二劍早已刺到。卻是指向自己右肩,也是守中帶攻、攻中有守的妙著。
沈輕舞不由得心中一凜,隻覺來劍中竟無半分破綻,再難以仗劍直入,製其要害,又知對方內力極高,不敢以劍相格,隻得橫劍一封,劍尖斜指,含有刺向對方小腹之意,也是守中有攻。暗處那人叫道:“好!此招極妙!”當即回劍旁掠,長劍變招快極,順著沈輕舞劍鋒直削下來。
其實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在近處,籍著火折微光,二人還是隱隱辨得出對方身影和劍勢來路。這你一劍來,我一劍去,霎時間拆了二十餘招,兩柄長劍再未曾碰過一碰。
如此酣鬥良久,沈輕舞漸漸發現一個奇怪之處,那人劍法雖高,變化繁複無比,但他的長劍卻隻是堪堪遞到自己身前,若是自己後退半步,他的長劍便就此凝住不動,也不進擊,似是有意相讓。
她自從悟得“噬魂劍法”以來,將數種精妙劍法兼收並蓄,單以劍招而論,當世幾無對手,卻從未遇到過如此強敵,不由得起了好勝之心,暗道:“你雖手下容情,我卻不要你讓,偏要仗著劍法勝你!”想到此節,也凝住身形,半步不退,全力應敵。
而暗處那人見沈輕舞劍招層出不窮,招數變幻無方,每一變化均是從所未見,且奇快如電,也是不禁連聲驚歎,雖仗著武功深湛一一化解,但沈輕舞總是突出怪招,且招數之奇妙,實是匪夷所思。
如此拆到四十餘招之後,沈輕舞漸漸心神空明,達到“以神遇而不以目睹”的境界!於劍法上的領悟越來越多,招數也越出越奇,有時候竟能隨手將對手自己的劍招融入到她的“噬魂劍法”之中,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那人見沈輕舞妙招不斷,且自己雖接連數次將她迫於絕境,似乎除了棄劍認輸之外更無他法,但她卻往往絕地脫困,非但解脫顯已無可救藥的困境,而且乘機進擊。反倒是自己漸漸出劍已略感窒滯,許多劍式使了出去,卻在“噬魂劍法”精微的劍招之下盡數落空。遂道:“小心了!看招!”將內力慢慢運到長劍之上,一劍之出,竟隱隱有風雷之聲。
沈輕舞見這一劍來勢雷霆萬鈞,內力之強,劍招之精,兩者混而為一,實已無可分割,且毫無破綻可尋,幾無可抵擋。身形飛起,一招“魂飛魄散”,劍鋒一展即收,跟著又是“驚魂奪魄”、“陰魂不散”兩招連綿而至。
這“噬魂劍法”實是淩厲無倫,她身在半空,憑著一躍之勢竟然連變三招,形成了一個幅度不大的弧圈,而在弧圈形成的過程中,劍勢有如波浪般的延展,極盡變化之能事。黑暗中隻聽得“嗤”地一聲,似是自己的劍鋒削中了什麽東西,跟著有人一聲悶哼。沈輕舞心中一喜,知已傷到了對手。她得勢不饒人,也不打話,身形甫一落地,刷地一招“追魂奪命”,一劍又刺了過去。
但也便在此時,她聽到了身後雪伊伊的叫道:“爹!爹!”跟著撲進黑暗之中,放聲大哭。
沈輕舞微微一怔,忙撤了劍招,舉起火折子湊近一看,這才看清原來黑暗中和自己酣鬥良久的竟是一個青袍怪人。但見他頭發稀疏,幾已全禿,臉上滿麵皺紋,然而雙目卻是炯炯有神,凜然生威,不由得心下暗恃:“我曾聽‘神醫’林昭言道,雪伊伊的父親雪千仇是大同總兵幕僚,早已去世,怎麽竟然還在人間?又怎會在此處?但倘若此人不是雪伊伊的父親,她又何故喚他‘爹爹’?”
正想著,隻見那人手捂肩頭傷處,冷哼了一聲,對雪伊伊道:“你怎麽來啦?”言語之中殊無喜意,一問之下,也不待雪伊伊回答,又抬頭看了看沈輕舞,問道:“你這小道士劍法很高啊,你又是什麽人?”
沈輕舞正欲回答,卻聽雪伊伊回頭對自己言道:“小道長,你別傷他,他……他是我爹雪千仇。”說著,又轉頭問那青袍怪人道:“爹爹,剛才黑暗之中,我雖聽得似是你的語音,但一直瞧不清你樣子,不敢相認,直到後來借著劍光我才終於瞧清了……對了,你怎麽會在此,你……你沒死?”
雪千仇怒道:“死?哈哈……哈哈……說的好,你自是希望我早點死了!你們娘兒倆都希望我早死!”
雪伊伊忙道:“爹,你……你說什麽話來?我……我見你尚在人世,高興還來不及,娘……娘她又怎會希望你死?”
不想那雪千仇聞言更怒,道:“你又為何高興?我如今成了這個樣子,所以你見著痛快之極,是也不是?”
沈輕舞眉頭微蹙,道:“前輩,雪姑娘好好和你說話,你卻無端胡亂發脾氣,這是怎麽回事?”
雪千仇瞥了她一眼,道:“這是我們父女的私事,用不著你這臭道士多管!怎麽,你要仗著劍法無敵,來取我性命麽?哼,要便拿去,老夫這條老命,早在幾年前就該死了!”
雪伊伊忙道:“爹,這位小道長是好心,她是來幫女兒的,你不在的這些年,女兒可被人欺負慘啦。”說著滴下淚來。
雪千仇道:“誰又欺負你了?你怎知我在這裏?”
雪伊伊道:“我也不知,我……我是和這位小道長來此尋找咱們家祖傳的玉石琵琶水龍吟的。”
不料她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隻見雪千仇橫眉倒豎,須發皆張,叫道:“好!好!原來你當真不是來找我,而是絮兒讓你來取了水龍吟,好去交給她的老相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說罷,也不知牽動了什麽傷心之處,竟是渾身顫抖,涕淚交加。驀地又仰天哈哈大笑。笑聲遠遠傳了出去,聲音中充滿哀愁憤懣,殊無歡樂之意。
沈輕舞見他又哭又笑,舉止乖張,正不解間,卻見雪伊伊吃了一驚,忙收了淚,問道:“爹你在說什麽?女兒這些年漂泊江湖,最近才帶著風兒回到洛陽祖宅定居,卻又遭冥獄追殺,經二位道長解說,才知道他們是衝著我們家祖傳的水龍吟而來,隻好出此下策,將以此琴獻出換得風兒平安。又怎會……”
雪千仇厲聲道:“不是絮兒讓你來的?”
雪伊伊道:“自然不是,爹你的神誌糊塗啦?娘不是早已過世了?怎麽會是娘讓我來取琴?”
沈輕舞道:“前輩,依我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之處?你何不冷靜一點,大家坐下來好好把事情說清楚?”
雪伊伊道:“是啊。爹,你又怎會在此?女兒當真以為你已經過世,倘若女兒早知你在這裏,拚著性命不要,也早來尋你啦。”說著撕落衣襟的一角,為他裹好傷處。
雪千仇長呆了半晌,終於長歎了一聲,娓娓道來。欲知他所說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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