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空嗟塵緣難再續

字數:7888   加入書籤

A+A-




    書接上回,且說蕭瑾賢抓了絮兒,原打算以她為質,交換被無名所傷的丐幫長老,不料話未出口,忽覺身側冷風颯然,一根碧玉竹簫,已經無聲無息地點到了自己的肋下。

    蕭瑾賢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來人竟然便是冥獄的大祭司虛素秋。不由得大驚失色,急忙躍開閃躲,左掌伸到淨緣後腰,內力疾吐。這一招‘文丞武尉’,竟是以淨緣的身子作為兵刃,向來人擊去。

    那人見他突然出手,一出手便是最陰損毒辣的險招。卻猶自笑道:“簫幫主,你還沒老婆吧?”

    蕭瑾賢一怔,順口道:“沒有。”

    虛素秋笑道:“怪道蕭幫主手段粗暴,渾不解憐香惜玉之意。對待女孩子要斯文有禮,怎能如此蠻橫?”左手一掌“清波碧煙”,右手玉簫一招“蕭史乘龍”齊齊向淨緣胸口擊去。看似定要她一招斃命一般,卻突然間左膝挺出,撞在淨緣小腹之上,登時將她身子撞得飛起,越過自己頭頂飛向身後。無名忙搶步飛上,接過淨緣,順勢伸手拍開她的穴道,問道:“你不要緊麽?”

    淨緣微微搖了搖頭,一雙清澈秀麗的大眼睛凝視著他,嘴角邊微含笑容,輕聲道:“我……我終於又見著你啦。”

    無名微微一笑,抬頭向場中看去,隻見虛素秋一招得手,但掌簫去勢卻不稍緩,仍是直挺挺地向蕭瑾賢攻去。而蕭瑾賢沒了屏障,這樣一來,等於一掌一簫便同時攻向蕭瑾賢胸口。這一招變化奇怪之極,饒是蕭瑾賢見多識廣,也不知是什麽名堂。一驚之下,蹲腿彎臂、劃圈急推,正是一招“亢龍有悔”,當胸向虛素秋拍了過來。

    虛素秋在少林寺之戰中,便曾傷在他這一招之下,知道這一招的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掌法看似剛猛狠辣,亢奮淩厲,但“亢龍有悔,盈不可久”。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卻還有二十分。不敢接他掌力,左掌捺落,擋住來招,正待順勢斜身飄進,以“玉簫劍法”攻他後腰“上髎”穴,不料那蕭瑾賢已借著雙掌交擊的反勁向後飄出丈餘,順勢轉身,拱手道:“哼,臭丫頭!你休要得意,今日咱們雖沒分了勝負,但你傷我丐幫子弟之事,我丐幫上下銘記於心,絕不會就這麽算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口中說話,身子向後急退。

    原來他在少林寺時便虛素秋酣鬥過一陣,雖仗著對方受傷未愈,僥幸勝了一招,但若加上沈輕舞以及無名,自己今日怕是連全身而退都難。因此一招之下,便即抽身引退,去勢雖快,卻仍故做瀟灑有餘,不敢稍露絲毫急遽之態。生怕為沈輕舞等人發覺,若是趁勢追來,自己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而群丐在無名掌下已傷得七七八八,眼見幫主突然退去,這一下更無鬥誌,扶起傷者死者,瞬間便走了個幹幹淨淨。

    虛素秋轉過身來,正要敘話,卻聽得沈輕舞沉聲問道:“虛素秋,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身陷囹圄?”說著搶步上前,走到虛素秋身邊,繞著他轉了兩轉,又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臉色一變,嗔道:“好哇!你原來沒受傷?你騙我?”

    虛素秋見沈輕舞麵色不愉,忙道:“誰說我沒受傷的?我……我……”“我”了半天,忽地一手握著胸口,劍眉一蹙,又道,“哎呀,我的心……好痛。”

    沈輕舞白了他一眼,見他無事,雖不明所以,心裏也自歡喜,柔聲問道:“你是怎麽脫困而出的?雪伊伊和柳隨風呢?那雪千仇怎肯放了你出來?”

    虛素秋道:“你想得倒好。那雪千仇行事顛三倒四,暴戾乖張,哪裏肯乖乖地放人?隻不過嘛……”

    沈輕舞道:“隻不過什麽?說起來你還真能裝。你這人不去戲台子上唱大戲,還真是屈才了。”

    虛素秋苦笑道:“我怎麽又像唱大戲的了?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那會子是真的被雪千仇給逮著了。唉,這說到底還不都是因為信了你的話?見你一派胸有成竹的樣子,歪理還一套一套的,跟著你巴巴兒地跑錯了路,結果倒好,自己掉進了陷阱不說,還累得我四處找機關消息去撈你出來。否則的話,我也不至於身陷囹圄。”

    “難道我還冤了你不成?”沈輕舞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自己想想,那天之事,究竟誰的不是多?我的確是選錯了岔路,但你倒在石台上裝的身受重傷的時候,至少也該給我個眼色,你倒好,裝的一副氣息奄奄,可憐兮兮的樣子,連我也蒙了過去,害的人家在這裏為你牽腸掛肚地擔心……”說到此處,忽覺此話太過親密,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忙住了嘴不說了。

    虛素秋聽得她此言大有深意,不覺心中一動,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握住她柔軟滑膩的小手,卻聽沈輕舞又問:“對了,你是怎生逃出來的?”

    虛素秋道:“當時我中了石像機關,是在一處存放琴盒的石室之內,再醒來之時已被囚於石台之上。細細一推便知,這些機關定然是有人控製的,若是無人操縱,那些石像再是厲害,終究不過死物罷了,又怎能將我挪至石台之上囚禁?既是人為,那也不必驚慌失措。”

    沈輕舞問:“怎麽說?”

    虛素秋笑道:“隻要是人,必有所欲所求,鎮定下來和對方談判試試。隻要有智慧,能交流,就總有可商量的餘地,彼此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沈輕舞“噗嗤”一笑,道:“如果手上籌碼太少,自身力量太弱,連談判的資格都沒有,又沒法逃跑,那又如何是好?”

    虛素秋想了一想,笑道:“那也沒什麽可說的,乖乖等死吧。”

    沈輕舞白了他一眼,問:“然後呢?”

    虛素秋道:“他既是將我囚於此地,卻非立時要我的性命。足可見他心裏並不想殺我,那麽便非要給我送飯送水不可。隻要耐心等待,這個人自然便會出現。果然當日晚間,我便聽得了機括之聲。”

    沈輕舞歎道:“你錯了,雪千仇修煉‘天魔解體大法’走火入魔,已半身不遂,行動尚且困難,又怎能給你送飯送水?”

    虛素秋苦笑道:“不錯。這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我聽得機括之聲,心中一喜,卻不料人沒見著,倒是石台上方的天頂處亮出一個小孔,慢慢垂下一個繩子,上麵係著一隻大木盤,盤上放了一大碗飯,飯上堆著些菜肴,另有一個瓦罐,當是裝著湯水。我把飯菜全都打翻了,不住口的破口大罵,總之什麽難聽罵什麽。”

    沈輕舞道:“你想以言辭激他相見,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若是換了別人,或許當真管用,但那雪千仇在地底癱瘓,無法動彈,卻每日以老鼠為食,非但堅持活了下來,還能修得一手上佳的劍法,可見心性堅忍。你這一招,隻怕不大管用。”

    虛素秋道:“這一回你可猜錯了。我才罵了沒幾句,他倒真的出來了。”

    沈輕舞微微一怔,奇問:“你罵了什麽?”

    虛素秋道:“我罵的是:‘你這卑鄙小人,無恥狗賊,隻會暗施毒計機關害人,自己卻甘願做那縮頭烏龜。我虛素秋他日得脫牢籠,定要把你扒皮拆骨,把你的眼睛刺瞎,把你雙手雙足都割下來。把你老婆小妾一個個全睡了再賣到妓院去。’”

    沈輕舞笑道:“他這人一生一世,最疼的隻怕就是他老婆絮兒,你要睡人家老婆,難怪他非出來見你不可。後來呢?”

    虛素秋道:“他倒是沒出來,隻在那裏喝罵說:‘臭小子,你在哪裏胡說八道什麽?莫以為你是冥獄的大祭司我便怕了!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一樣要你小命?’我說:‘你既給我送食送水,自不會殺我,這麽點簡單的道理虛某還是懂的。’他聽了,隻冷笑道:‘你倒是聰明,知道我暫時不會殺你。不過,我雖不殺你,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是無礙——你看這裏即無食物,也無飲水,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多也隻能維持十天不死。而一個人臨死前會做出什麽醜態,嘖嘖,我可想象不出。’我說:‘你想象不出,我卻知道。’”

    沈輕舞聽到這裏,一時好奇心起,不由得問道:“那你怎麽知道那時候你會變成什麽模樣?”

    虛素秋苦笑道:“我臨死前會變成什麽樣子,實在連我自己都想像不出。不過我那麽說,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我總要逗他說話,隻要他能和我說話,我就能找到他的弱點,就有辦法說服他,如果他從此再不出聲,那隻怕神仙也都無法可想了。”

    沈輕舞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那後來呢?”

    虛素秋道:“他聽了我的話,也問了和你同樣的問題。我卻不答,他連問了三次,我見他的語氣越來越焦急,知道已調起了他的好奇心,便說:‘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這人有個怪脾氣,我不喜歡對著空氣說話。你既然這麽想知道,為何不親自來問我?除非你怕見到我。’他‘呸’了一口,道:‘你雖貴為冥獄的大祭司,但我也知你已受了石像重擊,內傷已成,我又何必怕你?我若能走得過去,又何至於在此枯守,一困就是幾年?’我聽著這話有門兒,忙問他何故,他說:‘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練功走火入魔,下身癱瘓。這輩子是休想離開啦。’言語中大有愁苦之意。我聽他如此說,卻是當即思得一計。”

    沈輕舞問:“你想到了什麽?”

    虛素秋道:“當時我便說:‘原來是這樣,虛某倒有一個法子,可以幫得上前輩。’他聽了,好半晌都不言聲,過了良久,方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是修練‘天魔解體大法’時走火入魔的,這功法既稱為‘解體大法’,固是威力無窮,但修煉時也是凶險萬分,稍有差池,真氣走入岔道,輕則經脈盡斷成為廢人,重則當場爆體而亡。我修煉之時一個不慎,如今腿上的經脈已斷,這一生是治不好的了。’我說:‘我又不是大夫,要治好你的腿哪有辦法?不過讓你能夠正常行走,卻不是難事。’我想一個癱瘓多年之人,乍聞能恢複行走,定然是欣喜若狂。果然他聽聞此事,又驚又喜,直問道:‘你有何辦法?’我笑道:‘虛某剛剛已經說過了,不喜歡對著空氣說話。’他聽了,沉默了良久,就在我險些以為此計不售之時,卻聽他又出聲道:‘好!反正你已身受內傷,便是當真動起手來。我也不悚你!’說著,便撤去了石台禁製,並指點我道路,前去尋他。”

    沈輕舞道:“這個雪千仇武功劍法雖然不錯,但他半身不遂,連我都打不過,必定不是你的對手。所以你尋著了他,自然會出手將他製住了,是也不是?”

    虛素秋苦笑道:“我當時身中奇毒,一運內力,周身疼痛難當,又如何能夠和他動手?況且雪千仇修煉‘天魔解體大法’實已到了極高的境界,招式看來全無變化,其實卻變化無窮,每一招發出來,卻都是攻向我自己也想不到的破綻,哪怕是我全然無事,隻怕動起手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沈輕舞奇道:“那你是如何脫困而出?”

    虛素秋笑道:“其實說穿了也不值一提。我不過是給了他兩頁功法罷了。”

    沈輕舞一怔,問:“你給他什麽功法?難道還能讓他修煉得神誌失常,自禁自身?雖說這種功法世上不是沒有,當年的《九陰真經》之中就有記載這種‘離魂’之術,但那《九陰真經》如今早已失傳,當世已無人會使,你又是如何……不對啊,這也說不通啊,便是當真修煉這功法,也絕非一朝一夕可成啊?何況‘離魂術’也不是使修煉者自身神誌失控的邪術啊?”

    虛素秋道:“‘離魂術’我自然是不會。我給他的隻是一套桃花島的精妙腿法的秘籍而已。”

    沈輕舞問道:“腿法秘籍?當真可以助他恢複行走?這個我卻不信。”

    虛素秋道:“腿法秘籍,自然不能恢複行走。不過卻可以短時間內,讓真氣運行通過下肢經脈,自然蒙混得過去。何況,我還在其中夾雜了一些東西。”

    沈輕舞問:“什麽東西?”

    虛素秋道:“我中了悅意的東瀛奇毒,非她的獨門解藥不能祛毒,否則便需有一個甘願修煉接毒之法,從我身上把毒引到自己身上。這接毒之法雖不難,但難卻難在這樣的人,隻怕當世還找不出一個。”

    沈輕舞“啊”了一聲,拍手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把接毒之法寫入秘籍之中,讓那雪千仇在不知不覺中去修煉?”

    虛素秋點頭道:“正是,你果然聰明。我將接毒之法化入腿法口訣中,並對腿法精義做了些許修改,使他在修煉中不得不靠外人內力護持,否則便無法修煉下去。他癱瘓已久,練了幾句口訣,果然發覺下肢似有知覺,當即欣喜若狂。便邀我協助練功。並承諾事成之後,贈我水龍吟以做答謝。”

    沈輕舞道:“因此你便趁機將那東瀛奇毒全數傳給了他。雪千仇身中奇毒,內力無繼,自然隻能任你擺布了。哼,你還當真好算計。”

    虛素秋道:“嘿嘿,無毒不丈夫。再說此人性格暴戾乖張,我這隻是小作懲戒而已。”

    沈輕舞“哼”了一聲,又問:“那你又怎知我們在這裏?”

    虛素秋道:“我也並不知道。隻是那會聽說你要去尋無名來救我,我想無名何等厲害?若是知道你為了救我特地引他入彀,這個仇結下了,可當真麻煩得緊。所以將那雪千仇禁在石台後,便出了密道,滿天下地尋你,後來我聽兩個丐幫中人說起無名挑了丐幫分舵,抓了陳長老之事,又說蕭瑾賢已帶了一眾丐幫弟子在白雲灘截住了他。我想無名既在此間,說不定你也在,就算你不在,我把事情先和無名分說清楚,他將來也不至於怪罪到你頭上,是以這才趕來,不想還真見著了你。”

    沈輕舞心下暗想:“他做這些事可以說全是為了我,倒還當真對我不錯。”不禁頗為感動,低了頭隻不言聲,半晌方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你找我這麽久,這可苦了你啦。你給那石像一掌打著背心要害,當真不礙事麽?我給你瞧瞧。”一手搭著他的脈搏,又轉過頭去查看他的背心傷處。

    虛素秋手給沈輕舞拉著,又見她關懷自己,早已神魂飄蕩,歡喜萬分,脫口就道:“這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唉,早知道能有這般待遇,我就是拚了老命,也要再挨上幾十掌。”

    沈輕舞臉上一紅,“呸”的一聲,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沒點正經。你這毛病多早晚才改。”心中卻十分喜歡。

    虛素秋忙道:“在下所言句句發自肺腑,莫說隻是挨上幾掌,我便為你死幾百次,也是甘心。”

    沈輕舞聽他說的動情,少不得低了頭,紅了臉,低聲道:“說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知待我是真好還是假好……”

    虛素秋問道:“什麽是真好?什麽是假好?怎麽又是真好?怎麽又是假好?”

    沈輕舞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著他,嘴角邊微含笑容,輕聲道:“若是真好呢,我倒有一句話勸你,若是假好呢,我也就不敢說了。”

    虛素秋見她掩口淺笑,臉現暈紅,眼波盈盈,櫻唇細顫,一時整個白雲灘上皆是嬌媚,隻覺暖洋洋地,醉醺醺地,渾不知身在何處,口中隻道:“你說就是,別說一句話,便是一千句一萬句,我也愛聽。”沈輕舞微微一笑,張了張嘴,欲知沈輕舞究竟說的是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題外話------

    求評論啊,求推薦,求打賞啊,求收藏!唉~各種跪求。

    各位讀者朋友們520快樂。(雖然本寶寶這種單身狗一點都不快樂)

    另外,長評有獎啊,重獎!

    讀者群:750171937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