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回 兩界山中破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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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沈、虛二人當下計議既定,便分別啟程,那趙馨月聽得沈輕舞轉述此間,忍不住問道:“這麽說來,你當真要去找閻羅地府的老巢——酆都?”

    沈輕舞道:“不錯,本來我還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走這一趟,但是聽完你們的話,我卻反而是非去不可了。”

    趙、柳二人不禁麵麵相覷,異口同聲問道:“這是為何?”

    沈輕舞道:“因為我要去弄清楚一件事情。”

    柳隨風道:“我……我不明白。”

    沈輕舞道:“我聽完你們的轉述。至少想通了一件事。”

    趙馨月問道:“什麽事?”

    沈輕舞道:“就是所謂的東瀛人,並不是獄主所說在唐雲的聖劍山莊出沒的大內氏武士,而是細川氏派出的秘探。如今的東瀛國內,幕府衰微,大內、細川二姓大名把持朝政。他們明爭暗鬥,都想獲得我大明的貿易堪合。大內氏不知如何攀上了朝廷的禮部侍郎唐雲的關係,可以說是捷足先登,細川氏無奈之下,隻得與北元結盟,雙方約定,一旦俺答汗南下奪取了天下,則將與東瀛的貿易交由細川氏獨家打理。所以細川氏派出了密探,協助憶華庭攪亂中原武林,以便北元趁勢南下。”

    趙馨月想了一想,乃道:“不錯,你說的極是,我想事實定然便是如此!看來買通閻羅地府,殺害你師父和全真趙複陽,屠殺聖劍山莊滿門之人,都是憶華庭幹的好事了!哼,此人枉稱‘江南大俠’!行事卻如此卑劣不堪!”

    沈輕舞搖頭道:“不,未必是他。”

    柳隨風奇道:“怎麽,難道還另有其人?”

    沈輕舞道:“憶華庭的目的,在於攪亂中原武林,那麽他既已綁架了你,並嫁禍於映月宮,自然就可以挑動冥獄和映月宮的紛爭,目的就算是達到了。又何必殺我師父?嫁禍於我?”

    趙馨月道:“可是大傻……可是風弟畢竟不在映月宮的手上,這件事一查便知,那樣的話事情不就敗露了?何況當時他自己也對悅意那個壞女人說:‘這一次不同,咱們大汗已和東瀛大名細川氏結盟,這件事自然不勞我們操心,他們必定會將後續的事情辦好,你隻管放心瞧著便是。’啊!難道你是說,這件事是那個細川氏的密探所為?”

    沈輕舞道:“如今看來,定然便是如此,那個密探買通閻羅地府,殺害我師父和全真趙複陽,並嫁禍於我,自然可以引發冥獄和映月宮、全真派的仇怨,挑起江湖紛爭。”

    柳隨風又問:“那他為何要請閻羅地府的奪命七彩燈屠殺聖劍山莊滿門?”

    沈輕舞道:“道理很簡單,這麽做一舉兩得:其一:唐雲一死,那麽大內氏想要謀求朝廷堪合之事,自然也就泡湯了。其二:將之報與少林,並嫁禍於我,又能挑起冥獄和少林的恩怨。十大門派向來同氣連枝,中原武林自然從此多事。”

    趙馨月恨恨道:“這個人好毒的心腸!竟然如此算計我們冥獄,要是被我知道他是誰,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輕舞道:“這個人的身份極其神秘,知道他真實身份的,眼下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憶華庭,可是他連悅意都瞞著不說,去問他無異於與虎謀皮;而另一個,恐怕就隻有閻羅地府的‘地藏王’殷震了,這也是我為何非要去一趟酆都的原因。”

    趙馨月失聲道:“你要去問殷震?這……他會告訴你真相麽?”

    沈輕舞幽幽一歎,道:“我也不知道,但師門深仇,不可不報,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

    趙馨月歎道:“閻羅地府乃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所在,凶險莫測,據說擅入地府之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全都成了孤魂野鬼。這一趟酆都之行,我本該陪你同去,隻是獄主有命,要我奪回鳳雪鳴和水龍吟,眼下這兩件東西都還在憶華庭的手上,隻怕是走不開。”

    沈輕舞道:“獄主有命,你隻管忙你的便是,我這一次前去酆都,隻是私事,哪敢勞煩芳駕?何況虛素秋已經安排了人助我一臂之力。”

    趙馨月奇道:“不知大祭司安排了什麽人?靠不靠得住?”

    沈輕舞道:“是個叫馬俊凱的茶商,據說他曾經花了五千兩銀子,進過閻羅地府點亮過七盞奪命燈,應該知道一點那裏的情況。至於靠不靠得住……我想虛素秋介紹的人,總還是有幾分本事。”

    趙馨月聽得如此說,也便不再多言,三人當下話別,沈輕舞自尋了船行雇了艘船,一路循江北上,臨近黃昏,船駛出一道江灣,但見臨水一座秀山橫亙眼前,這山並不太高,卻濃鬱蒼翠,山巔的綠樹叢中依稀可見幾處硫璃瓦頂的建築在斜陽的餘輝映照下熠熠生輝。

    沈輕舞一轉頭,忽見鬆後有一塊石碑,長草遮掩,露出“界碑”二字,不由心中微動,走過去拂草看時,碑上刻的卻是其大如鬥的“兩界山頭隔陰陽”七個大字,字字蒼勁有力,卻殷彤彤,紅沉沉地似是要滴出血來一般。其後還附一首詩雲:

    清明夜雨鴉悲啼,

    從此陰陽兩相隔。

    黃花白酒紙成山,

    生時如夢死如醉。

    沈輕舞心下暗道:“原來此處便是兩界山,相傳當年孫悟空大鬧天宮,被佛祖翻掌一撲,把這猴王推出西天門外,將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聯山,喚名”五行山“,輕輕的把他壓住。此山於西漢王莽篡政時降落凡間,後大唐西征定國,改名兩界山,乃是隔絕人界與冥界之山。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翻過此山,便是那酆都鬼城了。”

    一麵想著,一麵抬步又走,漸行漸近,抬眼可見一座寬闊巨碩的木製牌坊,形狀古舊,木朽漸黑,造型詭秘,門額上書如烤蘭似“鬼城”兩個大字。沈輕舞心下微微一凜,知道這便是酆都門戶“鬼門關”了。

    據說,古時有叫王方平、陰長生的兩個道士人來酆都名山修練飛升,曾有一首詩開頭句兩字是“王陰——”後來有人把王陰兩字弄顛倒了,讀成:“陰王——”此後不知經過了幾世幾劫,眾口鑠金,積銷毀骨,假的經過三張嘴就變成真的了,就這樣以訛傳訛,越傳越神,名山有陰王一說遂就此流傳於世。時至今日,酆都已成鬼國之都,陰司之地。

    沈輕舞走入縣城之中,但見街市繁華,比之他處又有不同,沿街兩側櫛比鱗次的房屋店舍雖多,卻都是些棺材鋪、冥紙店、杠房,壽衣店等不一而足,路上也沒多少行人,一派愁雲慘霧,陰森淒涼之象,似是便連那天上的太陽,也給人以寂寥之感。

    如此尋了半日,才在鎮西找著了那家“雲來客棧”。沈輕舞進得店中,隻見廳堂之內空空蕩蕩,竟無半個住客,館內裝修與別處無異,奇的是左首雕窗處放了一盆清水,櫃台處於正中,上擺一個小巧的古鍾。小二倚在門邊打著小盹兒,掌櫃地則在是在櫃台後低頭打著算盤,嗒嗒嗒的打算盤聲回響在鋪子裏,更顯此時的安靜。

    沈輕舞略一打量,徑自走到櫃前,道:“掌櫃的,給我來間上房。”

    那掌櫃的見來了客人,倒是熱情之至,連忙讓座、倒幾碗泡得已經沒了味道的溫茶,又殷勤地請沈輕舞點菜。那菜譜就在櫃台上邊掛著呢,一道道的菜牌子,看那菜名兒大多是些川菜。

    沈輕舞隨便點了幾樣,又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問道:“掌櫃的,跟你打聽個人可好?”

    那掌櫃的喜滋滋地接過銀子,忙不迭地揣入懷中,道:“姑娘有何吩咐?隻管開口便是。”

    沈輕舞道:“你們這裏最近可見著一個大約五十歲左右年紀,身材微胖的中年商人?”

    “中年商人?”那掌櫃的略一思忖,當即搖頭道,“絕對沒有。”

    沈輕舞奇道:“你怎麽這麽肯定?”

    那掌櫃的道:“姑娘定是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知我們這裏的規矩,咱們這酆都乃是鬼國人死之後,其鬼魂都要到我們這酆都鬼城報到注冊,不然,就會成為孤鬼遊魂,不得超生,不得輪回。酆都鬼城,是鬼的都城,平常有誰沒事敢來這兒呀?最多不過是些往來川鄂的行腳商人,大家混口飯吃而已。”

    沈輕舞仍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當真沒見過?”

    那掌櫃又想了一想,道:“絕沒有。”

    沈輕舞暗思:“虛素秋曾言道,會傳書給那茶商馬俊凱,約他在此處等我,他自宜昌趕來酆都,按理說早該到了才是,怎地卻不見人?”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在店裏擺盆清水做甚?”

    那掌櫃的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們這酆都城白天人鬼不分,尤其是下午,鬼混在人群之中走街串巷,進店鋪,吃飯館,花陰錢。咱們開店圖的是小本買賣,哪經得起這些遊魂野鬼的折騰,所以咱們這家家戶戶,為識破鬼之伎倆,每過中午,各店鋪飯店都準備一盆水,將收的錢投進水裏,那錢倘若沉底,就是陽錢,如果那錢浮在水麵沉不下去,說明是陰錢。”

    沈輕舞點了點頭,萬不料這酆都之中竟還有此一俗,心下嘖嘖稱奇,乃道:“神鬼之說向虛妄,掌櫃的既敢在這鬼國陰都開店買賣,想必也是膽識過人,難道也信這個?”

    那掌櫃的“嘿嘿”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非是小老兒膽大,這年頭生意難做,來這陰陽交界之處,人鬼莫辨之地,也無非便是圖一口飯吃罷了。不過呆得久了,見得多了,也沾染了些鬼氣罷了。若說這‘鬼使陰錢’之事,卻還是有的。”

    沈輕舞心下一奇,問道:“竟真有此事?”

    那掌櫃的道:“怎麽沒有,前些時候,有幾個江湖人物來小店投宿,開了三間上房,原是說好,住滿三天才走,誰知第二日一早,那幾人便結了房錢匆匆離去了。”

    沈輕舞道:“想是他們有什麽急事離去,這也是常有之事,那幾人作何打扮?多大年紀?”

    那掌櫃的道:“那是幾個道士,男女都有,男的兩人是摸約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另一個是二十七八歲的女子。幾人都著玄青道袍,背插長劍,手執拂塵。”

    沈輕舞點了點頭,暗道:“這是武當派弟子的打扮,他們來酆都做什麽?”問道:“那後來呢?”

    那掌櫃的道:“他們走了以後,我便使喚小二去收拾打掃房間,誰知小二一進門才發現,那幾個道士,全都直挺挺地躺在房間的地上,渾身鮮血淋漓,每人咽喉上都有一道劍傷,早已死去多時,連屍體都涼了。我一驚之下,忙拿了他們結算房錢的銀兩到門口的盆中一投,果然遇水不沉。”

    沈輕舞心中一驚,失聲道:“竟有此事?”暗恃道:“這些武當弟子定是留宿之時遭遇了敵手的襲擊!嗯……他們咽喉中劍,渾身鮮血,這和聖劍山莊之中,少林三僧的死狀幾乎一模一樣,難道是同一人所為?嗯……看來一切隻能待進得閻羅地府,方能探明真相了。”又問:“掌櫃的,你可知道閻羅地府?”

    那掌櫃的見沈輕舞問及此事,霎時白了臉色,忙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噤聲。咱們這酆都之中,誰不知道閻羅地府呀,隻是這名字可萬萬說不得。”

    沈輕舞又是一奇,問:“為何說不得?”

    那掌櫃的左右看了一看,見四周無人,乃道:“閻羅地府三更索命,五更判魂。在酆都那可是出了名的勾魂無常,據說誰要說出他的名字,今夜便有牛頭馬麵來索命呢。”

    沈輕舞道:“閻羅地府乃是殺手組織,行得雖是偏門,做的卻也是生意,又怎會不容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否則那些買家如何上門?”

    那掌櫃的道:“這個麽,姑娘有所不知,閻羅地府神通廣大,隻要你心中默念閻羅地府之名並在自家臥室的東南角點上一支蠟燭,那麽當天夜裏便有女鬼將你引入閻羅殿。但切記千萬隻能是默念,不可張口聲張,否則來的便不是引路女鬼,而是勾人魂魄的牛頭馬麵了。”

    沈輕舞心下一凜,道:“那你可知閻羅殿在何處?”

    掌櫃的渾身一震,上下打量了沈輕舞一眼,問道:“看姑娘的打扮,像是江湖人士,難道你要去尋閻羅殿?”

    沈輕舞道:“正是!還請掌櫃的賜示閻羅殿之所在,小女子不勝感激。”

    那掌櫃的歎道:“閻羅殿自然便在那陰山之中,隻是……”說著搖了搖頭,後麵的話卻不再說下去。

    沈輕舞忙追問道:“隻是什麽?”

    那掌櫃的道:“唉,隻是我見姑娘年紀輕輕,實不忍姑娘就此送了命。”

    沈輕舞“哦”了一聲,又問:“此話怎講?”

    那掌櫃的道:“陰山便在城外十裏,高聳入雲,但陰雲垂地,黑霧迷空,終日不見陽光。前些年,也有不少和你一樣的江湖人士,據說……據說還是什麽‘青城’派的弟子,派人前去陰山,說要除魔衛道,結果去了十個人,一個也沒回來。”

    沈輕舞冷笑道:“青城派麽?哼,鬆風觀那些人自以為了不得,在青城山中自大成狂,不過其實武功平平,自然不是‘地藏王’的對手,回不來也算不得什麽稀罕事兒。”

    那掌櫃的歎道:“看來姑娘是藝高人膽大了,不過不曉得比起峨眉派的靜玄師太如何?”

    沈輕舞奇道:“你說靜玄師太?她可是當今峨眉派掌門人靜音師太的師姐,據說武功比靜音師太還要高出三分,本來峨眉派的掌門是該由她接任的,隻是當年不知為何,靜玄師太神秘失蹤。所以掌門之位才落在了靜音師太的頭上。”

    那掌櫃的道:“姑娘你有所不知,這靜玄師太當日曾來過酆都,也是要去找那閻羅地府,誰知進了陰山,仍是再也沒有回來。”

    沈輕舞心中一凜,暗恃:“原來當年靜玄師太失蹤,便是陷在了陰山之中……看來這閻羅地府還當真不可小覷。”微一沉吟,想起師門深仇,自己含冤莫白,皆拜這“閻羅地府”所賜,不由得恨由心生,當下咬牙道:“哼,閻羅地府便是再厲害十倍又怎樣?我沈輕舞要去的地方,誰能攔得住?他能奈我何?”

    那掌櫃的見她如此堅持,倒也不好多說,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歎息。沈輕舞也便不再多言,隨便開了間房將歇,本擬假寐片刻,卻不料連日來奇變迭起,卻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遂索性盤膝坐在床上,練了三遍行功,算到時近三更,便自提了長劍,翻窗而出。

    此時天色早已黑定,月黑風高,陰慘慘地大街上早已一個人影也無,便連打更之人也見不著一個,街道上店堂內外平靜得可怕,一層薄薄地,似有若無的霧氣在黑暗中彌散四周,磚縫牆角處雜聲草木無風自動的沙沙作響,給兩側死氣沉沉,鬼影森森的房舍更添了一層陰冷的氣息。沈輕舞不由得心下暗思:“酆都夜色,較之他處果然又有不同。”

    如此漸出城郭,隻見鎮外十裏赫然有一處黑黝黝的玄峰通天,山勢陡峻,中間凸起一座高盈百米的山峰,峰頂廟宇雄偉,又似神話中玄冥地宮一隅,僅北麵一條筆直的石梯,宛如一柄利劍通向山巔。沈輕舞抬頭一看,但見石梯層層,直插雲霧,卻是靜悄悄地一個人影也無,暮色沉沉之中,顯得說不出的詭秘陰森——畢竟這並不是上天的路,而是鬼城地獄的通道。

    才行數步,沈輕舞忽地心有所感,猛一抬頭,卻不自禁地愣了一下,隻見兩側各有一青麵獠牙的猙獰惡鬼,披頭散發,張開血囗,張牙舞爪撲將撲來。定睛一看,原來卻是石像,密密麻麻地沿著石梯一路排開,兩旁“鬼”名繁多。人間叫的綽號“鬼”中有之。直叫人陰陽難辯。什麽“淘氣鬼”、“酒鬼”、“色鬼”、“貪婪鬼”、“枉死鬼”、“殉情鬼”,道盡了人間萬象。沈輕舞不禁心道:“好個閻羅地府,果然鬼氣森森,比之冥獄總壇猶有過之。”

    一麵想著,一麵暗提真氣,奔得猶似足不點地一般。原想不過百米山峰,片刻可至峰頂,哪知如此奔走了一頓飯的功夫,卻仍是看不到石梯盡頭,仰頭一望,但見石梯仍是層層遞進,仿佛無窮無盡,俯身下看,卻又是雲霧繚繞,數步之外已不見物,四周靜悄悄的半點聲息也無,除了那幾乎延綿不盡的鬼怪雕像,竟似天地之間,隻餘下自己一人。

    沈輕舞心中微動,抽出長劍,在一級石階之上斬了一個口子,隨即發足又奔,不料奔了半日,低頭一看,方才那自己劍斬的缺口,竟是赫然在目!仿佛自己奔跑了半日,隻是在原地踏步一般。不由得暗道:“不好,如此奔走下去,隻怕累也要累死了。此處道路無窮無盡,竟如鬼打牆一般,這閻羅地府的機關,果然厲害。”

    心念及此,當下再不敢亂走,情知這等機關的厲害,倘若不能靜心下來,反而貿然行事,那便永遠走不出去,隻能活活地困死在這裏。當下不敢再運輕功急奔,自己略定了一回,這才抬足起行,一麵小心翼翼地走著,一麵留神觀察四周,然周遭除了那無窮無盡的石像,便再無半點東西。

    唔?等等,石像?

    仿佛暗夜之中的一道電光閃過,沈輕舞渾身輕震,忙再細看那些石像,但見“淘氣鬼”、“酒鬼”、“色鬼”、“貪婪鬼”、“枉死鬼”、“殉情鬼”……各個石像分列兩側,每一個鬼怪的石像雖都是猙獰恐怖,但每一個石像卻是麵貌各異,神態舉止也都不盡相同,但每隔數十步,則必出現一個“色鬼”石像,偏偏這個石像卻總是相同的。

    看到這裏,略一思忖,沈輕舞終於恍然大悟,暗道:“原來機關就在這裏!此處看似筆直通透,身處其中,看著隻有一道樓梯,但實際上四通八達,這個‘色鬼’的石像便是陷阱的機關!”

    這便好比一個人,若是蒙上雙眼走路,想走直線是做不到的,總要或左或右偏向一邊,如果繼續走下去,走的路線將是一條圓弧線。平時我們走路,總是根據眼睛看到的物事自動對方向進行校正,所以人想往哪裏走就往那裏走。但是,如果眼睛得不到外界的信息,便無法有效地控製行走的方向。因為人的兩條腿跨出的步子長短有微小的差別,由此形成步差,步差就導致了行走方向的偏轉,任由這樣走下去,兩隻腳行走的線路就是兩個同心圓弧,人就會轉圈子。

    想通了這一節,沈輕舞不由得啞然失笑,暗思道:“皆因此處雲霧繚繞,四周更無半點花草樹木,讓人難以辨認方向。是以在不自覺間,便會以這些石像為參照,但這‘色鬼’石像每隔數十步便出現一次,其實是在引人逐漸偏離。一旦留意諸如記號這些信息,就會使人產生邏輯判斷上的失誤,以為走的是直線,實際上不知不覺就走上岔路,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後完全喪失方向,台階的落差很小,極可能就是為了讓人產生高低落差的錯覺而設。閻羅地府這般攻心於計,倒還真是不可小覷。”

    既已想通此節,餘下之事便不難辦:這些石像既是引人入彀的機關,不可多看,索性便不再看,隻留心腳下的石階,果然向下走了沒有多遠,就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岔路,沈輕舞提起長劍,在每個岔道口均做明標記。然後繼續前行。如此不斷走走停停,果然發現這石梯竟然是縱橫交錯,四通八達,宛如一個巨大的蛛網。

    直走了數個時辰,腳下終於再也沒有台階了,沈輕舞抬頭一看,不覺地就來到了一個去處,眼前赫然一座高宅深院式的廟宇建築,院內迎麵牆上寫著“咫尺西天”四個黑底鎏金的大字,沈輕舞左手握緊劍鞘,拇指輕推劍鍔,右手虛扶劍柄,正自凝神戒備,突然“刷”一聲輕響,身後似有人影飄過。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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