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重重迷霧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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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虛素秋帶著那女子跑了半日,到得鎮外一處空曠所在。那女子剛說了句:“你帶我跑了半日,到底是有什麽話要說?”便隻見眼前人影微晃,跟著碧影一閃,已是被虛素秋一簫點到了麵門前。

    這一下變起突兀,她怎麽也沒想到前腳剛剛救出自己,後腳便突下殺手。眼見得這一簫直奔自己“人中”要穴而來,端的是迅捷無倫,更是狠辣無比,若是被一簫點中,非死即傷,當下不急細想,忙揮劍架開。

    虛素秋一擊不中,碧簫圈轉,就勢向下一拖,又“嗤”地點向她胸口“膻中”穴,仍是淩厲狠毒的招數,攻敵之不得不救。

    那女子怒道:“好啊,當真動手麽?”長劍一圈,削向他的小腹。

    虛素秋低聲說了句:“如封似閉?”斜身脫了出來,碧簫再出,“簫史乘龍”、“山外清音”、“金聲玉振”、“鳳曲長鳴”、“響隔樓台”、“棹歌中流”……招招不離那女子身周要穴,一時迫得她頗有些手忙腳亂。

    眼見得虛素秋又是一簫點到,驀地裏隻見那女子長劍圈轉,劍勢密密綿綿,化成了無數的圈圈,大圈圈、小圈圈、正圈圈、斜圈圈、長圈圈、短圈圈……圈裏套圈,直向虛素秋罩了過來。

    虛素秋暗想:“果然是太極劍法!”口中讚道:“好!”不避反進,玉簫幻起一道碧影,欺進無數劍圈之中,點向她的“丹田”穴,簫未刺到,勁勢已透得人心生寒意。那女子右足離地半寸,左手掐住劍訣,右手劍勢斜飛,長劍劃出半弧,便削向他手臂,正是那一招“白鶴亮翅”。

    這一劍去勢甚急,劍鋒所削的幅度也甚大,直似要將虛素秋一條手臂卸下來一般。但也便因劍鋒展開太大,違反了“太極劍法”中“太極圓轉”之意,使得延綿不絕的劍圈中出現了斷點,果見虛素秋玉簫去勢一變,從斷點之中一簫遞出,點在她手腕脈門之上,隻聽“咣當”一聲,那女子長劍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跟著退出一步,一手撫著微微酸麻的右腕,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虛素秋笑道:“你不必驚慌,我隻是試試你的劍招來著。”心中卻想:“看來,是靜閔、靜虛兩個武當弟子學藝不精,言過其實了。這女子的太極劍法雖然不錯,但還未得神髓。那少林三僧都和我動過手,以這女子的太極劍法,不要說一瞬間連殺三人,便是隻和其中一人動手,隻怕三十招之內,也是非輸不可,看來凶手不是她。嗯,卻不知她的太極劍法是何人所授?”

    那女子道:“好好兒的,你試我武功幹嘛?”

    虛素秋道:“這個……實不相瞞,適才我在房外窺視,得知姑娘會使太極劍法,又非武當弟子,一時好奇所致,姑娘千萬不要誤會。對了,還沒請教姑娘高姓大名?”

    “我叫卓雅。”那女子道:“哼,太極劍法,好了不起麽?不是武當弟子就一定不會了?我師父就不是武當弟子,他就會使,我雖然學藝不精,但依我看,隻怕武當掌門,在太極劍法上的造詣,也未必及得上他老人家。”

    虛素秋眼光一閃,問道:“你師父這麽厲害?想來定然是一位前輩高人了?”

    卓雅想了想,“撲哧”一笑道:“我師父,他哪是什麽前輩高人了?他呀,就是個老酒鬼,一天不喝酒就好像會死一樣。我爹明明給他準備了最豪華的客房,他卻偏偏愛住在酒窖裏。”

    虛素秋神色一變,忙緊著問了一句:“哦?不知尊師姓甚名誰?”

    卓雅道:“我師父是……”話說一半,卻忽地住了口,略有些警惕地看了虛素秋一眼,道:“你打聽我師父做什麽?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虛素秋道:“這個嘛……在下隻是一時好奇,心儀前輩風範,並無他意,姑娘若是不便相告,也就罷了。”心中卻想:“嗜酒如命……嗜酒如命……太極劍法還在武當掌門無極真人之上……不是武當弟子……難道是他……可是,這怎麽可能?他不是明明……難道……”麵上卻不動半分聲色,隻道:“對了,你要為何不直接上丐幫找你夫君蕭瑾賢?反而先跑來這丹江口?”

    卓雅道:“我何嚐不想直接去君山丐幫總舵找他?我們成婚第三天他就走啦,到如今已經整整一年了,也沒個消息。可是我夫君臨走的時候說,爹爹交代了他大事要做,這件事極其機密,讓我無論如何不能去丐幫找他,免得被人發現我的身份,沒得壞了爹爹的大事。我想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該以大事為重。所以也沒反對,不過他也真是……一年了,我們部族年年都有族人前往中原行商,他卻連封信也不肯捎回來。”言下頗有幽怨之意。

    虛素秋暗想:“蕭瑾賢和這女子成婚一年了?他不是五年前接任丐幫幫主之時,便娶了畢氏麽?而且夫妻恩愛到如今麽?難道他……是停妻另娶?這下可有趣了。”遂問道:“你思念丈夫,所以才跑來中原?”

    卓雅道:“是啊,我……”說著突然掩了口,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虛素秋一遍,忽地變了臉,道:“你盡打聽我的事做什麽?別以為你們換了套把戲套我的話,我就會上當!哼,爹爹說中原人心叵測,腸子裏的彎彎繞兒特別多,我原還不信,這下可算是見識了。”

    虛素秋心中一緊,暗想:“糟糕,這女子好生聰明,竟被她看出來了。”忙換上一臉懵逼的表情,道:“我換什麽把戲套你的話?”

    卓雅咬牙道:“你還要裝?還要裝?你和那兩個臭道士明明就是一夥的,來探聽我們朵顏衛的虛實動向。見來硬的我死都不說,便想換一個哼軟的,用英雄救美來套問我,是也不是?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虛素秋見她所疑得原來是這個,不由得啞然失笑,卻也暗暗放了心,道:“姑娘多慮了,實話告訴你吧,在下乃是冥獄的大祭司,和那兩個武當派的道士是死對頭。而且,你們朵顏衛、北元、朝廷之間的合縱連橫,我們冥獄是半點不放在心上的。”

    若是換了另一個人說這話,隻怕空口無憑,半點沒有說服力,但也不知為何,卓雅聽虛素秋如此說了,卻下意識地覺得:“這話既然是他說的,那便一定是真的了。”至於為什麽虛素秋說的就一定是真的,恐怕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但心底裏就是願意相信他的話。隻不過畢竟事關重大,自己略思了一回,還是半信半疑問道:“此話當真?”

    虛素秋道:“千真萬確!我才不管這天下究竟是俺答汗做皇帝,還是朱家人做天子呢,何況當今好丹煉藥,成天不理國政,朝中烏煙瘴氣,天下流寇四起,民不聊生,這也是事實,說不定換一個天子,百姓還有幾年奔頭呢。無論這萬裏江山是姓勃爾隻斤,還是姓朱,難道還能幹涉到我冥獄之事?你若不信,在下可當場立誓:如有半句虛言,願……”

    卓雅忙走上來,急得伸手就要去握他的嘴,隻是手伸到一半,卻又忽然想起什麽,攸地又縮了回去,口中隻道:“罷了罷了,我信你就是,又不是……值當發什麽毒誓?”說著,自覺著剛剛有些失態,咳了幾聲掩了過去,說道:“好吧。看在你舍命救我的份兒上,那我便相信你。”這話雖是對著虛素秋所說,卻更像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隻聽卓雅又道:“你猜的不錯,我的確是思念丈夫,才向爹爹討了這個差事來中原聯絡族人。共商大事,否則的話,爹爹手下那麽多精兵強將,能人異士,又何必本小姐親自出馬?我那天和族人們議完了大事,偷偷溜出來,便是打算扮成個小乞丐混進丐幫去看看他的,隻不過才一出門,便被那兩個臭道士逮著了。”

    虛素秋問道:“那後來呢?”

    卓雅道:“後來他們不停地逼問我這個,逼問我那個。哼,本小姐才不吃他們那一套,索性給他來個充耳不聞。”

    虛素秋心想:“果然,看來武當弟子倒是小覷了這丫頭。”口中卻捧道:“姑娘直麵生死,倒是巾幗不讓須眉呀。”

    他隻是隨口一說,但卓雅聽他稱讚自己,心中卻是暗暗高興,乃道:“公子謬讚了,後來他們沒了辦法,便請來了個年長些的牛鼻子,幾個人在外間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商量些什麽,多半是商量怎麽拷問我吧,也不想想,我的祖上可是成吉思汗手下的大將,我身上流的可是蒙古人高貴的血液,怎會懼怕他們嚴刑峻法?再後來……你就來了。”

    虛素秋聽完,卻是半晌也不應聲,心中隻想:“輕舞曾經言道當日她在映月宮時,曾和那凶手對過一招,在一招間便被他蕩開了長劍。如果……果然是我所想那人,這一點倒是說的通,他殺趙真嵩、滅聖劍山莊、又殺大內氏的東瀛使者,倒也能說的通,隻是……如果是他,當日幽林之中,引輕舞入?的蒙麵黑衣客卻又是誰?那人使的明明是東瀛忍術……是細川氏東瀛密使?可是,那天輕舞轉述馨月探得的消息時,曾經說過,憶華庭曾有言:‘這件事自然不勞我們操心,他們必定會將後續的事情辦好,’可見凶手應該是東瀛人才是,我所想之人,卻是不會半點東瀛武功的,何況映月宮宮殿眾多,他是如何得知侍劍宮主正好在輕舞舊居的?這一點說不過去……可如果不是他,又是何人行刺的侍劍宮主?當時在場的,隻有輕舞沒有別人了啊……咦?不對,不對!還有一個人!難道……竟然是他?!”

    想到這裏,豁然抬頭,見卓雅正好奇地盯著自己,倒不由得嚇了一跳,失笑道:“你隻管看著我做什麽?”

    卓雅道:“我叫了你好半天啦,你應也不應一聲,在想什麽?”

    虛素秋道:“沒什麽,一個人想了點事兒。對了,你說叫了我半天,可是有什麽話和我說?”

    卓雅道:“也沒什麽,我隻是和你說,多謝你救命之恩,我要走啦。”

    虛素秋問道:“你要去哪兒?”

    卓雅奇道:“自然是去丐幫找我丈夫了啊,怎麽了?”

    虛素秋微一沉吟,暗思:“眼下事情雖說尚未明朗,但至少可以證明除了獄主,還有另一人也有嫌疑,我該把這件事告訴輕舞。隻是……天下之大,眼下該去哪裏找她?嗯……她要找獄主報仇,自然會回千刃崖,我便回總壇大光明殿等她就是,不過一路上還要多番查證,如果能有確鑿證據,為她找定凶手,那豈不是更好?”又想:“蕭瑾賢這廝撒了英雄貼對付輕舞,我自不能讓你得逞,得想個什麽辦法鬧上一鬧,讓你這英雄大會開不成。”

    想到這裏,不禁又撇了卓雅一眼,暗道:“這個女子於我有大用!她這麽冒冒失失地跑去丐幫,殊不知蕭瑾賢停妻另娶,怕的就是你光明正大找去,你喬裝改扮,被他發現了,便是立刻要了你小命,也不過是殺了個無關緊要的小丐而已,而你爹能把那麽重要的事都交給蕭瑾賢,必是對蕭瑾賢極為倚重,隻怕就算你爹他將來知道了,也不會影響和蕭瑾賢的合作。我可不能讓你就這麽死了。”略一沉吟,計上心來,因道:“依在下愚見,姑娘就這麽找上門去,隻怕不妥。”

    卓雅奇道:“怎麽不妥了?我去找我丈夫,不是天經地義?”

    虛素秋道:“我不是說你找丈夫之事不妥,而是你現在去找他不妥。”

    卓雅笑道:“我知道這樣去找他不好,我自然會喬裝一番,混進丐幫,偷偷和他相會,我們這麽久沒見了,他必定也是想我得很,說不定還能給他個意外的驚喜呢。”

    虛素秋心想:“驚喜……怕是有驚無喜才是。”口中卻笑道:“果然是頭人的千金小姐,你隻想到其中好的,卻想不到其中凶險。”

    卓雅不解道:“凶險?什麽意思?”

    虛素秋伸出一個指頭,道:“其一:你畢竟是蒙古女子,又是朵顏部頭人之女,對這些江湖中易容改扮之事並不在行,丐幫曆來與你蒙古人為敵,君山總舵對你來說那不啻於龍潭虎穴,萬一被人瞧出來,那可如何是好?”說著,又伸出第二個指頭,道:“其二:若果然如此,你讓你的丈夫蕭大幫主救你不救?若是不救,難道眼睜睜看著你送命丐幫?若是救了,又如何自處?豈不徒惹人疑?更直接影響你爹和他所共謀大事啊。”

    卓雅聽虛素秋說的句句在理,又自思了一回,也沒了主意,因問:“若是依你,又該怎樣?”

    虛素秋假意思忖了一回,道:“姑娘若是信得過我,不妨我來為你尋一處安全所在,你且安心等候,我再暗中知會蕭幫主來與你相見,如此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是好?”

    卓雅躊躇片刻,雖是思念郎君,但終究不敢誤了大事,但既蒙虛素秋搭救,又承他如此之情,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遂道:“如此也好。你放心,你幫我這麽大的忙,我定不會虧待於你,將來大汗入主中原,已親口許諾我爹必封王拜侯,我見著我爹後,到時給你要個大大的官兒做。”

    虛素秋暗想:“到底是蒙古女子,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扭扭捏捏。不過大官兒到是免了,隻要你將來莫要恨我就行。不過……我如今這麽做,雖是為了輕舞,對你來說,也未嚐不是好事。”一笑不提。二人當即上路,望北而行,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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