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 戾氣(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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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竹音眸光一凜,在那淩厲的白光就要襲到麵門時往後一個彎腰,蕭星寒的劍在那時揮過,正巧與拿到白光碰上,隻聽叮的一聲響起,白光落地,竟是一把匕首。
“萬俟小姐?”已被燒成廢墟的烏黑斷樓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仿佛是從那焦黑的地底下鑽出來般,驀地出現在三人眼前。
萬俟竹音眼神微閃,這個聲音——
蕭星寒和區吳同時一左一右護到萬俟竹音身前,神色肅殺地盯著那從斷樓廢墟中走出的黑色人影。
“萬俟小姐,在下八雲,奉少爺之命在此等候小姐。”黑暗之中,那到人影越來越清晰,聲音也愈來愈清晰,正是那日跟隨王晉晟來萬俟府的那名貼身小廝。
隻見此時,他棱角分明的那張臉上皮膚顯得有點青黑,仔細去看,會發現上麵竟是布滿了堅硬的鱗片,而他的手,十指,不,應該說是十個爪子,看起來堅硬鋒利得猶如鋼鐵,這是,鬥形!
王晉晟的貼身小廝竟然是妖怪!?
不對現在該關注的是,“你們少爺為什麽要你在此等我?難道,這是你們少爺做的?”
萬俟竹音的眼神更凜冽了一分,此時她已經沒有任何心思跟王晉晟玩什麽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遊戲了,她現在隻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麽人闖了進來殺了府裏的所有人,她隻想將行凶的人和幕後指使的那人碎屍萬段!
八雲!?它怎麽會在這裏?
區吳此刻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震驚,隻更加淩厲地看著八雲。
蕭星寒不認識八雲,但他的防備可沒比區吳鬆懈。一個能夠不靠結界就完全隱藏自己的氣息,躲過他們四個的靈識搜索,這樣的妖怪必然不可小視。
如今他在這裏出現,隻能說明,要麽他就是參與了這次的屠殺,要麽就是王晉晟知道了什麽情況派他過來通知萬俟竹音的。
區吳和蕭星寒冷冷盯著八雲,將萬俟竹音更嚴實地護在身後。
“兩位不用緊張,”看到兩人將萬俟竹音嚴嚴地護在身後,八雲笑了笑,“我不過是奉少爺之命等著萬俟竹音回來,然後將這封信交給小姐。”
說著,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白色的信封,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遞上前去。
“小姐,恐防有詐。”蕭星寒盯著那個信封道,他對於王晉晟的印象始終不太好,覺得那人十分的不簡單,眼下見過八雲後,心底對王晉晟的顧慮就更深了。
“無礙。”萬俟竹音冷冷地說了一句,對八雲說了一句,“呈上來吧。”
八雲抬腳剛邁出一步,蕭星寒便上前攔在他的身前,拿過他手裏的信函用靈識感應了一遍,確認沒什麽問題後才交給萬俟竹音。
掃視一眼微低著頭卻並沒有一點點卑微感覺的八雲,萬俟竹音拆開信封,從裏麵抽出一張折成長方形的信紙,打開,飛快地掃過上麵寫著的幾行字後,驀地抬眸厲目逼視著一臉淡定的八雲。
“少爺說,請萬俟小姐按照信上的時間地點去接人就行,這段時間他會代替好好照顧那些人,小姐隻需全力去做自己的事便得了。”八雲再次從懷裏掏出一枚墨玉扳指,“這是少爺要在下交給小姐的信物,有了這個玉扳指,小姐就可以自由出入少爺的一個秘密別院。”
“你們少爺倒是安排得十分妥當,”萬俟竹音定定地看著八雲,眼神越發地淩厲逼人,“既然明知道有人要對萬俟府出手,那為什麽不早點動手救人?外麵那些死去的下人就不值得你們尊貴的少爺出手相救了嗎?”
八雲微微蹙眉,聲音略微有些冷淡,他站直了身子直視萬俟竹音的眼眸說道:“萬俟小姐,莫說在下來的時候萬俟府裏已經一片狼藉了,就算是我們少爺事先知情,他和你的交情似乎並沒有深到要替你看家守門,請萬俟小姐你弄清楚,我們沒有義務一定要救你們府上的人!”
“你……”萬俟竹音一噎,說了一個你字之後就說不出話來了。
她很清楚八雲說的沒錯,自己和王晉晟說白了並無任何交情,連合作關係都算不上,王晉晟能在知情後第一時間派人趕來已經是仁至義盡,即便是一個人也沒有救到她也不能說什麽,況且王晉晟不僅救了人,還將他們妥善安排好,衝著這一點,她都應該好好地感謝王晉晟,而不是遷怒。
盡管蕭星寒沒有看到信上的內容,但從兩人之間的對話仍能猜到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萬俟竹音的背影,對著八雲拱手俯身道:“這位兄台,我們小姐她今日實在是太累了,又適逢此變故,一時激動才會如此,還望八雲兄不要見怪。”
八雲掃視一圈四周的斷壁殘垣,再轉念一想,對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此刻還深受重傷。自己再和她計較也是太難看了些。
“那八雲便不打擾萬俟小姐了,還望小姐早點啟程,第五石燕和慕容廷深隻怕不會善罷甘休,已經向著這裏前進了。”
萬俟竹音咬牙切齒道:“來了正好,本小姐還正愁找不到他報仇呢,他自己送上門來最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蕭星寒在她的邊上勸道:“小姐,如今你身受重傷,第五石燕和慕容廷深既然敢來,就說明了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小姐,這麽硬碰硬對我們真的很不利,還不如按照王五公子所說的,先去避一避。”
總感覺今天的小姐有點很不對勁的地方,不止情緒特別容易失控,還有點剛愎自用的感覺。
難道是受了那個黑色的液體的影響嗎?
區吳也跟著勸道:“主子,蕭先生說的沒錯,冉遺還在我們這裏……”這裏可沒有湖將它藏起來呢。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因為你那特殊的身份,他們怎麽會被無顧攻擊?”萬俟竹音卻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一樣,突然表情扭曲地自言自語著,“如果不是因為你,士祺也不會離開府裏,有他在府裏不可能會出事的!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你就不應該醒過來的!”
說著說著,萬俟竹音的身上突然被一股黑氣環繞起來,仔細去看,那黑氣竟是從她的懷裏飄出來的,而且,正不斷地被她吸入體內,隨著那黑氣的吸入,萬俟竹音的神色似乎越來越狂躁。
“表妹呀表妹,表哥我還以為你不一般,沒想到還是犯了一個全天下女子皆會犯的毛病——嫉妒,嘖嘖,這還真是讓表哥我看走眼了呀。”一道聲音突然從萬俟竹音身後響起,在蕭星寒和區吳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道聲音的主人已經閃身到了萬俟竹音的身後,拿起扇子對著她的後頸一敲,就見萬俟竹音暈了過去,軟倒在地。
“小姐(主子)!”蕭星寒和區吳怔愣了一下就想去扶,卻被來人攔住。
“如果不想像她一樣失去理智的話,那你們最好不要在現在碰她。”王晉晟沒有了平日裏的嬉笑表情,而是很嚴肅認真地說道。
蕭星寒看了看萬俟竹音身上那隨著她暈倒而漸漸消散的黑氣,問道:“敢問王五公子,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
“戾氣。”王晉晟淡淡道。
在場的其他幾人都不禁皺了皺眉,“戾氣?”
“每個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黑暗的角落,譬如嫉妒,譬如自私,而這些戾氣就是會將人心裏的那些黑暗無限放大,讓人失去理智的東西。”王晉晟轉著手中的折扇,甩去上麵黏附著的一些黑色氣體,然後半歪著頭看地上躺著的萬俟竹音,似笑非笑,“倒是不想你們小姐也會著了這麽低級的道。”
蕭星寒和區吳:“……”
低級嗎?
他們連萬俟竹音是什麽時候著了道的都不知道,也難怪他們總覺得今日的她有那麽一點奇怪。
“表妹,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那麽蠢的人啊,怎麽就不陷進去了以至於看不出這裏麵的不對勁呢?”王晉晟嘴角的笑容有些僵,隨後嘩的將手中的折扇抖開,笑得不知是喜還是悲,“看來你還真是愛慘了那個男人,同時也在人界這複雜的地方呆的太久了,才會習上名為嫉妒的這麽一種毛病。”
蕭星寒沒有聽清他嘟嘟囔囔地到底在說些什麽,定了定神後問道:“王五公子既然知道的那麽清楚,那是不是也能有辦法解去小姐身上的這些戾氣?”
“先把那源頭找出來吧,不然就算這次化解開了,下次你家小姐再自己想不開,這東西還是會吸附在她身上的。”王晉晟緩緩說道,見環繞在萬俟竹音身上的黑氣盡散,已是先蹲下身,以折扇在她的衣襟上輕輕撥弄了好一會,一個荷包掉落下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王晉晟微眯著眼睛盯著看了好一會。
“就是這個嗎?”蕭星寒和區吳見黑氣散盡了,便上前扶起萬俟竹音,沉聲問道。
王晉晟沒有回答他,而是轉向身後的八雲問道:“小雲雲,你過來看看這個。”
八雲眼角抽了抽,對於這個稱呼已是無力吐槽,他踱步上前,伸手拿起地上的荷包,打開一看,竟是一包泥土。
“你們最好退開一點。”他從懷裏拿出一個看似純銀的器皿,朝幾人說了一句後便將泥土倒在上麵,自己也迅速退後了好幾步。
“滋滋滋——”
隻見那土一接觸到器皿的表麵,便發出一種像是煎魚一樣的聲音,還不斷地冒著黑氣,那黑氣就像有生命般想要向著有人的方向飄散過去,隻不過才剛飄了一會就被器皿吸了回去,好一會,那土才漸漸安靜下來,就連那黑氣也都散盡了。
這就是那讓小姐異常的源頭!?
蕭星寒緊緊盯著那些看似十分普通的泥土,心下駭然,他活了這麽久,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好了,你們先跟我走,第五石燕和慕容廷深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此地不宜久留,別的事都回頭再說。”王晉晟看了院外的方向一眼,神情冷峻。
蕭星寒和區吳對視一眼,沒有異議,隨後用極快的速度通知了刀怪和浮泉,幾人再次抬著冉遺迅速離開。
就在幾人前腳剛走,慕容廷深的禁衛軍和祭司院的祭司就到了。
幾百號人聲勢浩大地在萬俟府門口猛拍了好一陣門,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應該說,裏麵什麽聲音都沒有。
正當禁衛軍統領不知該不該撞開門硬衝進去之時,慕容廷深和第五石燕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慕容廷深看見這麽久了,這些人竟然還在門口磨蹭,便皺眉問道。
“稟陛下,這萬俟府內好像是沒有人。”禁軍統領給慕容廷深行禮後抱拳說道,“方才我們敲了好一會兒門了,裏麵一點聲響都沒有。”
“沒人?”慕容廷深下意識地看向第五石燕,兩人視線相交了好一會兒,他才輕咳一聲道,“好端端的府裏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第五大祭司之前說殺害紀王的賊人往這邊逃走了,萬俟府如此異常,朕甚為擔心貞賢郡主的安危,你們趕緊將門撞開進去查看賊人是否在此,也好保護郡主。”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在場的人心裏卻都清楚,這不過是想要抓萬俟竹音的現行罷了。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禁衛軍們可不敢說出來,一時間,撞門的撞門,翻牆的翻牆,好不熱鬧。
沒一會兒,先前翻牆進去的人便將大門打開了,麵色鐵青地在禁衛軍統領的耳邊低語幾句,那統領的臉色也是一變,不自然地看向了慕容廷深。
“怎麽回事?”慕容廷深接觸到他的目光,擰眉問道。
“回陛下,”統領朝著慕容廷深一抱拳,臉色難看,聲音有些發緊,“萬俟府裏的下人都死了,整座府邸都破損不堪,像是被人惡意打砸過一般。”
“什麽!?”慕容廷深沒有想到會是這樣,驚怔過後急聲問道,“貞賢郡主呢?可否找到她的下落?”
統領看向方才回報的那人,那人趕緊單膝跪下,回道:“稟陛下,目前還沒有發現貞賢郡主的下落,不過,不過……”
“不過什麽?”慕容廷深見他吞吞吐吐的,一顆心直往下沉,不會是萬俟竹音失蹤了吧?
那人一咬牙道:“貞賢郡主居住的院落裏的一個庭園被燒成了廢墟,裏麵什麽都不剩了。”
慕容廷深聞言眼前一黑,萬俟竹音不會就這麽被燒死了吧?
“陛下小心!”統領眼疾手快地扶住慕容廷深,眼角餘光瞪了那回稟的人一眼,什麽情況都還沒弄明白,裏麵到底死沒死人也不知道就胡亂說真是,萬一把陛下嚇出個好歹來,他們也不用活了!
緩過一口氣來的慕容廷深麵色怪異地看了第五石燕一眼,對統領說道:“快,快進去仔細搜索,一定要將貞賢郡主安全救出。”
“是!”禁衛軍們齊聲應道,魚貫而入,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就連慕容廷深和第五石燕也走了進去,當他們看到眼前萬俟府殘破不堪的景象之時,皆是吃了一驚,慕容廷深看向第五石燕的眼神就更加的不善了。
第五石燕被慕容廷深那麽一看,心裏暗道一聲不好,卻又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還能說什麽,信誓旦旦說今夜襲擊紀王府的人是萬俟竹音的是他自己,說萬俟竹音本領通天的也是他,結果一轉眼間,萬俟府內的景象也並沒有比紀王府好多少,同樣是屍橫遍野,同樣是被滅了府,同樣是,主子都找不到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在這種情況下,似乎隻有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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