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每一次轉生？”萬俟竹音有些不明白了，“為什麽是我的轉生，不是燭陰嗎？”

    她不懂，不是燭陰死後被投入了輪回，然後曆經數千次的輪回，然後這一世才有了她？為什麽噬月會說這是她的轉生？為什麽每一次的轉生都是她和燭陰並存的？

    不對！

    妖怪沒有靈魂隻有妖丹，燭陰的妖丹在噬月的體內，那她是拿什麽去投胎轉世的？

    他那麽說，難道說……

    萬俟竹音問道：“我是燭陰的靈魂？”

    噬月定定地看著她，緩緩地說道：“沒錯，你是她新生出來的靈魂，所以說，你和她根本就是一體的。”

    燭陰的第一次轉生是望月以她的心髒為引，施法將她的心髒投入了輪回道，所以她的那一世是沒有魂魄的，就像個傻子般活著。是她用了整整一生的時間，才自這天地中吸取了足夠的靈氣，慢慢聚攏成一個小小的，微弱的魂魄，然後隨著後麵的幾次轉生的積累，才成就了現在這個強大的靈魂，這個靈魂就是她，萬俟竹音，隻不過是每一世轉生，她都沒有了上一世的記憶罷了。

    “所以，她在我的這裏？”萬俟竹音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我的每一生每一世，她都在？”

    噬月的視線隨著她的手一指，也跟著落在了她的心髒，目光深深，卻與平時看她時的眼神並無二致，一樣的深情，一樣的滿滿都是愛意，萬俟竹音的心輕輕一顫，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自己之前的那一頓醋吃得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跟自己的心髒吃醋，這個世界上估計也隻有她了。

    隻是，想到無聲無息就侵入她體內加深她的嫉妒加深她的怨念的黃土，萬俟竹音眼神一厲，皺眉道：“若那包黃土是在一開始就做了手腳，並且瞞過了你我的眼睛的靈識，那，第五石燕背後的人就太恐怖了。”

    噬月神色微微一變，伸出手握住萬俟竹音仍然捂在心口上的手，沉聲問道：“這就是我為你選的路，音音會害怕嗎？”

    曾經的中位創世之神，曾經的妖界之主要徹底的重生成功，這期間會有多少人多少力量去阻止，也許早已超過了他們的預期。五千年來他一直在籌謀策劃，做著自己覺得理所當然的一切事情，卻好像一直都忘了問她，她到底願不願意。

    若是有一天，她發現了他曾做過的那些傷害她極深的事情，她還會不會愛他？

    萬俟竹音感覺到噬月握著她手的大掌輕輕抖動了一下，她抬眸定定地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將他眸子深處藏著的名為期待卻又隱隱害怕的情感收進眼底。萬俟竹音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掌，沒有說話，隻是舒展了眉心直視著他的眼睛，少頃，才踮起腳尖，靠近噬月的唇，微閉起眼在他薄薄涼涼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而後在噬月的訥訥中攬住他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上，盈盈一笑，答非所問，“我愛你，也許就是因著這對你的深愛執著，在竹音投胎轉世的第一世裏才會生出我這麽一個靈魂，我就是為了與你再次相愛才生的，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安棲之所。”

    噬月從訥訥中回過神，臉上紅暈淡淡，卻是有些呆呆地微微勾起了嘴角，“無論……音音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永遠都會愛我麽？”

    萬俟竹音輕輕笑出了聲，握緊噬月的手，笑聲悅耳，“是的，我的殿下。”

    “你才是我的女王。”萬俟竹音的手很溫暖，使得噬月麵上的紅暈未褪反增。

    萬俟竹音笑聲更甚，抬手理了理他烏黑的發絲，順勢撫上他的臉頰，眼神柔和，“那，小月子你以後可得好好伺候本女王。”

    “嗯哼。”噬月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萬俟竹音輕笑著往他的懷裏靠去，神采飛揚的眼神在臉頰靠上他胸膛的時候暗淡了些。

    其實，還有一些事情她沒有問出口，雖然她之前早已有了一些猜測，而他方才的反常似乎也證實了她的猜測。隻是，她不敢去問，她害怕聽到肯定的答案，害怕自己現在仍然不夠堅強，害怕事實的真相會比她所想的更讓她無法接受。

    “喲，這夜市才剛開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在街上拉起生意了？小美人兒，不如也讓咱哥幾個一起加入好了，還能多賺幾個錢！”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從一邊傳出來。不遠處幾個人走了過來，為首的男子……好像是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

    萬俟竹音一把拉住臉色微沉想要的噬月，跟著也一挑眉，學著他的聲音道：“喲，這夜市才剛開呢，就有人毛都還沒長齊就想開葷了？小屁孩，不如回家多看幾本春宮圖，先學習學習再出來混吧。”

    “噗嗤！”跟在少年身後的人忍不住噴笑出來。

    那少年惱怒地瞪了一眼同伴，站了出來，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的萬俟竹音，道：“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勾欄院裏出來的姐兒們，大晚上的在大街上跟個男人勾肩搭背的成何體統？一開口還竟是粗言穢語，沒讀過女戒女訓，不知道什麽是婦容婦德麽？”

    少年身後的同伴：“……”

    老大，你什麽時候變成傳統美德——女戒女訓的衛道者了？我們怎麽不知道？

    萬俟竹音笑眯眯地道：“本小姐還真不知道，要不你背幾段給本小姐聽聽？”

    那少年張了張嘴立刻又閉嘴了，“你當本公子傻啊。”

    可不就是你傻嘛！

    這個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她回京的路上假裝偶遇與她搭訕過的其中一個公子哥兒——百裏斐。當時就是因為他的一張嘴口無遮攔，被她一拂袖給掛到了一個參天大樹最高的一枝樹枝上去了，當下就嚇得這小子一動不敢動，臉色蒼白直翻白眼，就差沒有口吐白沫了。她目測了一下，那樹估計得有七八十米高，掛著他的那樹枝起碼也有近七十米的高度。

    因著季節的緣故，那樹上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光禿禿的樹上就掛了他這麽一個穿著一身墨綠、嚇得瑟瑟發抖的，唔，修長纖細的身影，倒是為那有點蕭瑟的景色增添了那麽點生氣。

    跟在百裏斐身邊的人小聲問道：“老大，這美人兒你認識？該不會就是你立誌要娶的那位吧？她身邊有人了啊。”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這美人兒就算是眼睛被什麽東西給糊了，也不會放著一個美男紙去選百裏家的小紈絝啊。

    京都城裏誰人不知，這百裏家的二少爺可是跟王家那位不相上下的有名的紈絝，要問他最拿手的是什麽，除了吃喝玩樂，就是混吃等死了吧。

    百裏斐瞥了萬俟竹音蒙著麵紗的臉一眼，小聲嘟噥道：“誰認識她啊。長得又不怎麽樣！我們家…咳咳，比她好看多了。”

    “……”眾人紛紛以一種看怪物的表情看向百裏斐，其實是你丫的眼睛有問題吧？這還叫不怎麽樣？雖然那姑娘蒙著麵紗，雖然現在是晚上，可是單看她露在麵紗外麵那雙熠熠生輝的細長的桃花眼，還有那在皎潔月光下潔白無瑕的肌膚，怎麽看都絕對是個大美人啊！

    說話的男子朝著這邊笑了笑，道：“兩位，抱歉的很。我們這兄弟最近心情不好，說話有點衝，別見怪啊，他就是嘴賤。”他們隻是紈絝，真的不是流氓！

    這百裏斐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自從那日出城回來後就說自己非貞賢郡主萬俟竹音不娶，還整日無事就叨叨著那位郡主如何的美若天仙，如何的靈力高深，如何的高潔淡漠，聽得他們耳朵都要長繭了。

    就在這位小祖宗還在想著要怎麽取得心上人的歡心，幻想著以後的美好生活之時，葵帝的一道賜婚聖旨徹底將他從天堂打落到了地獄。

    從此，這百裏家的二少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竟然奮發圖強起來，不僅天天去國子監上學，還將以前的那些吃喝玩樂、招貓逗狗的陋習都給改了，據他的話說就是，賜婚而已，隻要貞賢郡主一日未嫁，他還是有機會的！隻要他加把勁，在今年國子監的校考中奪得第一，那他就可以入朝為官了，憑著他們家在朝中的影響力，再加上自己卓絕的能力，他一定可以很快就成為一品大員，到時候就可以和那什麽勞什子宣北親王爭上一爭了！

    當然，他的一眾兄弟們雖然都覺得他這是在白日做夢，但也不好打擊他，也就由著他去了。

    然而還沒等到校考，萬俟府被滅，萬俟竹音失蹤的噩耗就傳得滿京都城都知道了，而且，據說這事還是當今聖上連夜親自帶著祭司院的大祭司第五石燕和五百禁衛軍去辦的，就連很少示人的影衛隊都出動了。當夜的那一場大火，還有萬俟府的慘狀不少人都是親眼目睹的，因此，很多人都在猜測，這萬俟竹音隻怕是已經葬身火海，凶多吉少了。

    百裏斐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往了萬俟府，看著被燒的麵目全非，隻剩一片斷壁殘垣的府邸，小霸王流下了懂事後的第一滴淚水，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凶手繩之於法。

    凶手是誰？

    那可是楚陽國最上麵的那一位呀。

    百裏斐也不傻，沒有衝動到直接就去質問當今聖上，而是學會了隱忍，等待時機。反正葵帝與他們七大世家一向是有利益衝突的，當矛盾激化到一定的程度，總會有一場大戰！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積蓄力量，然後伺機激化葵帝和其他六家的矛盾。

    今夜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心情苦悶，約了平日裏交好的其餘六家的公子哥，一來為了喝酒，二來也是探聽探聽情況，看看那六家對於葵帝做下的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萬俟竹音點點頭道：“沒事兒，我知道他腦子不好使。”

    “你丫說誰呢！”百裏斐大怒，“誰腦子不好使了！丫頭，你乖乖過來給爺賠禮道歉，爺不跟你計較！”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的貞賢郡主可以說他，其他女人絕對不行！

    萬俟竹音眨眨眼睛，“我要是不呢？”

    百裏斐將自己拳頭的指關節按的“啪啪”作響，“爺可沒有不打女人的規矩！不賠禮爺就收拾到你賠禮道歉。”

    “老大！”

    “百裏斐，別鬧了！”

    他身後的一眾人紛紛勸道，打架鬥毆他們倒是不怕，問題對方隻是一個弱女子啊，都說好男不與女鬥，雖然他們隻是紈絝，可也沒有以欺負女人為樂的臭毛病呀！

    萬俟竹音含笑上前了兩步，“這樣啊，剛好我也想看看百裏二公子怎麽收拾我。”

    噬月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的萬俟竹音，再看了一眼那更加興致勃勃的百裏斐，知道萬俟竹音這是心情不好想要發泄發泄，也就沉默地退到了一邊。

    眾紈絝麵麵相覷，他們浪跡京都城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厲害的女子啊，一時間倒是都忘了勸百裏斐不要惹事，紛紛鼓起勁兒來了。

    百裏斐看著萬俟竹音的眼神卻是突然閃了閃，方才光顧著生氣，而且有個男人擋著他沒注意看，眼下對方走近了兩步，借著月光他才看清，這女子的眉眼和貞賢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他心裏當下就是一驚，也才意識到，就連她說話的聲音其實也很像，就是比起那天略微有一點點沙啞。

    難道，難道她就是……

    百裏斐心裏一個激動，一臉興奮地就朝著萬俟竹音衝了過去。

    然後，眾人就隻能目瞪口呆地看著百裏斐連萬俟竹音的衣角都沒摸到，萬俟竹音揮了揮衣袖，便“呼”的一聲，眾人眼前一花，就見百裏斐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起來，掛在了十幾丈外的樹上了。

    這，這也太神奇了吧！

    雖說百裏斐不胖，甚至是有點偏瘦的，但怎麽說也有個百來斤呀，這麽一揮手就能將他揮到樹上去掛著了？那女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你……”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百裏斐也顧不得害怕了，一手指著萬俟竹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噓——”萬俟竹音抬起食指放在唇瓣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

    百裏斐愣了一下，隨即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噬月眸光一沉，垂在身側的右手暗暗朝著百裏斐的方向輕輕彈了彈食指，隻聽“哢嚓”一聲，掛著百裏斐的那根粗壯的樹枝突然就斷裂開了。

    “啊——”百裏斐慘叫一聲，很快又捂住了嘴巴，佳人麵前絕對不能丟臉！

    “砰咚——”一聲巨響響起，可憐的百裏斐屁股著地，隨後便一個仰倒，躺在地上悶聲直哼哼。

    萬俟竹音：“……”

    她撫著額頭看了看身旁一臉若無其事的噬月，有些無語。剛剛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就在噬月彈指的一瞬間，一顆小石子打在了手臂粗的樹枝上，所以那樹枝才會突然斷裂開的。

    這種幹醋也吃，真是……她喜歡！

    “人都教訓完了，我們走吧。”萬俟竹音笑著挽上噬月的胳膊，拉著他往回走。

    笑話，再不走她怕會鬧出人命呀！

    那小紈絝雖然嘴巴毒了點，腦子裏水多了點，人傻了點，性子衝動了點，可總體來說也不是什麽大壞蛋，就這麽死了好像太冤了。

    噬月掃了一眼被那群紈絝圍著扶起的百裏斐，視線落在萬俟竹音臉上時瞬間變得柔和起來，“不去逛夜市了？不是說想去吃夜宵嗎？”

    “我比較想回去親自煮給你吃，這麽多天沒見了，我突然覺得我還是希望跟你二人單獨相處更好一點。”

    說著，萬俟竹音拉著噬月走得越來越快了，在百裏斐從頭暈腦脹恢複過來後，已經看不見他們的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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