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琛的周身魔氣逼人，凜然的戾氣幾乎刺痛她的身，與之相比她的魔氣反倒算得上是溫柔可人的。

    麵對這樣的他，她卻從未感到一點害怕，縱然他嗜血狠戾渾身血腥氣，卻是因她而生，他愛她入魔，她亦愛他成魔，他們都是一樣的執著，一樣的執迷不悟。

    明知是錯，卻選擇一錯到底，他們都是這般固執，所以才都傷得體無完膚，他們始終在追求著錯誤的東西，所以才會這般痛苦，因為執著，所以這份痛苦才會持久不斷。

    現在隻有她先退一步，讓他們都從這場輪回中抽身才行，離開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卻是她唯一的選擇。

    來世，若有來生，她隻願能與他天定姻緣。

    可惜，她連這份奢望都不能有，魂飛魄散，豈有來世。

    “你是來除掉我的。”

    月離臉上露出幾分驚訝之色，不過很快她明白了，穆琛是樓炎的心魔，他們本就是心心相係，既然樓炎明白了，他自然也會知道。

    這個時辰想必他也該醒了。

    月離抓住他的手，穆琛沒有反抗，血染般眼眸深沉地看著她，語氣輕柔：“你也覺得我錯了嗎？”

    “若覺得你是錯的，我便也不會成魔。”月離扯著嘴角笑了一笑，輕輕抱著他的身體，“走出這裏天地不會容我們的存在。”

    “天地又算得了什麽。”他照舊是那般的高傲無比。

    月離仰起頭望他，心中一陣刺痛，慢慢搖頭道：“縱然我們能在一起，我卻始終有牽絆，如若真的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龍族的人也不得不除掉我，我是斷然不會與他們為敵的。”

    “小璃……”他又豈會不知，龍族始終是她的羈絆。

    月離輕歎一聲，“如若你想與我在一起，那便在這裏與我在這塔中灰飛煙滅吧。”

    穆琛愣了愣，而後微笑著抱住她，已然做出了選擇：“他來了，我與他心意相通，最後與他說一句道別的話吧。”

    月離撫著他的臉，一道光芒籠罩著兩人，法陣已啟動再無退路可走，穆琛卻始終笑望著她，依舊深情溫柔，惘若隔世。

    “他的心就在我這裏，又何必非要道別。”

    他愣了一下，隨後笑了，那雙赤紅的眼睛隱約恢複成黝黑的顏色，兩人的身體在塔中若隱若現，像是升騰的霧氣，有形無質。

    一道紅光綻放，降魔塔毅然聳立，再無人可入。

    ……

    樓炎醒來時仍然是深夜，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睡沉過去，他的體力與精力不會這般不濟，難道是那粒藥？

    黑暗中，他探手摸了摸身側，冰冰涼涼，早已無一絲溫熱。

    她離開了。

    因龍族暗處視物艱難，黑夜她很少會外出，現下又是何況？他思索了一會兒，想不出所以然來。

    想著想著，他不由笑出聲來，在他就要離開時還這般惦念著她，還真是個讓人放不下心的人。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樓炎很是警覺，袖子一揮點燃了桌上的蠟燭，屋內頓時照得通明。

    “軾塵？”樓炎驚訝，並非因他找來了這裏，而是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昏黃的燭光都掩不住他臉上的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衣衫不整。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難道是路上遇伏？天上地下能有幾人能傷的到他？

    軾塵慢慢抬頭，本是溫和通透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

    月離設的結界確實很強，耗費了他好些時間，加上大半的法力才勉強突破，但似乎還是沒能趕上。

    軾塵一麵歎氣，一麵皺眉道：“她去了降魔塔處。”

    “嗤——”

    身側一閃而過一個黑影，軾塵怔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他那般怒不可遏的表情，等回過神來，他也施展法力跟了上去。

    樓炎的速度極快，負在身後的手在不住地發抖，臉上的肌青筋暴起。難怪她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原來她早就知道了一切，莫名其妙地給他講了許多事，還要他照顧妖林的小妖，原來不管是那個山洞還是那顆丹藥，她都是早有預謀！

    他早該將她困得死死的，她怎麽會是條龍呢，她根本是投錯了胎，她就該是隻狐！狡猾得讓他防不勝防！

    綻放的紅光近乎殘忍地刺痛了他的雙眼，樓炎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怔怔地站在不遠處，遙望降魔塔屹然不倒。

    隨著穆琛的消失，他的心口處變得空空蕩蕩的，心魔已除，連帶著他的心一並灰飛煙滅了。

    “縱然在那裏麵的是你，你我都見識到了她的執念，你覺得她知道後還能控製住自己的魔性嗎？”軾塵望著降魔塔，心中一片悵然。

    神入魔與魔界之人有所不同，一念成魔，執念會讓其魔性增長，直至失去自己的本性，月離一直在用自己的法力抑製魔性，他早就明白終有一日她也免不了會失控。

    縱然如此，他亦為她打造了一處去處，在那裏沒人能打擾她，她大可血染江河，反正所有人都不過是個幻影而已。

    而現在，他連將她留住都做不到。

    他覺得自己掉下了一個萬丈深淵裏，屹立的降魔塔像心魔吞噬著他，這種痛是那樣銳利，那樣深刻，又是那樣複雜，那樣沉重。

    裏麵再無她的氣息，一絲一毫都未曾留下……

    真正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她做的如此狠絕，就連挽回的餘地都沒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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