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降魔塔立在高聳的雲巔之上，似劍聳立，直指天際，寥寥散出的魔氣凜冽逼人。

    月離慢慢走近，一雙清澈烏黑的眼眸漸漸消失，隨之變得空靈無神染上血紅之色，徒留一副妖冶容顏，已不再複仙靈之態，一身濃重的魔氣戾氣銳利攝人。

    為維持住那雙不至攝人的黑色瞳眸，她也是煞費苦心。

    那高塔比她聽到的還要岌岌可危，今日便已有魔氣外泄，再過幾日怕是就要徹底倒了，這露出來的一點魔氣雖不至傷人，不過她能感覺得出，確實厲害得緊。

    若是塔裏麵封住的魔跑了出來，放到凡間刹那間定會立起幾座白骨之城，天界魔界四海又豈能繼續安寧。

    月離站在降魔塔內，心裏突然很慌，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很通透了，可是沒有人告訴她，被封在這裏的魔她會感覺這般熟悉。

    “你是誰？”月離抬頭四處張望著，這裏昏紅一片，血腥氣與魔氣濃重得厲害，比魔氣衝天的魔界還要更甚。

    四周很安靜，月離始終抬頭望著空蕩蕩的塔頂，等待回應。

    轟隆隆——

    上空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腳下顫動得厲害，月離施法升到空中這才穩定下來。

    頂上原本暗沉沉的魔氣傾倒下來，她不覺退後幾步，卻還是被淩亂襲來的戾氣劃傷了臉頰，血滴慢慢溢了出來。

    月離沉了沉氣，待那團濃重的魔氣隱約聚集逐漸成人形，她方朝他走近些望住他問：“你是誰？”

    她血紅的眼眸中映著他的背影，熟悉到令人心驚的地步，她不敢相信這竟會是他。

    “你終於來了。”清冷的聲音幽幽響起，溫柔卻讓她的心狠狠顫動。

    此時，月離像是中了定身術般，僵直了身體，盯著他慢慢轉過身來。

    他還是穿著那身紫金朝服，黑發豎起以鑲碧鎏金冠，那雙眼睛依舊聰明而驕傲，整個人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依舊如前世般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縱然想著念著百年，卻怎也想不到會在這裏重逢，難怪她踏遍四處都尋不到他半分蹤跡，原是被封在了這裏。

    此時，他的唇邊帶著一抹弧度，赤紅妖冶的眸子裏有一種深深的寵溺，“我終於等到你了，小蛟龍。”

    “穆琛，沒想到你竟會在這裏。”月離想不通，他前世為凡人肉身已死，怎會重生為魔被封在這裏。

    “你來陪我了，沒人能再阻止我們了，小蛟龍。”穆琛動作輕柔地撫著她的發，一如凡間撫她的龍角。

    月離心頭跳了跳，為凡間的過往，亦為這張與樓炎一模一樣的容貌，兩人的身影一點一點地重合，她竟不知自己愛的人到底是誰，那種複雜而難言的感情讓她心亂又心慌。

    她猛然警醒，從前她喚她小蛟龍是因她是龍形模樣，為何現在他認出了自己？莫不是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他一個凡人怎麽可能……

    月離怔了一下，心下諸多的疑問沒有問出口，最後隻道：“你到底是誰？”

    話落，穆琛突然攬過她的身，毫無預兆地吻住了她的唇，熟悉的氣息，隱著濃濃的血腥氣，她徹底呆住了。

    穆琛從她唇邊緩緩退開，冰涼的指尖輕柔撫著她臉頰上的傷，再靠近一點點舔舐著上麵的血痕，低聲輕輕道：“他做不到的事隻有我能做到，天命對我來說有如塵埃，天若不準那我便逆天而行，天若不得誅我，我便誅天！小璃我要你永生永世陪在我身邊。”

    她怎麽猜得到，這個執著到癲狂的男人會是他的心魔，任誰也想不到那個無心無情的樓炎，竟有著這般執念。

    這份執念，歸根究底是她。

    原來自始至終她都愛著一個男人，凡間的青年穆琛，天界的上神樓炎，他們竟當真是同一個人，大抵是他嫌天界的日子無趣，才想出下凡成為一介凡人曆劫吧。

    曆劫非但沒能升了修為，反而讓自己生了心魔，是他的過，亦是她的錯。

    既是他的心魔自當厲害至極，除了他本人想來隻有天帝才能降得住他，她怎麽會以為威脅天帝是種天真的做法呢，他還是那般睿智，他明知道這是唯一的法子。

    月離輕輕握著他的手，看著這張俊美而深情的臉，笑著問道：“有一事我不明白，你是何時而生？為何到現在越發的……”難以壓製。

    “回了天界想起凡間之事，自然明白了那時同塌而臥的是龍族的小公族，素聞龍族公主無法無天，我也會想要知道你會不會回去找我算賬。”穆琛嘴角泛著笑意，語氣近乎寵溺，“不過我看到的是那個上天入地執著找我轉世的小公主，我又怎會當真不動心？”

    “你一直在看著我？”月離有點生氣。

    “沒錯。”穆琛低頭輕吻她的額頭，“看得愈久陷得愈深，明知天命無緣卻還是想與你在一起，哪怕逆天改命。”

    “所以，才會入魔？”月離明白過來，魔由心生，心裏的執念愈深越是容易入魔，感情一向是仙家最致命的弱點。

    “不過卻被天帝發覺，將我封在這降魔塔內，不過我並不擔心，他的執念越深，我也會變得越發強大，終有一日我會突破這層封印，天地間沒人能再阻止我與你相守。”他語氣溫柔，細想之下卻讓她不由得渾身生寒。

    倘若他出了這降魔塔，以他的執念不會去凡間生靈塗炭，想必做的第一件事是逆天改命，天若不從他便誅天，如此執念又有誰能阻止？

    這百年來她哪裏談得上委屈，他為了她險些入魔，明明處處躲避卻還是遇見了她，他裝作冷血無情免得心魔變強，而她卻偏偏要火上澆油。

    今日的局麵是她親手釀成的，理應由她親手來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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