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著米家康的麵誇下海口，米蘭兒就一直躲在菜園子裏，除了吃飯睡覺。

    小小的菜園子裏，米蘭兒坐在一張隻比腳踝高出一點的小板凳上，頭上包著頭巾，忙得汗如雨下。

    “狗子，看一下我包裹裏還有幾瓶藍色藥劑。”米蘭兒一手抓著菜，一手揮著刀，動作流利敏捷，像是練了千百遍般熟練。

    一割下菜，米蘭兒就隨手往木桶裏一丟。

    “還剩下四瓶呢！”係統的聲音傳來。

    “那倒還夠。”米蘭兒放心了。

    早在應下米家康的時候，米蘭兒心裏就有個藍圖出來。

    腦子略微再過了一遍，米蘭兒不停歇地繼續割菜。

    菜園子裏的菜不斷冒出頭來，除了第一批較老，後麵的一批一批都是很鮮嫩的，米蘭兒忙得暇不應接。

    整整忙活了兩天，米蘭兒才從菜園子裏出來。

    家裏兩個大缸都裝滿了菜，米家康剛好過來。

    “先前忘了問了，你預計什麽時候可以將菜送過去？能送多少？”

    米家康風塵仆仆地過來敲開了米蘭兒家的門，朝米蘭兒問道。

    米蘭兒剛擦了把臉，渾身舒爽，活她兩輩子都還沒這麽操勞過。

    聽到米家康的問話，想都沒想地回答，“他們什麽時候要都可以，是要給他們拉過去還是他們自己過來交接？”

    再次聽到米蘭兒誇下海口，米家康還是沒法接受，“什麽時候要都可以？你可真敢說！”

    米家康見米蘭兒不像開玩笑，又問了一遍，“你真要我這麽說？到時候…”

    “算了，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話說一半米家康就打住了，也是拿米蘭兒沒辦法了，這人就是倔，他說的話她更加聽不進去。

    米蘭兒看著米家康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有說話，任由他誤會去。

    “那邊確實給了個日期，三天到五天這樣子，你自己估摸一下給個時間吧！”

    本來他還想肯定是完成不了的，就想著米蘭兒一說他立刻就去拒絕了那邊的人，將時間再拖長點，也不怕他們發作，畢竟現在菜難找，被動的一方不是他這邊。

    米家康默默歎了口氣。

    “那就三天後吧！”米蘭兒到底還是沒有任性地立馬給送過去。

    米家康聞言鬆了口氣，皺著的眉頭鬆開了些，臉上的神色輕快了些。

    米蘭兒看著他的臉色變化，覺得好笑，嘴角幾乎不可見地微揚了一下。

    兩人都沒察覺，米家康不知不覺已經像老媽子一樣給米蘭兒操心這操心那的，將之前都沒有操的心都給操勞透了，而這還隻是個開始。

    菜都收割好了，但是裝這麽多菜，卻是沒有麻袋裝的，米蘭兒在第二天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

    想了想，米蘭兒出門去了。

    米蘭兒來到這個落後的世界也有兩三個月了，但是因為不怎麽出門都沒認識多少人，一遇到問題還是習慣性到米家去問錢氏。

    錢氏正在院子裏割菜，臉上還洋溢著笑容。

    “娘，你笑那麽開心，是有什麽好事嗎？”米蘭兒跨入門看到錢氏笑那麽燦爛，不由挑眉問出口。

    “是有。”錢氏看到是米蘭兒來，直起腰來，臉上依舊帶著笑。

    這讓米蘭兒更加好奇了。

    錢氏朝米蘭兒招招手，示意米蘭兒靠近點。

    米蘭兒狐疑，還是靠近了一點。

    “你大哥和後街的秋香看對了眼，前兩天求我去給他相看，早上我就去找了秋香她娘，她娘也同意了他們倆的婚事。”錢氏臉上的笑意都要盛不住，溢出來了。

    秋香，米蘭兒想起之前在巷子裏好幾次遇到過那個女孩，個子不高，模樣秀氣，算不上多好看，但勝在耐看，小家碧玉的。

    而且人也勤勤懇懇，家裏隻有一個寡母還有一個弟弟，可以說家裏就靠她們母女倆支撐著，在這個饑荒的年代，能活下來，少不了米家康時不時的接濟。

    錢氏獨自一個人笑了一個上午，此時有了個訴說的人，更加笑得合不攏嘴，“大妞，你覺得秋香那姑娘怎麽樣？”

    大兒子現在都二十歲了，要不是最近幾年年景不好，早該成親了，孩子都能落地跑了，這幾年錢氏一直揪心著他的婚事，現在可好了。

    米蘭兒有點無語，婚事都同意了，現在問她有什麽意思，更別說她跟米家福還是沒有血親的兄妹，除了說好還能說未來嫂子的壞話不成。

    “看著挺賢惠能幹的，性子也挺好的。”米蘭兒中肯地說了兩句。

    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現在就成親嗎？這年景…”

    米蘭兒話還沒說完，錢氏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成親還沒那麽快，我們商量著先給他們訂了親，等這天災過去再成親。”

    這麽一說，米蘭兒點了點頭，“也是，現在這年景成親的話多多少少有點委屈新郎新娘。”

    錢氏沒想到米蘭兒會這麽說，扭過頭看了她一眼，發覺米蘭兒臉上多了些明朗的亮色，不像之前那麽冷冰。

    “對了，娘，你這裏有沒有多的麻袋啊？”米蘭兒被錢氏這麽一看，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問道。

    “麻袋？有啊，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要幾個？”錢氏拍拍手，問道。

    “七八個有嗎？”

    “七八個？有是有，不過你要那麽麻袋裝什麽？”錢氏詫異了一下，隨口問出。

    “裝菜。”米蘭兒簡單地答道。

    錢氏瞥了米蘭兒一眼，想起了米蘭兒和米家康前幾天說過去賣菜的事，便沒有多問了。

    拿了麻袋，米蘭兒就回去了。

    第二天，米蘭兒照舊穿著男裝，跟著米家康一起去送菜。

    這次酒樓那邊過來了四個人，米家康也跟著走一趟，剛看到米蘭兒的裝扮的時候，驚詫地瞪大了眼，“大妞，你怎麽穿成這樣？”

    米蘭兒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這樣出門方便一點。”米蘭兒沒有說話，米家康給她答了。

    米家福更加地驚訝了，之前米家康和米蘭兒每次見麵對對方都是愛答不理的態度，他們這是和好了？

    米家福這麽想倒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單純地疑惑而已。

    多了這麽多人運菜，更加沒人敢招惹了，一路安全到了鎮上。

    隻是路上看到的情景讓米蘭兒的心情一直保持著沉悶。

    在外麵滯留的人越來越多了，行走的猶如餓狼，躺著的也即將成為餓殍。

    “發什麽呆呢？快抬，裏麵急著過稱呢！”

    一個小管事模樣的年輕人朝著發愣的米蘭兒喊道。

    米家康微微皺眉，對那個朝米蘭兒大小聲的小管事不悅地嗬斥道，“急什麽？再急也不急這一時！”

    小管事被米家康下了臉，敢怒不敢言。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怎麽了？”

    米家康，米蘭兒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是之前見過的王管事。

    “是家康啊，來來來，讓這小兄弟看著就好，我們去聊點事。”

    王管事朝米家康招招手，攬著他的肩膀，甚是熱情地招呼道。

    不僅米家康兄妹倆感覺奇怪，周圍幹活的夥計也詫異地撇過來幾眼，能讓王管事這麽和氣的還真沒見過幾個。

    米家康順著王管事的力道，隨著他走，不忘回頭看了一眼米蘭兒。

    米蘭兒回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見識到王管事對米家康的態度，那小管事以及後廚的夥計誰也不敢對米蘭兒頤指氣使的了。

    那小管事見米家康走了，陪著笑臉，諂媚地提了一把椅子到米蘭兒麵前，“來來，小兄弟，這裏坐，你坐這裏看著他們稱就好了，一大早就趕過來，一定很累吧，我這就去叫人送點點心茶水來。”

    米蘭兒點了點頭，“給我杯水就行了。”

    小管事一愣，對上米蘭兒的視線，很快點頭，“好好，你稍等，很快就送過來。”

    轉過頭，那小管事就使喚過另一個夥計去倒水了。

    米家康跟著王管事從後廚走到前麵廂房去，心裏猜測著他這番舉動無非是為了青菜的事。

    “王管事，你找我是為了菜的事吧？”

    王管事帶著米家康走到了一間廂房前，準備推開門的手在聽到米家康這話的時候一頓。

    隨後垂了下來，臉上的和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鄭重。

    “要找你的不是我，是我們東家。”

    米家康的臉色一垮，“你們東家？”

    “你們東家怎麽會來這裏？”米家康喃喃道，這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畢竟王管事不可能真的給他泄露他們東家的行蹤。

    對於這飄香樓的東家，米家康也隻是聽說過一點。

    聽說這酒樓是前些年一個京城子弟惹了禍事後被家族下放到這裏，除了避避禍，也有曆練一番的意思。

    別說，這紈絝子弟雖然浪蕩愛玩，秉性依舊不改，但在做生意這一頭卻還是挺有天分的，幾年間憑著當初下放的時候帶來的那點銀子，竟將飄香樓的名頭打到京城去了。

    不隻是京城周圍的幾個州縣都有飄香樓的影子。

    “行了，既然知道我們東家的來曆，等下回話的時候仔細著些。”王管事說著，臉上的神色緩和著些。

    他這麽叮囑米家康，除了出於對東家的忠誠，到底還是因為他們都同樣是底層的人，不願看到米家康得罪了權貴。

    “老王，你真是夠了，你東家我看起來有那麽凶神惡煞，惡貫滿盈嗎？”

    沒等來米家康的應答，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王管事的臉色一變，低頭垂眼，恭敬地讓開了道：“東家怎麽不多歇息一會兒？”

    真是罕見這麽早起，以前在這裏的時候，哪一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要是哪個不長眼的吵到了這主子，那他也別想著能安生了。

    “嘖嘖，真是沒意思，老王這麽多年沒見了，你怎麽還是這倔驢脾氣？”

    衣著華美繁貴的貴公子穿著白色貂毛大衣，手裏還捧著一個爐子，氣色極好，唇紅齒白，看向老王的眼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眨一眨，活像桃花被風吹落了地。

    米家康眼睛微微一挑，掀起眼皮子掃了一眼，立馬低下頭來，隻一眼，便知道麵前的人富貴不可高攀，遠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

    但到底他這一眼沒有逃過薛錦年的視線，薛錦年輕微轉過頭，“這位就是給我們酒樓供菜的？”

    說著薛錦年又回過頭來看向王管事，不似詢問米家康的意思。

    “那進來吧！”

    無需王管事指點，米家康在薛錦年腳下一動的時候就連忙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了位置。

    緊隨他之後的是王管事，一進屋，王管事就伺候著薛錦年脫下大衣。

    米家康看著他們進去了，這才跟著進。

    屋外冷冰冰的，一進門，米家康身上的寒氣立馬被吹散，心裏頭想著的卻是，這就是有錢人家的生活啊！

    “還傻愣著什麽？進來啊！”王管事掛好大衣，就見主子兼東家饒有興味地看著米家康，沒好氣地喊了一聲。

    米家康被這麽一喊，立馬回過神，一抬頭就對上了薛錦年的眼神。

    “還以為是個聰明的，沒想到還是個木頭腦袋。”王管家訓斥道。

    米家康悄然握緊了拳頭，剛好垂下的手被桌子擋住了，前麵的兩人並沒有注意到。

    “行了，老王，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跟這位商量。”

    不耐煩王管事繼續在自己麵前訓斥人，薛錦年將人趕了出去。

    王管事臉一僵，停了一瞬，見薛錦年不鬆口，隻好出去了，出去前警告地看了米家康一眼。

    “好了，煩人的老家夥出去了，坐吧，來就是過來談生意的，不講究別的。”

    沒想到王管事出去了之後，這貴公子反倒沒再端著。

    一時米家康不確定他是真客氣還是有什麽陷阱。

    “哈哈，坐吧。”薛錦年笑著再次出聲。

    這次米家康對上了他的視線，沒有移開，到底還是坐了下來。

    “不知道您尋我過來是為的什麽事？”米家康決定還是挑開來說好了，跟這樣的權貴子弟鬥心眼，不說鬥不鬥得過，就是鬥過了還不一定就是贏了，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把你像是捏臭蟲一樣，輕輕一下就捏爆了。

    “行，倒是爽快，那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想知道你還能不能再繼續給我們酒樓供青菜，最大量能供多少？”

    薛錦年說完，見米家康要張嘴，卻又打斷道：“先別急著回答，我知道你們上次頭一次送菜過來送了上百斤，這次又送了幾百斤，肯定差不多全都送了過來。所以如果我給你們半個月的時候籌集，你們能再送過來多少？一千斤送得來嗎？”

    米家康自聽到薛錦年提起賣菜的事，精神頭就回來了，一開始受製於人的鬱色消散了，神色看起來暢快些了。

    “一千斤嗎？”米家康問完，不等回答，直接回答道：“沒問題，不過這麽多，到時候可得多派幾個人過來負責運送，不然要是出了事我們也沒法保證。”

    “真行？”

    薛錦年沒想到走了這麽地方，都沒有收到多少菜，多少米，畢竟現在到處都正處於旱災的艱難時期，但到底還是急得上火了，卻沒料到會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一股腦收集完。

    難道這個小鎮還真的能給他帶來福氣不成？

    這念頭一起，薛錦年就哂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那就讓老王過來，簽了保證書，讓他先把訂金給你，好回去趕緊收集。”

    薛錦年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就朝外麵喊了一聲，“老王，帶上筆墨上來。”

    知道東家這是談妥了，老王臉色依舊不變，但動作卻半點沒有遲疑，接過夥計遞來的筆墨紙硯，帶上主子的印章就腳步匆匆地上了樓，進了房。

    “對了，你叫什麽？”

    老王在一旁研磨，執筆靜待吩咐，薛錦年突然朝米家康問道。

    米家康如實相告。

    “好，米兄弟，這一千斤的青菜是有點急的，按照半個月的時間規定到貨的話，價格就按照原訂好的，但若是提早了三天，便提高一倍的價格，若是六天就提高兩倍的價格，依次類推，希望米兄弟能多上點心。”

    薛錦年這些日子因為菜源的供求問題，急的屁股都要生痔瘡了，現在終於找到了一個希望，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原先一開始做生意的時候，薛錦年還沒這麽傷心，但隨著生意日漸興隆，薛錦年的興趣被提了起來，責任感也漸漸加重，對生意也越來越看重，不然也不會這麽急。

    聽到薛錦年的話，饒是米家康自詡算見過點市麵的，此時也不免激動了起來，“真能這麽算？”

    “能。”薛錦年回答得鏗鏘有力，轉過頭就對一旁等候著的王管事道：“老王，等下就把我說的寫進去吧！”

    “是，東家。”

    米家康很是激動，上次米蘭兒收到幾百兩銀子的時候，他心裏是有點浮動的，但還能壓製得住。

    現在聽了薛錦年的誘惑，他隻差飛奔過去告訴米蘭兒這個好消息了。

    之後，兩人又零零散散地商量了一些條件，是出來前米蘭兒就預先跟他叮囑過的。

    當時他還以為米蘭兒是信口胡掐，聽著卻沒多在意，沒想到現在卻實現了。

    就在王管事寫完，雙方要簽字畫押的時候，米家康站了起來。

    不，不行，這麽一大筆生意，米蘭兒不在怎麽行！

    “等等。”米家康突然站起來的動作使得主仆兩人俱都抬起了頭。

    “這事我做不得主。”

    這話一出，就像一個響雷打在薛錦年主仆二人身上，俱是臉一黑。

    緊接著，不等王管事怒斥米家康，他便道：“主事的事跟我來的兄弟，簽字的話還是得她來。”

    這話雖然讓主仆二人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卻還是有點難看，不能主事你來幹什麽？又為什麽不早說？現在還能不能相信你的話了？

    最終，薛錦年還是妥協了，“老王，去，把他兄弟叫來。”

    揉了揉額角，薛錦年臉上的表情難看得緊，卻到底不願放過這個機會。

    王管事站了起來，狠狠地瞪了米家康一眼，出去叫人了。

    米蘭兒被王管事叫上來的時候，神色帶著警惕，想問一下米家康的情況。

    “王管事，您突然叫我來是我那兄弟出了什麽事了嗎？”

    王管事聞言，老臉一黑，重重地哼了一聲，“那事可就大了，你們兄弟倆最好說的都是真的，要是把我們當猴耍…。”

    王管事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米蘭兒一頭霧水，卻也得到了一些信息，看來不是王管事找他們，應該是這酒樓的主人才是。

    －－－－－－題外話－－－－－－

    熬到這麽晚，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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