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喝了不少酒，誰都沒有少喝，就連一向好酒量的江蘺都覺得頭暈眩了起來。飛霜還是變著法的找白若冰的茬兒，都被一一化解了。回寢宮的路上，江蘺一言不發，飛霜乖乖的跟在身後，她能感覺到他生氣，她有些後悔了，可是看著他們兩個在桌上眉來眼去的，她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江蘺哥哥……”飛霜糯糯的喊道。

    “閉嘴！”江蘺厲聲道，“我事先對你的叮囑你都當耳旁風是嗎？”

    “我沒有，我不是沒有說什麽麽？”飛霜的聲音越來越小。

    “說沒說你自己心中有數，回你自己的房間去，走之前不許出來！”

    “江蘺哥哥！”飛霜撒起嬌。

    “去！”江蘺厲眉。

    “好嗎！”飛霜眼圈一紅，噘著嘴跑開了。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天下太平，但是他卻感覺不到一點的輕鬆，而且今日的他覺得特別的累，心中特別的憋悶。江蘺沒有直接回寢殿，而是來到了行宮倚靠的半山腰。這裏有一處山洞，裏麵有一汪溫池很是不錯，和白若冰的低溫池很像，於是江蘺命人在裏麵放了一張玉床，每每來視察工程進展的時候都會來泡上一泡。

    褪下帝袍，解開頭冠，一頭的長發飄散而下，信步走入水中，嗯，稍微有點熱，但是很舒服，閉了眼，想借著這水發發汗，去去酒氣，可好像暈眩越發重了。

    突然，他倏的睜開眼，表情一滯，肌肉驟然縮緊，呼吸間卻又放鬆下來。他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這個氣息他太熟悉了，嗬，還真是緣分嗎？有緣無分。

    “你……怎麽來了？”

    “抱歉！”白若冰的聲音響起，底底的，帶著幾分倦意，“睡不著，出來轉轉，看到個很像低溫池的山洞便進來了，沒想到……抱歉！”白若冰再次道歉，說著就往出退。

    “別走，說會話吧。”江蘺說道。

    “好像……不太方便。”

    “嗬，有什麽不方便的，又沒脫光，就算脫光了你又不是……”江蘺住了嘴。

    白若冰沒有做聲，這麽久以來，江蘺同她說話都很有禮，有禮的讓她有些難受，她很想念這樣有些不正經的江蘺，鬼使神差的，她走了進來，就在池邊離他不遠處坐了下來，看著他的背影。

    “唉！”江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半晌才說道，“不好意思，今日……”

    “與你無關！”白若冰打斷他，“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娃而已。”

    實際上她有些羨慕飛霜，敢愛敢恨。而她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卻連去愛的膽量都沒有，顧忌的太多，太多了。

    “冰兒，”江蘺沒有回頭，還是泡在水中，雙肘搭在岸邊，“我是老了吧，覺得很累，心累，”他再次閉了眼，“連睡覺的時候都很糾結，想睡去，隻有在夢裏才能看到你對我笑，才能碰觸到你；又怕睡著，怕入我夢的是絕情的你，再一次因為痛的錐心刺骨而醒來。仔細想來，好像這十幾年來你給我的笑容少得可憐，多數都是傷我至深的語言和決定。你這麽做，不會痛麽？”

    他睜開眼，眼圈有些紅，微微揚起頸項，蒸汽凝結成的水珠順著他優美的喉結落下，回到水中。“不過，我不怪你，也沒有權利怪你，這些都是我自找的，誰讓我愛你，我若不愛你，你便不能傷我。說到底還是我一廂情願，咎由自取。原來一段無望的愛戀是這麽熬心血。給你帶來的是無盡的麻煩，給我的無盡的等待，而且無論等到什麽時候也永遠得不到回應。我想好了，我會順了你的意，我放棄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落了下來，幸好他現在背對著著她，他想讓她看到他的軟弱。

    “你不欠我的，所有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若你覺得我欠你的，你便說出你的要求吧，就算要我死，我也照做。然後我們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從此便隻你是你，我是我，可好？”

    白若冰沒有出聲，麵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一貫的清冷，隻是早已淚流滿麵，半晌才輕啟朱唇，然後才說出那個讓江蘺渾身的血液都變涼的字，“好！”她說，“你隻欠我一壺酒。”

    白若冰起身，又在他的身後坐了下來，江蘺還是沒有回頭，隻是伸出一支手，白若冰則將酒壺放入他的手中。就著壺嘴，江蘺喝了一大口，他能嗅得出來那壺嘴上有她的唇香。在將酒壺遞出，白若冰也一樣，就著壺嘴喝一口，複又遞出。二人不說話，也不去看對方，隻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酒，終於最後一口酒盡數落入白若冰的口中，她深深的呼吸，不斷的告訴自己，能行，她能行。半晌後，“嗬，”白若冰笑著，淚水再次滑落，將酒壺一拋，“咚！”的一聲，那酒壺落入水中，江蘺還是沒有動，從她進來到現在沒有看她一眼，“謝謝帝君為我做過的一切，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珍重！”白若冰站起身，決絕的轉身，可剛抬起腳，江蘺突然動了，還是沒有轉身，手卻準確的抓住她的衣擺，一個發力，讓她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溫水打濕了她的衣衫，她不禁打了一個激靈，不是因為水，而是因為那個將她擁在懷中的江蘺的熾熱的體溫，他將她圈在懷中，衣衫漂浮在水麵上，白發和黑發都散了開來，有的貼在身上，有的糾纏在一起。四目相對，兩雙淚眼。他的唇覆上她的，霸道的，不容分說。此刻一切都是多餘的，特別是衣衫。於是他們的衣衫變成了碎片，漂浮在水中，若隱若現，剩下的隻有粗重的喘息、醉人的嚶嚀、交纏的身體、抵死的纏綿。池水之中，暖玉床上，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問，隻是遵從彼此的心，決絕的，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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