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想說些什麽來回應他，但最終也隻是看向走遠的威爾，雙手放到了胸口。

    “好痛。”青嵐皺著眉，低聲道。

    焰燁三人聞言，頓時向青嵐投來了關切的目光，等待著她的敘述，他們知道，青嵐將麵對一個無比痛苦的事實。

    “我這樣做真的對嗎？現在威爾已經受到折磨、並且以後會一直受到折磨，明明已經為那些孩子們複仇了，但我的心裏卻僅僅有著悲傷，並沒有任何喜悅，反而感覺到心口上強壓著百噸重擔。”青嵐看向焰燁，眼中的星辰正在飛速旋轉。

    焰燁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凝視著她充滿了困惑的眼睛。

    “青，冷靜一點，我相信你。”

    青嵐點點頭，但聲音卻陡然升高，在做過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她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他所做過的錯事，並不能因為他的懺悔而抹消，那些永遠的痛依然會存在，如此也僅僅能微微撫平受害者們的情緒而已，那我所做的事，不就是在單純的折磨加害者嗎？甚至連讓那些受害者們都無法安慰！那麽，我這樣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青嵐現在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這些事情隻能由她自己來想明白。

    難道這就是她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所必須要承受的嗎？

    青嵐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像焰燁所說的那樣，宣泄到了極致，然而，那種名為“眼淚”的東西，卻始終沒有能夠從她的眼睛中湧出來。

    “有意義的。”池蓮抿了抿嘴，雖然他很想安撫青嵐，但在一瞬的考慮過後，也隻是用沉穩的碧綠色眸子向青嵐投入了肯定的目光，“你選擇了這條路充滿了痛苦，但是，這並非沒有意義，它所帶來的一切，是值得的。”

    青嵐看向池蓮，黑亮的眸子中滿是迷茫。

    “無論是看到有人被傷害的事，還是做出讓加害者心靈受煎熬的事，我的內心都感受到了痛苦，他們也都全部處於痛苦中……”

    她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提出了一個假設。

    “是不是隻要將那條生命殺死，不管對誰來說，這個世界都會變得輕鬆嗎？”

    青嵐的臉上堆滿了乞求，無助地希望她的同伴能夠否定她的假設，他們是不是就因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所以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雨冰眯起他危險的海藍色的眼，上前一步捧起青嵐的頭，直視著她裝滿了星辰的眼睛，輕柔地說道：“青嵐，這是一個選擇，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青嵐的眼角瞥到遠方的一個小點，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威爾顫顫巍巍離去的背影，卻在聽到他的那首詭異而悲傷的搖籃曲時，慢慢縮回了手，掙紮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以為她要哭了，可是她並沒有，反而甩開了雨冰的手，朝著他大聲喊叫。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即使再悲傷再痛苦，我們還是必須要背負那些我們應該承受的！因為，隻有這樣，生命才能夠真正地被拯救！”

    她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雨冰，眼中的星辰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著。

    “隻有他的懺悔，才能讓他自己、才能讓那些受害者們受到真正的救贖！”

    即便，這樣的懺悔的背後，是自己會不斷地承受抉擇之痛的心！

    想到這裏，青嵐的臉漸漸舒展開來，呼出一口氣，看向她身邊正在為她而擔心的三人。

    “雨冰，你說得沒錯，活人之路可不是那麽好走的！”青嵐說著，卻給了三人一個最為陽光而溫和的微笑，“但是，這條路的前方即使沒有一絲希望，我也要用我的活人之光來開拓前方的黑暗，無論什麽都不能阻攔我的前行！你們明白嗎？”

    三人一愣，在沉默片刻之後，雨冰第一個噴笑出聲，焰燁緊隨其後，而池蓮則無奈地歎了口氣，讓青嵐一下子鼓起了臉頰。

    “你們就這麽看不起我嗎？”

    她還以為這是嘲笑！難道沒看到他們眼中的滿滿的信任嗎？

    “啊啊……這不是當然的嘛？你的抉擇我們都看在眼裏，沒有人會比我們還要再相信你這個頑強的奇女子的決心了！”雨冰說道，爽朗的笑容久違地出現在了臉上。

    焰燁則摸了摸她的頭，鼓勵地說道：“青，謝謝你‘拯救’了他。”

    池蓮一向冷酷的臉上在瞬間出現了天使一般的笑容，然後又在瞬間消失，他接著嚴肅地說道：“做的不錯。”

    青嵐靦腆地笑著，有些難過地看向威爾離去的方向，擔憂道：“可是，他那個樣子，能好好地活下去嗎？”

    “完全不用擔心！”雨冰聳了聳肩，隱藏起了眼中複雜的神色，“像他那樣的人，隻要有一種信念，死得再怎麽透，都會活過來的。”

    焰燁和池蓮附和地點點頭，很是認同這種說法。

    焰燁有自己的見解：“他這種男人，絕不會輕易地死去。”

    池蓮則評價道：“讓他在愧疚中度過後半生，還真是狠毒的做法。”

    “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你。”雨冰雙手繞到腦後，抱著頭，斜著眼看向青嵐。

    青嵐一怔，微微低下頭，訥訥道：“你們注意到了啊。”

    “笨，你的閱曆有多少，我們的又有多少？”雨冰不屑地回答道，“不說我和焰燁，池蓮小鬼雖然年輕，但過去絕對經曆過什麽讓他成人的——嘎噗，焰燁！”

    “成人？”

    “青，沒必要聽他的汙言穢語。”

    池蓮默默地點點頭，心裏不斷腹誹著雨冰欠揍的嘴巴。

    在一陣騷亂之後，青嵐一行便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隻是他們全員都處於溫暖的氣氛中，忽略了一絲黑暗。

    那個擁有著美麗的銀色長卷發男子，在他們幾人離去的時候，單獨一人落在了後麵，海藍色的眼眸中滿溢著常人理解不了的瘋狂，他向著車輪之森的方向發出了低低的詛咒聲：“嗬……威爾，你也終於墮落成和我一樣了……”

    “雨冰！”青嵐看向那個背影，快樂地叫著他的名字，“過來啊，你在做什麽？”

    他微微一笑，揚起頭轉向自己的“同伴”。

    “哎呀，來了來了，讓我紀念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雨、冰！不要耍寶！”

    “無聊透頂的言靈派。”

    等他們回到了車輪城的旅館前，整個車輪城的地麵突然開始震動。

    “怎、怎麽了？！”青嵐驚叫道，然後下一秒就被焰燁一把抄起護在懷裏，躲過即將砸到她頭上的碎石。

    雨冰和池蓮迅速地撐起了結界，然後一齊望向了車輪之森的方向。

    池蓮皺著眉，不太確定地解釋道：“那個魔法陣，正在停止發動……”

    而雨冰則確定地點點頭，臉上帶有一絲冷酷的微笑，道：“那個威爾大將軍，確實去解除魔法陣了。”

    “能成功嗎？”焰燁就像詢問例行公事一樣地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擔憂，似乎有著即使整個車輪城被掀翻也能活下來的信心。

    雨冰和池蓮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不知道。”雨冰聳了聳肩，遺憾地看著周圍的建築，“不過車輪城倒是快被毀了。”

    “我在不知道那個魔法陣的具體情況時，確實不能判斷。”池蓮瞥了一眼心神不定地青嵐，另作了一番解釋，“但是，那個男人既然能夠驅使它，應該也能解除它。”

    青嵐點點頭，往焰燁懷裏縮了縮。

    車輪城裏的人族大部分都是冒險者，擁有區別於普通人的靈敏身手，在青嵐的視野中，五彩斑斕的結界到處都有，像焰燁一樣靈巧地躲過碎石的也不在少數。

    “如果我不在的話，這座城鎮也不會受那麽多的傷。”青嵐低低地呢喃道，想起這幾天她一到車輪城，車輪城就接連遭遇了好幾次“天災”。

    焰燁歎了口氣，嚴肅地告訴青嵐道：“車輪城早就千瘡百孔了，你的到來是把它拯救出來，這些傷和它的黑暗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麽。”

    “是、是嗎？”青嵐小聲應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安靜地等待地麵逐漸變得平靜。

    ——震後。

    青嵐四人沉默地立在武器店和魔法道具店門口。

    池蓮艱難地開口說道：“居然毀成了這個樣子……”

    “我們還把他們的老大給搞成了一個山林野瘋子。”雨冰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略帶絕望地看著青嵐。

    青嵐打了一個激靈，唰地一下躲到焰燁身後，小聲地嘟囔著：“焰燁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麽的……”

    “別聽那坨狗——嗚噗！鬆、鬆手……”

    “注意文明用語。”焰燁狠狠地卡住了雨冰的脖子，“你在青的麵前都在說些什麽？”

    青嵐默默地無視了他們的日常互動，反而想起了一件事。

    她拉了拉焰燁的袖子，認真地看著他，道：“焰燁，我記得那天在武器店裏遇上了一個人，他告訴我們可以去——反正什麽陰暗偏僻的角落裏找鐵匠打劍……”

    焰燁垂眸回想了一下，確實回想了起了當時有個年輕人，他當時怎麽說來著的？

    “告訴你啊，出門往北走，有一家老店，那裏的鐵匠打的劍才叫好！”

    出門往北……焰燁的目光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僅僅隻看到了一片廢墟。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來想要在車輪城裏麵購買武器，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了。

    “池蓮，車輪城裏還有可以購買魔法道具的地方嗎？”

    池蓮思考了一會兒，接著搖了搖頭，道：“有，但是那些魔法道具太低級了。”

    “那我們就直接離開車輪城吧。”焰燁說出這句話以後，就往那堆廢墟裏走去，隨手在地上翻找一下，就撿起一把劍——嗯，非常普通的劍。

    雨冰和池蓮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同意了焰燁的提議。

    “為什麽？焰燁你之前不是說要做很多準備工作的嗎？”青嵐歪頭問道，十分不理解焰燁的考慮。

    “我們等不到車輪城重新補貨了。”雨冰解釋道，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後的一片荒涼，“看，也完全沒有辦法住人，對不對？”

    “魔法道具對魔法師來說隻是一點點輔助。”池蓮從口袋裏抽出一本魔法書，靜靜地看著，“雖然費點時間，但我自己完全可以做出來。”

    青嵐點點頭，驚異地看著池蓮。

    “而我的武技呢，本身就十分強大，即使沒有好劍也無所謂。”焰燁揮了揮撿來的劍，“我經常隨便撿把劍來用，反正劍也是大量的消耗品。”

    “消耗品？”青嵐疑惑地看向他。

    “嗯。”焰燁把撿來的劍別在腰上，微笑著摸了摸青嵐的頭，“很容易隨便往哪裏一丟就不見了。”

    “你隻是力氣太大直接給飛走了吧？”雨冰不屑地抱怨著，“好劍給你用就是浪費。”

    焰燁被噎了一下，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睛，“是啊，反正我也不喜歡用劍。不過，總比連劍風都揮不起的魔法師要好。”

    “你、說、什、麽？”

    “同樣身為魔法師，我還是能用金錫杖揮出杖風的。”

    青嵐望向正在鬥嘴的同伴們，嘴角不自覺地掛上了一絲微笑。

    於是，青嵐這奇怪的一行人，就在吵吵鬧鬧中踏上了前往水晶城的道路。

    －－－－－－題外話－－－－－－

    車輪城的部分結束了！撒花！沒想到讓青嵐離開車輪城這麽費勁兒ORZ吐血三升

    （小聲）本來剛剛遇到池蓮就可以走了的，誰讓靈感突然湧現……

    青嵐的選擇非常理想，也非常辛苦，隻有在這個虛擬的世界才有可能實現，而且這個選擇會不斷地被動搖，但青嵐這家夥是個奇女子，所以……（劇透禁止！）

    第一卷的內容已經走了……哦哦走了不少了嘛，等、等等！算上支線的話……嗯嗯嗯，好像還要……嗚哇還要好久第一卷才能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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