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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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孟府的氣氛都有些壓抑,幾位爺時時沉著臉,夫人們小心翼翼的寬慰侍奉,底下的人更是大氣都不出,生怕觸了黴頭。
皚雪去打聽隻聽到個大概,說是為著太子的婚事。其實太子身為皇子貴胄,自有宮裏貴人操心,孟府大人們有什麽可焦急的?
孟庭柯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什麽,也算有幾分道理。隻是她不知曉,宮門高牆裏,大抵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太子妃的人選原在太子十四歲時就定下時年十三的俞家長女俞水晴,隻等及笄就完婚。然而及笄那年俞母病逝,俞水晴守孝三年,去歲出孝,身上卻一直不太好,終日纏綿病榻。
但這太子已是弱冠之年,親事豈能再拖。太子還未開口,俞家就連忙上書請罪,稱長女體弱無福,請皇上做主為太子另擇一位太子妃。
皇帝早就有此打算,太子年紀大了,府上還沒個人照應,他也不忍。隻是到人選上,他知道皇後看中的是自己侄女郭柔山,郭家手握重兵,是一把難使的雙刃劍,實在不妥。他私下探過孟家和太子的意思,一個說不敢妄言,一個說全憑父皇做主,倒是不謀而合。
孟家的焦灼正是因為這番探聽,皇子的婚事豈容臣子置喙,皇上是在提醒還是試探?
不止孟家,文武百官中有適齡女子待嫁的人家這幾日也不平靜。有試圖攀龍附鳳之輩費心周旋隻盼能入了皇帝的眼,也有疼惜女兒不願其成為皇家婦之流…聖意難測,直教人心中不安。
孟庭柯知道這門婚事最終還是出不了俞家大門,沒什麽可擔憂的,隻是這番起落可惜了郭柔山一片癡心。
果然,到了第六日,賜婚的聖旨就下來了。
這事皇帝提前沒向別人透露半分,宣旨的周公公到俞家大門時,俞家眾人隻當要經受耽誤太子婚事的怒火。俞秦氏麵如土色,顫顫巍巍的落在後頭,生怕自己被連累了去。
周公公知道俞家要出一位太子妃,自己還要仰仗她的眼色行事,小聲的給身旁神色緊張的俞大人透信,“大人不必憂心,是喜事,隻是一切都還先得按規矩來,請大人攜全家跪接聖旨。”
俞大人狐疑的攜家眷跪下,餘光看到斜後方俞水照鵝黃色的裙裾,胸腔狂跳起來,莫不是…
俞大人的猜想被尖細的宣旨聲印證,“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都察院右都禦史俞勳之女俞水照端莊持重、品貌俱佳,太子值弱冠之年,行孝有嘉。故朕下旨欽定為太子正妃,於六月十八完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謝主隆恩。”俞家眾人既驚又喜,連連謝恩。
周公公連忙上前扶起俞大人,又看到接旨眾人中正當年齡的隻有一個鵝黃色裙襦的女子。俞家子嗣單薄,隻有兩個女兒,原先賜婚的那位長女終日纏綿病榻,想來這位便是今日賜婚的貴人,見她麵上不露喜怒,與聖旨上說的品性倒是一般無二。
俞大人領旨,心下得意,但知曉周公公是皇上身邊服侍的,不敢怠慢,“辛苦公公跑這一趟,拙荊備下茶點,請公公往花廳用些。”
“多謝大人了,以後還得承您關照,今日就不留了,灑家還得回去給聖上複命呢。離這吉日隻有月餘,大人想必也要好一番準備。”周公公推辭。
俞大人點頭,時間的確是有些緊迫,又是與皇家的姻親,還得花些功夫準備。再三挽留無果,示意繼夫人俞秦氏給塞了一遝銀票說是茶錢,客客氣氣的送出去。
俞家住的是一個三進的院子,幸而人少,不顯得狹窄。俞水照回自己的汀蘭苑路過玉和苑,那裏麵住著她那個別人口中無福的長姐。
俞水照改道進了玉和苑,丫鬟仆婦們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行禮,想來應該是她那位繼母已經把賜婚的消息宣揚開了。今時不同往日,越是底下的人越看得清楚。俞水照攔住通報的丫鬟,接過剛熬好的藥徑直走進內室。
病榻上俞水晴臉色蠟黃,氣息奄奄,早已沒有明媚活潑的少女模樣。她睡得不安穩,聽到聲響用力撐開眼睛,看到來人是俞水照,有些意外,“你來做什麽?”
俞水照低頭攪弄著手裏那碗藥,“長姐如母,我來服侍長姐喝藥,順便告訴姐姐一個消息。”
見她不理,俞水照輕笑,“妹妹要嫁人了,定親的不是別人,是太子。”
俞水晴驀然轉頭,對上她清清亮亮的眸子,眼裏充滿不可置信,張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長姐不要怪父親,也不要怪妹妹。這是聖上賜的婚,俞家隻是比較聽話而已,妹妹也是…長姐以後萬萬珍重自身,解了自己的福薄之相。”俞水照說著,舀了一勺藥送到俞水晴嘴邊。
俞水晴別開頭,“我心中感念妹妹苦心照應我這麽多年,來日必定報答,如今妹妹是貴人了,就不必再來了。”
俞水照笑,“自然。日後即便有心,也是來不成的。”說著站了起來,將藥碗遞給了一旁的丫鬟,“好生侍奉長姐服藥。”
俞水照走後,俞水晴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她說得凶狠,可是心裏清楚,自己怕是不成了,沒有來日了。
聖上為太子和俞家次女賜婚的消息馬上傳遍了京城,百官議論紛紛,沒想到轉了一圈,太子妃之位還是花落俞家,苦了費心打點那些人,到頭落得一場空。
俞家在京城根基不深,相熟的人家不多,還是因為早年聖上金口玉言定了長女與太子的姻親,才有所來往。這些年姻親一拖再拖,雖然郭孟兩家態度一如往前,大多數人家卻以為婚事不成,已然沒有最初熱絡。如今聖旨傳來,許多人家意在修補關係,恭賀道喜絡繹不絕。俞家一時門庭若市,令人納罕的是,這其中竟然沒有一向密切的郭孟兩家。
孟家是有意將恭賀時間壓朝後些,沒去趕這個熱鬧,免得犯了皇帝忌諱。郭家則是因為有些不知如何自處,郭家權勢侵天,難免憂患有一日登高跌重,需要依仗來安心。早年郭家沒有適齡女子,也不做他想。如今郭柔山年齡適宜,宮中又有皇後幫著成全,若下一位後宮之主姓郭,實在是再好不過。可是費了一番心力,還是無用功。郭父也知曉,這怪不得俞家,全是聖上的意思,聖上怕的是什麽他也知曉。略略想了幾日,那點不甘一掃而空,就請了孟家一道去道喜。
這些事由長輩們應付著,孟庭柯得了閑,日日在聽雪閣裏擺弄棋局。若是以前二哥肯定已經過來和她對弈分個勝負,但今年二哥在三月的春闈中中了探花,皇上授以翰林院編修的官職,二哥勤勉,自己得空的時間就少了。
老夫人見孟庭柯這幾日一改常態,總悶著不出門,家中兄弟姐妹也沒陪著說話的,少不得一陣擔心,把她叫到自己跟前待著。
起初老夫人以為是俞家小姐的緣故,閨閣女兒之間,嘴上不肯承認,但心裏都會微微較量,從時興珠花到衣裙,長大一些,又會較量到夫家。眼下的俞水照,的確是京城頂一份的風光。老夫人怕自己孫女有心結,明著暗著敲打開解一番。
孟庭柯哭笑不得,關心則亂這話不假,老夫人實在是麵麵都替她擔憂,隻是她哪裏會計較這個,上輩子也沒有這樣的事。她不方便告訴老夫人,是因為郭柔山的緣故,隻得硬著頭皮解釋,“我與俞姐姐親厚,絕不會因此心存芥蒂。隻是她成了太子妃,得注意言行舉止,我是個沒分寸的,若是連累了她落別人把柄,豈不是罪過。因此我才沒有隨長輩去道喜。”
老夫人沒想到她有這番考量,聽了這解釋老懷安慰,點點頭,“你說的是。我的庭姐兒真的長大了,我原本還怕等我去了沒人替你操心,讓你心生委屈…”
孟庭柯有些眼眶發酸,上一世老夫人在流放塞外的路上病逝,押送的官員送信回來,說她臨了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孟家一眾流放的婦孺孩童,而是孤身一人的庭姐兒。忍不住抱住老夫人一條手臂,“祖母長命百歲,斷不能再說這種話。以後若沒有祖母陪著我替我操心,我必然會千分委屈。”
孟老夫人看孟庭柯眼眶通紅,心裏也說不清是何滋味,摸摸她的頭安慰,“傻孩子。祖母一定陪著你。”
兩人正說話,外間的丫鬟進來傳話,“老夫人,四小姐,郭家小姐前來邀四小姐出遊。”
孟老夫人一喜,她知曉孟庭柯陪著她這個老人家未必有趣,這些時日一直悶著,出去散散心也好,“得,你且去吧。多帶些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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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以後一周三更或者四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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