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不安地敲響蘇白卿的房門，她看見屋子裏很快亮了燈，綠竹拿著燭燈開門問：“怎麽了？院子外麵那麽吵？”

    “綠竹姐姐，外麵來了一堆嬤嬤，說是……說是有賊過來西院了，要進院子裏看看……”珠兒的聲音越說越小，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這個大小姐的，但是她看到她一向最害怕的柳媽媽都對大小姐輕聲說話，她就覺得大小姐真厲害！可是，可是……可是如今犯錯的是她了……珠兒突然哭得抽抽噎噎：

    “我也……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嬤嬤們本來好好地隔著門說話……不知道怎麽，門就開了……綠竹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開門，你幫我去和大小姐說說情……綠竹姐姐，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開門……”

    “綠竹，進來伺候我梳洗。”屋裏傳來的聲音使小丫鬟的抽噎聲驟停，她的臉憋得通紅，眼眶還泛著紅，哀求地看著綠竹。

    綠竹歎了口氣，將燭燈放在珠兒手上，輕聲道：“先進來吧。”

    黃色帷帳被帳鉤掛起，蘇白卿端坐在梳妝鏡前，綠竹的手指在她烏黑秀麗的頭發中穿插，不一會就挽了個簡單的髻兒，她突然開口：

    “她們往院子哪裏去了？”

    珠兒跪在地上，心力俱疲，聽到大小姐的問話身子一抖，強忍著害怕回道：“嬤嬤們走得散，天又黑……奴婢隻記得顧媽媽是往荷花池去的。”

    “顧媽媽是誰？”蘇白卿又問。

    “顧媽媽是廚房的管事媽媽，方才就是她在門前問奴婢有沒有看見賊人的。”珠兒發現大小姐聲音沉穩，並不著急，忙跪著向前膝行幾步，“大小姐，顧媽媽是夫人安排在廚房的！”

    “住嘴！你一個看院子的小丫頭也敢在大小姐眼前編排夫人，是要造謠我們小姐不懂事，與繼母不合嗎？”綠竹瞪大眼睛，對著珠兒就是一頓問罪。

    珠兒霎時呆住，眼淚從眼眶中滾滾而出，“不是，不是，大小姐，奴婢不敢啊！”

    “顧媽媽是夫人安排在廚房的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蘇白卿已經轉身正麵問她。

    “是奴婢聽來的，沒有人刻意告訴的……”珠兒覺得自己大約是逃不過今日的問責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把翠兒姐姐拉進來一起受罰呢？不如自己認了，罰過，也就沒事了。

    “你這丫頭，小姐這是要救你，你……”綠竹生氣得跺腳，“算了，我也不管你了。”

    就在她們詢問珠兒的時候，顧媽媽從一個不起眼的木製首飾盒裏拿出了紅瑪瑙手串，將它托在手上，高聲呼喊：“找到了！找到了！”

    蘇府，更加熱鬧了。

    寅時三刻，蘇府正堂內已然燈火通明，顧媽媽跪在堂中回話。

    “這紅瑪瑙手串是今日秦嬤嬤帶來的宮中賞賜，夜間去清點時發現不見了，正巧看見有個黑影往西邊院子去了，婆子們喊了那影子也不停，情形太急，所以奴婢自作主張拉人去追了。”

    嚴氏看了眼她手上捧著的紅瑪瑙手串，點了點頭，“你做的不錯。老爺是翰林院新編，我們這樣的人家名聲最重，這些小偷小摸的事，在府內決不可輕饒，今日在府中，明日就會是在宮中，何況偷的還是宮中賞賜。手串是在哪裏找回的？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府裏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語至此處，嚴氏將杯子重重落在桌子上。

    屋內霎時無聲。

    “回夫人，是……”顧媽媽吞吞吐吐，似乎很是為難。

    “讓你說便說！”柳媽媽豎著眉喝道。

    顧媽媽再顧不得其他，梗著脖子道：“是在大小姐帶來的婢女綠竹屋裏找到的！就在那木製首飾盒裏！”

    屋內嘈雜了起來，蘇白珍直接捏著帕子笑，“大姐姐，白日裏就看見你看了那手串好久，原來是喜歡啊！姐姐不知道，宮中賞賜的東西是不能隨意拿的，要供著呢！”

    蘇白翎忙出來打圓場：“三妹妹不要胡言，是姐姐的婢女拿的，怎麽就變成姐姐想要了呢？”

    蘇白珍明白蘇白翎是不會跟她一起出頭了，心中暗唾幾聲“心機鬼”，臉上卻不顯，“二姐姐，這小丫頭哪知道什麽貴重怎麽敢拿？不過姐姐說的也是，鄉下來的，膽子大些也是有的。”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蘇白翎聽見“二姐姐”這個稱呼就有了火氣，蘇白珍再將“鄉下來的”這個名頭借自己的話去得罪蘇白卿，更是生氣。“三妹妹，正是問罪的時候你一個庶妹竟敢給嫡長姐定罪麽？若是三兩句話就可定了罪，我們現在又何須坐在這裏聽母親詢問事情原委呢？”

    蘇白珍咬唇不語，心內滿是憤恨。不過是說了一個“二”字，戳了她的痛處，這府裏她不再是尊貴的嫡長女，變成了嫡女，非要學她母親的妖嬈樣子，處處柔弱扮憐。大家的母親從前都是姨娘，骨子裏哪有什麽尊貴血脈，惺惺作態真是令人作嘔。

    可如今這當家主母確實是嚴氏，蘇白珍勉強擠出個笑容來：“瞧姐姐說的，倒像是我容不下大姐姐了。”這便是低頭了。

    蘇白翎暗笑，真是個蠢貨，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還處處要爭前、事事不讓人，錯了多少次也不長記性，活該庶女命。

    因為兩位小姐的話，在場的人們都認定了是大小姐從鄉下來，喜歡手串卻不懂事地叫了貼身婢女取出來，眾人看著蘇白卿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屑。

    嚴氏看到這場景很是滿意，但還是板著臉嗬斥：“兩個小姐在家裏這樣跟你們姐姐開玩笑，說出去還以為我們蘇府也是從鄉下來的！”此話一出，就是要把這兩個小姐之前不尊長姐的言行全都歸於玩笑了。

    “綠竹這丫頭眼皮子太淺了，母親早就與你說了，貼身的婢女要選懂規矩明事理的，京城與鎮子，是不同的。”嚴氏語重心長地對蘇白卿講：“把這個不懂事的丫頭帶下去吧！”

    柳媽媽帶著兩個粗使婆子就要上前強行架著綠竹離開。

    “母親這是作什麽？”蘇白卿終於開口，態度卻是很強硬。

    鬧吧鬧吧，就怕你不鬧，你要是不鬧，這局還設它作甚。嚴氏眼中已有笑意，還是耐心給她解釋：“白卿，這丫頭不能留了，禦賜的東西，私用就是死罪。這就是京城的規矩。繼母難當，白卿也體諒體諒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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