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知曉母親的難處，隻是顧媽媽一人之言，到底難以服眾，何況我相信綠竹不會做這樣的事。”蘇白卿環顧屋子，人們大多帶著鄙夷的目光看向她，蘇白翎和蘇白珍雖然相爭，但是兩人都沒忘記踩她一腳，嚴氏今日是要敗她名聲去她臂膀，她堂堂蘇府大小姐、公主親生女，卻連一個下人都保不住，往後又有誰敢替她做事？

    以嚴氏的性格，不會隻有顧媽媽一人參與其中，必然有後招，此刻還沒有破綻，她要等，等一個一擊必破的機會。

    “傻孩子，知人知麵不知心，不過是個丫頭。不過既然你不信，那咱們就再問問。”嚴氏做足了慈母的樣子，笑著繼續問話。“顧媽媽，將你們找到手串的經過細細描述出來。”

    顧媽媽看堂內形式大好，心定了下來。什麽大小姐，果然是鄉下來的軟包，隻能任夫人揉搓捏拍。做成了這件事，賞賜一定不少。

    “奴婢等從庫房追至西院，大家都看見那黑影進了大小姐的院子，奴婢怕賊人傷害大小姐，在門外詢問，誰知珠兒這丫頭說話吞吞吐吐不肯開門也不肯進去通報，奴婢隻能帶了人撞斷門栓進去捉拿賊人，奴婢看來是那珠兒已與賊人有所關係，否則那賊人怎能在明珠苑來去自如！誰想竟在綠竹姑娘屋裏發現了手串！”顧媽媽說得正興起，綠竹突然打斷。

    “夫人，珠兒也在的，聽聽珠兒的話吧！”小姐不讓她多說，所以即使屋子裏的人都認定了她是個賊，她也不開口解釋，她相信小姐能救她。可小姐剛剛開口了，那她就要幫小姐找到破局的機會。

    “珠兒呢？帶進來吧！”嚴氏並不著急。

    珠兒跪在堂內，神魂驚懼，本來以為隻是府內失竊，自己不過是沒有看好門，再如何也不會有大錯，哪知竟是禦賜物品遭竊，自己攔門的動作也要被夫人認作是賊人了。

    “夫人，奴婢沒有啊，當時翠兒姐姐身體不適，隻奴婢一人看管院門，奴婢、奴婢是怕媽媽們問罪才沒有立即開門啊！夫人饒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手串遭竊了啊！奴婢沒有這樣的膽子的……”珠兒跪在地上一邊回話一邊磕頭，次次額頭撞地，不一會兒額頭便出了血，可嚴氏依然無動於衷。珠兒心內悲愴，忽然耳邊回響起之前綠竹的那句“小姐是要救你”，如同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爬到蘇白卿腳前，直直對著她磕頭，“求大小姐救救奴婢，求大小姐救救奴婢！”

    蘇白珍又笑了：“這丫頭真是個傻的，大姐姐為保綠竹都要費盡心思了，她還要去求大姐姐，這不是給大姐姐難堪嘛！這丫頭真不給主子們省心。”

    “誰說不是呢！這時候還去纏著大姐姐……”蘇白翎這次倒沒有和蘇白珍唱反調，話裏話外卻是將主仆三人定為賊人了。

    嚴氏肅容開口：“好了，姐妹間不要為些丫頭傷了情誼，蘇府將來還是要靠你們兄弟姐妹的，不要自家人先鬧將起來，內外咱們蘇家都要做好，別做了京城的笑話，這才是最要緊的。”

    蘇白珍和蘇白翎乖巧地應了聲“是”。

    嚴氏又命人去找翠兒，婆子們回來時互相推搡，誰都不肯先說。嚴氏皺著眉頭，這似乎和之前所想的有些不同，但是，嚴氏看了一眼坐在左側椅子上的蘇白卿，她低著頭看不清臉色，想必是被這姐妹間的話堵得氣悶，也是被這京城的仗勢嚇著了，鄉下來的孩子是該這樣，諒她也翻不出個浪花來。

    嚴氏心下稍安，板著臉訓斥這些婆子們：“推推搡搡作什麽樣子，屋子裏還有小姐們呢！讓你們去帶翠兒，人呢？”

    終於婆子中有一位膽子稍微大些的回了話：“回夫人，我們去翠兒的房間裏尋她，哪知道跟她一個房間的丫頭說她沒有回來，還說，還說……”婆子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是沒有了聲音。

    嚴氏一拍木桌，怒瞪這婆子：“說了什麽你就回！你是啞巴嗎？”

    那婆子身子一抖，便像是倒豆子似的把話全回了：“那丫頭說翠兒十之八九去了三老爺房裏，從前就是不常回來，這件事府裏不少丫頭都是知道的……”

    “荒唐！”嚴氏氣得頭暈，為了今日將蘇白卿的臉麵丟盡，她幾乎把蘇府內所有管事的人都以禦賜之物被盜為名義請到了這堂內，翠兒這小蹄子膽子竟然這麽大，想要借這個機會將自己是三老爺身邊人的位置定下來。如今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帶人去領她過來問話，她定然在三老爺房內衣衫不整，可若是不去帶她，堂內話又沒問完，以蘇白卿剛剛的態度來看，勢必會以證據不足來保住綠竹這丫頭。

    嚴氏恨得緊咬牙關，輕重取舍之下，還是讓婆子們去三老爺房裏拿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了。

    蘇白珍倒是想笑，嚴氏當初為了顯示繼母的慈愛，對蘇白卿這明珠苑裏的丫頭擺飾都是細細挑人過目的，本是想在院子裏安插自己的一些心腹，將來好做事，誰想翠兒這丫頭膽子這麽大，今日之事，嚴氏是肯定要被父親問罪治家不嚴的。好翠兒，不枉你跟了小姐我這麽久。

    綠竹看著堂內的情形，忽然想起傍晚時，小姐讓她在門房旁與丫鬟們聊天時說幾句“事在人為，真成了旁人又能說什麽”之類的話，心下了然，對蘇白卿的信任又多了幾分。

    嚴氏見堂內早已不複之前聲討蘇白卿與綠竹的聲勢，暗恨不已，畢竟禦賜之物已經找回，此事也不可外揚，頂多治綠竹一個死罪，於蘇白卿來說，她護仆姿態已然展示於人前，頂多有些關於她不識京城規矩的閑言碎語，失了一個丫頭之後再補便是。

    而如今府內丫頭爬了主子的床，算得上是主母失職，何況三老爺蘇明德因為是蘇家祖父母老來子，溺愛異常，自小便養成了紈絝暴烈的性子，如今雖已年過二十，但是仍未娶妻。從前雖然他也與府內丫頭有過款曲，但是都被嚴氏暗壓了下來，為的就是不讓外人說閑話，蘇明翰也暗中誇獎過嚴氏治家極好。此番事出，怕是再也壓不下了。

    嚴氏心中恨不得將那翠兒賣發出去，可婆子們領人來時，竟是三老爺先進的屋子，蘇明德今年才過了二十，正是男子相貌最盛的時候，他的模樣與蘇明翰年輕時十分相似，蘇明翰當年能在金殿上一舉奪得明珠公主青睞，相貌文采必然都是上乘。隻是這個三老爺長得雖然儒雅，臉上卻多了些蘇明翰不曾有過的風流，再看看跟在他身後滿麵春情的翠兒，眾人心中都有了數。

    翠兒睜著一雙俏生生的杏眼，在眾人注視中乖巧跪下，但是在跪下的過程中，將自己衣服上的褶皺、領口處的紅痕不露痕跡地展露於人前。

    綠竹看到嚴氏氣得連杯子都拿不穩了，心內笑開了花，翠兒真是個懂事的丫頭，隻稍稍提點就能讓嚴氏吃下一個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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