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蘇白卿搖搖晃晃地站起，向歐陽颯所在的樹下走去。

    幾乎就在蘇白卿起身的一瞬間，歐陽颯就睜開了雙眼，緊盯著蘇白卿的一舉一動。

    “軟劍是你拿走的！”沒有疑問，蘇白卿陳述道。

    “崖底隻你我二人，自然是我拿走的。”歐陽颯扶著樹也站了起來，喘息兩聲後又說道：“你這女人陰毒得狠，不拿走你的武器我心難安啊！”

    沒說兩句話歐陽颯又咳嗽起來，咳嗽聲中帶有氣音，一聲比一聲猛烈，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恐怖。若是沒見過的人，一定會以為這是個久患肺癆的病人，也印證了外界關於他病重的傳言。

    蘇白卿站在他麵前沉默片刻，毫不猶豫地轉身向林中走去。

    掩在咳嗽下的歐陽颯扭曲的笑容愈發明顯。人就是這樣一種趨利避害的動物，若為利益，名義可棄、兄弟可殺、妻子可拋！

    溶於血水中對權力的渴望和厭惡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歐陽颯，就在他咳嗽聲漸緩的時候，一雙屬於女子的繡鞋又映入他的眼簾。

    “厥刺草，可止心肺傷痛，軟劍還我。你我分道揚鑣，各憑本事出山。”清冷的女聲從頭頂傳來，原來是去而複返的蘇白卿。

    “你怎麽又回來了？”歐陽颯對她的話避而不答，卻反扔個問題給她。

    “軟劍還我，我自然就不會再回來了。”蘇白卿握著厥刺草的手慢慢收緊。

    歐陽颯將臉抬起，直對著蘇白卿望去。

    “那日太辰殿裏，是你！”

    “京城裏的女人都怕我，可我怎麽偏偏忘了呢？你不是京城裏養大的，你在鄉下長大，比我病重的人一定都見得多了吧！所以你不怕我，是不是？”歐陽颯越說越興起，那雙眼睛含著濕漉漉的晨光，叫人難以拒絕。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不怕他。

    “那又如何呢？”蘇白卿的一句話，又將歐陽颯所有的情緒生生撲滅，那雙雖然年幼但卻冰冷的眸子卻彰顯著主人的無情。

    “是啊，那又如何呢？你是明珠公主的女兒，你再……”歐陽颯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剩下的話語被風吹散，二人卻心知肚明。

    “我不會把軟劍給你，讓你拿著武器無異於鬆開獅虎的籠子，我還沒那麽蠢。”歐陽颯無視蘇白卿手中的厥刺草，用劍鞘撐著身體向前走。

    “我是固倫王府唯一的嫡子，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搜山。那懸崖邊血跡太多，很快就會有人猜到我在懸崖下，與其到處走浪費體力，不如坐在這裏等他們搜過來。在那之前，懷明郡主，你還是安心在這呆著吧！”歐陽颯又恢複到了那日在太辰殿中冷情的模樣。

    蘇白卿卻不能接受這樣的解釋，固倫王府一定會搜救是真，可追殺自己的也是固倫王府的人。看樣子這歐陽颯沒聽到自己已經知道追殺的人是固倫王府的人了，可若是固倫王府的人先搜過來，估計自己是凶多吉少。

    望著歐陽颯的背影，蘇白卿眼中閃過狠色，那就先讓你多活一段日子。若是固倫王府的人先搜過來，就挾持他作為人質闖出去！

    我身上可不止一柄軟劍啊，小侯爺！歐陽颯尋了一些幹樹枝和樹葉，準備生火，畢竟林中陰寒，到夜間更難忍受。他們也需要吃些東西保持體力，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人搜過來。

    劈裏啪啦的火聲在寂靜的林中被放大了無數倍，在歐陽颯對著火堆發呆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找到果子了？”歐陽颯頭也不回地問道。

    沒有回應的聲音，隻是一片布帛裹著一些青綠的果子被放在他眼前。

    歐陽颯將這些果子挨個查看，隨後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蘇白卿。“你避開了所有有毒的果子，前安丞相不會這些。”

    “固倫王府小侯爺，生火生得這麽熟練，又是誰教的？”蘇白卿在火旁坐下，也不顧及什麽淑女坐相了，怎麽舒服怎麽坐。

    歐陽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隨後說道：“你不像是京城裏的人，可你在賞花宴上又做得比京城裏的任何人都好。”

    “我要是你，就不會回京城。”

    蘇白卿啟唇輕言：“做一個永遠不知名姓的人嗎？”

    歐陽颯看著她堅毅的麵龐，也不知是燭火太溫暖還是美色惑人，他破例說道：“你不應該來這裏，這裏比你想的要黑暗、複雜得多，到處都是吞噬人的怪物……”

    “那你為什麽不離開呢？”蘇白卿反問。

    “因為……”歐陽颯的臉上浮現了蘇白卿從未見過的溫柔和眷戀。

    啊，是這樣啊！

    蘇白卿無意識地撥動柴火，對歐陽颯的母妃她知之甚少，大概也快了吧，她記得上一世，她與歐陽颯定親後不到半年，他母妃就去世了。

    死因不明，莫名其妙地就辦了葬禮，後來，歐陽颯就變得更加喜怒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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