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驚駭欲絕的目光落在綠竹身上，綠竹不卑不亢地朝她福身行禮。

    “綠竹見過大夫人。”

    這一幕震得嚴氏久久回不過神來，白翎明明問過柴桑，柴桑直言綠竹還在自己手中受折磨，她又怎麽會完好無損地站在她的眼前？

    蘇白卿逆光走入屋中，衝著嚴氏拜道：“白卿見過大夫人。”

    嚴氏扭過頭看著蘇白卿，發現她對綠竹在屋中這件事毫不驚訝，還有什麽想不清楚的。

    “郡主當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夫人謬讚，夫人才是個中高手，白卿需要向您學的地方還有很多。”蘇白卿姿態放得低，自己卻不等大夫人說話就起身了。

    嚴氏沉默了一會，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果真從小就受明珠公主教誨了？”

    “明珠公主是你一生越不過的坎，縱然如今你已然在蘇府中掌控內院，可你還是不滿足，你是不是總覺得自己還是活在她的陰影之下？”蘇白卿答非所問，卻句句紮中嚴婉的心。

    “看來她將你養得很好，”嚴氏一聲冷笑。“既然背地裏做這些手段，當初又何必做出一副驕傲不屑的模樣來，勾得明翰這麽多年還是念念不忘。說到底都是手段，端看誰比誰高明而已。”

    每每提到明珠公主，嚴氏總是如此抑製不住心中泛濫的苦水，憑什麽她什麽都不要，卻還是什麽都有！這不公平！

    蘇白卿無視嚴氏扭曲的麵孔，平靜地說道：“在虎頭山上剿匪的楚初辰楚公子已經回到京城了，夫人不如想想，他帶回了什麽呢？”

    嚴氏赤紅雙目，怒瞪蘇白卿：“虎頭山上的匪令是誰放在我房中的，你應該最清楚才是！”

    蘇白卿與她對視，“普安寺賊人是誰招來的，夫人也應該最清楚才是。”

    嚴氏神情一頓，隨後紅著眼眶軟聲道：“白卿，如今再說這些，或許有些遲。但是你要相信我，那賊人當真與我沒什麽關係，咱們這般互相使絆子，隻會使漁翁得利！”嚴氏說完眼睛往蘇白珍處瞟了一眼。

    蘇白珍立即跳腳，大聲解釋道：“大姐姐，你可千萬不能聽夫人這樣詆毀我！白珍心中對你是萬般敬佩千般尊敬，怎麽會做這種事！”

    嚴氏拿出手指對著蘇白珍指指點點，“有沒有做過你心中是最清楚的，普安寺的房間安排時，你是怎麽抱著我的胳膊不放，說你尚且年幼想要同我們睡在一處的？賊人來時你應該是聽得最清楚的，平日裏有隻小蟲都要鬧騰半天的三小姐，怎麽偏偏那天睡得那麽沉呢！”

    蘇白珍臉憋得通紅，悶聲說道：“那一日隻是睡得沉，再說了，賊人又不是我招來的！”

    蘇白珍看似沒有解釋，其實還是說到了點子上：賊人是嚴氏招來的，她隻不過算是個旁觀者。

    嚴氏現在手中沒有了綠竹這個拿捏蘇白卿的把柄，正是心慌的時候，她明白萬萬不能再將普安寺之事坐實，否則將無路可退。

    “白卿，自你回京以來，我們之間誤會重重，我也一直未曾與你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不如今日咱們開誠布公……”

    蘇白卿伸手打斷了她的話，“大夫人開誠布公的方式實在特殊，白卿恐怕無福消受。”順著她的手，能夠看見外麵一群不敢多加動作的人，以及被綠冰用劍壓著跪在地上的柳媽媽。

    嚴氏神情一急，“柳媽媽！”可剛剛向柳媽媽處走兩步，她又停了下來。

    “夫人停得好，說到底他們隻是一幫下人，為主子鞠躬盡瘁，他們應該高興才是。”蘇白卿在嚴氏身邊無情地說道。

    嚴氏逼自己將目光從柳媽媽身上移開，轉到蘇白卿身上，虎頭山上的事，以外界楚初辰對蘇白卿有意的傳言，隻要蘇白卿願意，一定能在楚初辰麵見聖上之前將事情處理幹淨。

    “白卿若是想要處置他們撒氣，自然可以。隻不過這氣撒完了——”

    嚴氏試探的話讓蘇白卿露出一縷笑容，“夫人言重，我心中無氣，今日這些人，都是您處置的。”

    嚴氏難以置信地看向蘇白卿，半天之後狠狠心憋出一句“好，今日這些人，全都是本夫人處置的。”

    蘇白卿沉肅麵色，對著嚴氏一字一句地說道：“外麵的這些人中，男子皆斷一隻手打出蘇府去；女子，叫來人牙子將賣身契直接給她們，賣去何處便全看運氣吧！”

    屋內嚴氏身邊的人瞬間全都臉色慘白，正當壯年的男子斷一隻手，還被主家趕出府，想要再找到糊口的活計，可謂是難於登天啊！女子這雖然看似不受苦，可人牙子不是將人再賣進別的府裏，就是直接倒賣進下等窯子裏過暗無天日的生活，誰又比誰好？夫人若真的照大小姐這麽說的去做，在府上的名聲可要被大大削弱。

    這一點，嚴氏又如何不知曉？隻不過現下有求於人，隻能咬牙答應。

    “聽見了嗎？就按大小姐說的做。”

    有人不忍心地問道：“大夫人，可柳媽媽還在那裏……”

    嚴氏心中一痛，但還是說道：“大小姐都說了是外麵的人，再求情連你一起打發出去。”柳媽媽，本夫人一定會找機會將你偷偷救回來的！

    那小丫頭得令就要出去，蘇白卿卻又攔住了她。

    “柳媽媽麽，就算了。”

    嚴氏原本愧疚的眼神頓時變得驚疑，為什麽偏偏柳媽媽就算了？她們方才在外麵說了些什麽？

    蘇白卿隨意說道：“反正夫人您一定會背地裏想辦法將柳媽媽救回來的，我也不想費心思再去看著您的小手段，所以，柳媽媽，就算了。”

    縱使蘇白卿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劃了過去，嚴氏心中的湖麵卻仿佛被投下一枚小小的石子，怎麽也抑製不住對柳媽媽的懷疑。即使明白這可能是蘇白卿挑撥離間的計謀，但還是打從心底裏對柳媽媽不再像從前一般信任。

    蘇白卿見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笑著對嚴氏說道：“大夫人還請放心，虎頭山上一定不會有讓您頭疼的東西的。”

    嚴氏勉強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對著蘇白卿說道：“那就先謝過郡主了。”隨後臉色稍變，對著身後的人一個眼色使過去，他們紛紛了然上前處置明珠苑中這群人。

    孟婆子等人躲在門外偷偷朝裏麵看，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大夫人的人出來處置人，個個都驚得不敢多動彈。

    有人不禁問孟婆子，“孟婆子，你不是說京城的高門大院裏沒有永遠的輸贏麽？現在這樣子又是在鬧什麽？”

    孟婆子心中暗暗叫苦，“我怎麽知道主子們的想法？大夫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是個人都會覺得大小姐是要倒黴了啊！你們瞧瞧這幾日大小姐的窩囊樣，難道你們幾個之前和我想的都是不一樣的嗎？出事了就來怪我，哪來這麽好的事！”

    有人著急地說道：“這哪還是互相怪罪的時候？明珠苑上次整治的時候，聽說那位綠冰姑娘險些就殺人了！”

    這幾人身子都猛然一抖，“不會吧！大小姐還真敢殺人啊？”

    “那我們豈不是完了？”

    “這可怎麽辦啊！”

    眾人七嘴八舌得不出結論來，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珠兒看著外麵慌亂的場景，心中反而解氣得很，隻不過她還有一事不解，於是她就偷偷地問了綠竹。

    “綠竹姐姐，大小姐為什麽要幫大夫人啊？咱們不是對頭麽？”

    綠竹左右看兩眼，附在珠兒耳邊輕聲說道：“大夫人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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