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是慣會耍人玩的。”蘇白卿微諷。

    楚初辰但笑不語。

    “明珠苑周圍的人楚公子還是撤了的好，白卿可不敢向楚公子保證，他們今日之後還能活著回去。”

    楚初辰的笑容凝固一霎，轉而又說道：“卿兒發現的人我自然會讓他們撤走，其餘人麽，卿兒若是發現了他們，便是他們技不如人，後果他們該自行承擔。”

    這話端得無情，明明是他將人安排進蘇府，可若是人被發現了他卻又絕不出手相救，全看個人本事。

    雖然無情，蘇白卿卻不禁想要讚歎一聲，真是禦下的好本事。

    一邊施以信任，一邊又不斷用強敵對他們加以磨礪，難怪手下有不少能人。明珠苑附近有人窺視這件事，還是因為近日她落水，這些人窺視的小動作頻繁些，這才被她發覺的，足見楚初辰手下的人做事心思縝密。

    “是麽？”蘇白卿意味不明地說道。

    夜半微涼，蘇白卿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大氅，以擋住這夜間颯颯的涼風。楚初辰手指在已經放涼了的茶杯上緩緩摩挲，順著茶杯上的回字紋來來回回地拂過，一盞茶後他幽幽歎一口氣。

    “唉，若是現在便走，總覺得太早；可若是不走，你又受這夜風。罷了。”楚初辰似是想通般地舒展眉頭，緩緩站起身來。

    這位爺可算是要走了，蘇白卿心中想著這話，麵上卻不動聲色。

    “恭送楚公子。”

    楚初辰懊惱地看她一眼，嘴裏嘟囔兩句，偏他也懂唇語，刻意不讓蘇白卿瞧明白，縱身一躍便又在明珠苑牆頭，臨走前還刻意用眼神溜她一圈。蘇白卿回以一個端莊的笑容，這回楚初辰嘟囔的話蘇白卿瞧明白了。

    【都是夜會過的人了，還這麽守禮作什麽？】

    瞧是瞧明白了，可也隻能一挑眉當做沒看見，依舊笑看他。

    等到楚初辰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蘇白卿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轉而又蹙眉，這位楚公子她當真弄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麽。

    想不通便算了吧！畢竟當下之急並不是他。

    蘇白卿又煨熱一壺茶，一人獨坐於月色之下，細細品過。

    月明星稀，孤星寥落更使人心境蒼涼，寒月表姐是個直爽性子的人，愛便是愛、恨便是恨。愛歐陽宇軒所以甘願為他拋棄薛家長房長女的尊嚴，為他等了這麽多年，那麽，歐陽宇軒愛她嗎？

    蘇白卿有些迷惑，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便是愛嗎？既是承諾，回到京城後為何不立即娶表姐呢？還是放不下吧，劉家的勢力，以及金鑾殿上的那至尊之位！說得再怎麽冠冕堂皇，也隻是為了遮掩暗藏於心的那份醜陋欲望。

    也許表姐就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現在這才猶豫不定。

    茶水泛著微微的綠色，像極了前世她暗中送給表姐的那份毒藥，還記得那時的事情發生得太快，她給藥的第二日歐陽宇軒便死了，表姐亦殉情於他身旁。

    歐陽宇軒瀕死之時可曾與表姐交心了嗎？可曾意識到人生不過寥寥數十年，為了爭一把椅子，一路究竟丟失了多少東西呢？

    表姐解脫了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若是地府相見，卻發現好友原來才是始作俑者又是否會痛悔交加呢？

    這都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她不得而知，她能夠知道的，隻是自己那時心懷鬼胎靠近表姐時，表姐看向自己的那充滿憐憫的目光。

    “別像我一樣，一輩子都活得這麽不快活。”

    可究竟怎樣才是活得快活呢？從沒有人給過她答案。

    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蘇白卿將耳際的海棠花隨手摘下，扔到一旁的地上，邁步重進屋子中。

    這承載著院子主人心緒的海棠花安然躺在泥土之中，被第二日發現的仆人們清掃帶出了明珠苑，沒能有“零落成泥碾作塵”的緣分，永遠地消失在了蘇白卿眼前。

    第二日清晨，綠竹跌跌撞撞地跑進蘇白卿的屋子裏，滿懷驚懼地對蘇白卿說道：“小姐，咱們明珠苑，遭賊了！”

    蘇白卿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劈裏啪啦地說道：“一定是大夫人幹的，昨日您交給我的那封信，我原本好好的收在櫃子裏的，可今日起來一打開櫃子，信居然不見了！小姐，那可是要送給楚公子的信啊！大夫人拿到了又要大做文章了，我真是沒用，連封信都看不好，嗚嗚嗚……”

    綠竹越是說愧疚之情便越是濃鬱，最後忍不住放聲哭起來。

    蘇白卿沒料到綠竹反應居然如此之大，有些好笑地哄道：“好了好了，那封信的去處我心中明白，並不是在大夫人手上，你別哭了，沒得哭壞了眼睛。”

    綠竹抽抽噎噎地抬眸問道：“真……真的麽？”

    綠冰也無奈地說道：“小姐何時騙過你？”

    綠竹聽到這樣的解釋不禁破涕為笑。

    蘇白卿心下稍安，原本以為處置燕冬的事這丫頭還得要些時日才能緩過來，不想這次的事反倒因禍得福，讓她恢複了以往活潑的性子。

    隻是，也太吵鬧了。綠冰歎氣。

    就在屋中主仆幾人和樂融融之時，珠兒正領著一名神色匆匆的丫鬟前往明珠苑內院中。

    這名丫鬟名叫容兒，是吳姨娘的貼身丫鬟，她剛進屋中就衝著蘇白卿的方向“咚”地一聲跪了個結實。

    “求大小姐救救姨娘！”

    容兒眼中帶淚，行事又如此激進，想來是出了大事。

    “要小姐救人，也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白啊！”綠竹不滿道。

    容兒用手背將淚花擦拭幹淨，又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的憋悶全都咽回去，盡量平穩地說道：“姨娘前幾日就覺得身子不適，故而大小姐落水回府也未能親自來拜見，昨兒姨娘要我避開大夫人的眼線偷偷請一位大夫進蘇府替姨娘看病，那大夫說……”

    容兒氣憤難當的樣子，胸中那口氣怎麽也壓不下來，眼淚也重新聚集到眼眶中，還好她及時意識到自己還未說完，硬是憋著哭聲一口氣說完。

    “那大夫說姨娘有了身孕，還交代了許多高齡產婦需注意的事。姨娘雖然心中歡喜，卻不敢叫大夫人知道，生怕這個孩子命薄活不下來。可那大夫出門時被二小姐看見了，剛剛大夫人便已經領著人去找姨娘了！姨娘心知自己躲不過，隻得偷偷將奴婢送出來尋大小姐，隻求大小姐心軟則個，救救姨娘和那未成形的孩子啊！”

    說完這些，容兒忍不住伏地痛哭。

    綠竹、綠冰心中皆是不忍，吳姨娘許是因為出身清寒又頗懂詩書，平日裏對府中的下人態度最是和緩，所以容兒才會對吳姨娘如此死心塌地，便是在明珠苑中吳姨娘對著蘇白卿也是萬般尊敬。

    甚至之前還因為怕大夫人出來害蘇白卿而險些喪失了蘇明翰的寵愛，從她們的心裏來說，自然是想要救這位吳姨娘的。

    可小姐昨日才答應了大夫人要替她解虎頭山之圍，今日就去打大夫人的臉，是否不太妥當？

    也不知蘇白卿心中是否也有這些顧慮，她隻是再問容兒。

    “昨日便被二小姐看見了，你竟沒有告訴吳姨娘麽？”

    容兒伏地的身子驟然停住，隨後抖得更加厲害了。

    “奴婢、奴婢當時沒瞧見，是大夫人來時身邊的人說的，奴婢這才明白過來。都是奴婢的錯，應該更避著二小姐些的。”

    “既然大夫人都到了，吳姨娘又是怎麽‘偷偷’將你送出來的？”蘇白卿在“偷偷”這兩個字上加重聲音，顯得格外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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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

    元宵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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