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卿這麽幾句問下來，綠竹綠冰才察覺到容兒的話中破綻百出，綠竹當即跳出來嗬斥。

    “容兒，你究竟隱瞞了什麽？你若總是這麽遮遮掩掩，大小姐又怎麽會跟你去救吳姨娘？”

    容兒哭得抽抽噎噎，又被蘇白卿一頓問話問得心裏發慌，綠竹的話一下子點醒了她，她來這裏，就是為了請大小姐去救吳姨娘的。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姨娘先救下來才是。

    “大小姐，容兒是一時鬼迷了心竅，這才沒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將給您聽，奴婢這心中實在是慌了神……”

    蘇白卿不想聽她說這些無關緊要逃脫責任的話，直接抬手打斷後說道：“從現在起，我問你答，若再有隱瞞，吳姨娘不必救，你也不必再出去了。”

    容兒伏在地上的身軀不禁瑟縮一下，閉上嘴乖巧應聲。

    “吳姨娘果真有孕了？”

    容兒遲疑一會兒才咬牙道：“是。”

    蘇白卿蓮步輕移，蜀繡製成的小巧精致的繡鞋停留在容兒眼前，“抬起頭來。”

    容兒緩緩將頭抬起，但是眼睛還是半垂盯著地麵。

    蘇白卿用手捏住容兒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從第一個問題就開始含糊，看來你是真的想將命留在我這院子裏。”

    容兒看著眼前這雙避不開的黑眸，聽著那嬌嫩的雙唇吐露出無情的話語，隻覺寒意在脊背上攀爬，順著皮膚涼透心底。

    “看來是個硬骨頭，本郡主向來佩服硬骨頭，便賞你個全屍吧！”

    蘇白卿將她的頭甩到一邊，取過綠竹送上來的帕子輕輕擦拭自己剛剛捏過容兒的指尖，輕描淡寫地就將她的命運終結在話語中。

    容兒一開始還不大能明白這些話的意思，等到綠冰拽著她向外走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她立即掙紮起來，可綠冰是習武之人，她又怎麽能從綠冰手中掙脫？餘光看見蘇白卿坐在木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容兒心中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自己想要隱瞞的東西，大小姐早就知道了，偏偏自己還自作聰明地三番五次欺騙於人，可若是不欺騙，又怎麽能掩蓋住自己之前做的錯事？

    想到吳姨娘，容兒心中萬分悔恨，衝著蘇白卿方向哭喊道：“大小姐，奴婢知道錯了！隻不過吳姨娘確實被大夫人抓住了把柄，求求您想辦法救救她吧！”

    蘇白卿一揮手，綠冰拖著容兒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容兒見此喜出望外，急忙接著說道：“大小姐饒命，姨娘沒有身孕，隻是換季時身子有些不爽利，本來是要請府上常請的大夫來的，可……可……”

    綠竹脾氣急，最是看不得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著急地問道：“可什麽，你倒是說啊！”

    容兒抬頭看一眼蘇白卿，羞愧地低下頭。

    蘇白卿冷笑一聲，向綠竹解釋道：“還能是什麽？這丫鬟被旁人迷了心竅，不知怎麽鼓動吳姨娘請府外的大夫進府看病了。”

    “都是大夫進府，難不成後來的這個大夫會看不同的病症不成？”珠兒開玩笑似的說道。

    容兒將頭低得更深，珠兒難以置信地朝綠竹看去，確認綠竹與她想到一處之後，對著容兒就罵道：“容兒，你怎麽能？假孕這樣的事，你這是把吳姨娘往火坑裏推啊！枉吳姨娘平日裏對你那麽好，你的心腸怎麽這樣狠？”

    容兒聽見這話不禁抬頭辯解，“待我們平和些便是好麽？月例這麽多年來一丁點沒漲過，大老爺寵愛姨娘之後還以為終於日子可以好過些了，姨娘卻怎麽也不肯讓我們收禮收錢，一旦發現又是嚴懲，這算什麽好？二小姐再怎麽打罵丫鬟，院子裏丫鬟的月例也比旁人要高出三倍，要我看還不如去二小姐院子裏做丫鬟呢！”

    容兒這話劈裏啪啦將過去的怨氣全都宣泄出來，雖然舒爽些，但其實心裏不安得很，因為不知道大小姐究竟會怎樣處置她。

    珠兒和綠竹聽著她這番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一時間又想不到究竟是哪裏，不言語之下，屋內氣氛竟僵持住了。

    蘇白卿啟唇欲語，容兒立即繃緊後脊豎起耳朵等著聽訓話，可蘇白卿說的卻是：“這是二小姐的想法，還是大夫人的？”

    容兒後背鬆懈一些，不知自己心中是慶幸多些，還是遺憾多些。

    “自然是大夫人的，二小姐還沒有大夫人那樣的心計。”

    “那可不一定。”蘇白卿對蘇白翎總是不敢小看的，故而諱莫如深地如此說道。

    “那你來明珠苑請大小姐也是大夫人授意的？”綠冰蹙眉問道。

    容兒已經明白此事不能再做隱瞞，點頭稱是。

    “大夫人已經製住了吳姨娘，隻等大小姐去救吳姨娘時再請大老爺去定罪。”

    “為何一定要大小姐去後再請大老爺？”綠竹不解。

    “虎頭山上的事她雖然求過我，但是她心裏想必也很不明白為什麽我會幫她，許是她自己發現了，也或許隻是她想爭回一場麵子。”蘇白卿如此揣度道。

    虎頭山的事還未解決，嚴氏絕不敢對自己做些什麽，但若是自己到場都救不了吳姨娘，在府內的威望自然也會降低。

    這是，對自己之前明珠苑中處置下人的還禮麽？

    有趣。

    蘇白卿勾唇一笑，伸手招過綠竹和珠兒，在她們耳邊耳語一番，兩人點頭後便出門去了。而蘇白卿依然坐在自己的木椅上，悠哉地曬著日頭、品著茶。

    容兒跪在地上不敢出聲，可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大小姐都仿佛要睡著了，容兒偷偷揉揉自己跪麻的腿，又拿眼睛瞄一眼蘇白卿，心內惴惴。

    大小姐這幅樣子，似乎完全不將自己當回事兒，可又不讓自己離開，當真是矛盾得很。吳姨娘這些年來也沒有讓她跪過這麽久的，腿都麻了，不就是收了點錢麽？主子們不照樣是互相坑害麽？沒了收錢的她，還有別人，不如自己將錢先收起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容兒這麽亂七八糟地想著的時候，蘇白卿突然睜開半眯的眸子，眼中神采奕奕，哪裏有半分睡著的樣子。而不一會兒，消失了半個時辰的綠竹和珠兒就紛紛出現在屋門處，衝著蘇白卿拜道。

    “大小姐，都辦妥了。”

    蘇白卿欣慰地對著她們笑道：“好。”再轉首看向跪在地上的容兒，輕喚一聲“綠冰”，綠冰領會蘇白卿的意思，又一次上前拖住容兒往屋外去。

    容兒怎麽也不明白，自己已經將事情全盤托出，大小姐方才聽她說背叛吳姨娘的事情時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怎麽轉眼間就變了？

    “大小姐饒命，奴婢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蘇白卿用手托起下巴，無甚趣味地問道：“你當真知錯了？”

    容兒睜大眼睛急忙說道：“真的，大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那你說說你錯在何處呢？”

    “奴婢、奴婢錯在——”容兒腦中迅速想過各種事，最後說道：“奴婢錯在不該背叛吳姨娘，吳姨娘是大小姐的人，奴婢有眼不識泰山不自量力……”

    “不對，”蘇白卿看向窗外，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你對吳姨娘心中連半分愧疚都沒有，又怎會覺得是錯在背叛她這件事上？”

    綠冰已經將容兒拖出屋子，容兒想起昨日明珠苑中發生的種種事，心內一陣陣地發寒，想要向蘇白卿認錯，可是蘇白卿隻看著窗外的天，顯然不將此處的事放在心上。

    此刻她才明白，那半個時辰裏，大小姐一定是安排了身邊的人去解決吳姨娘的事，若是那邊不成，便拉著自己去大老爺麵前將來龍去脈說清楚。現在既然那邊成了，自己自然也就沒有用處了。

    容兒頹喪地低下頭，手卻緊緊攥著。

    她究竟何處做錯了？若是連背叛吳姨娘都不是大錯，還有什麽是錯？

    “我隻在危急時助吳姨娘，其餘時候，與我何幹？”

    容兒抬頭看向蘇白卿，“那您為什麽？”

    “你錯在不該來我這裏百般試探，怎麽，騙過吳姨娘便心中甚是暢快了麽？覺得這府中的主子也不過如此？進屋就開始演，沒來的讓人看著厭煩。”蘇白卿微微蹙眉說道。

    啊，原來是這樣，大小姐從一開始就知道了，那自己可真是，跳梁小醜一般。容兒不知自己此刻該笑還是該哭，大小姐如此聰慧，想必已有辦法解救吳姨娘了吧！可惜，自己是沒辦法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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