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珍羞澀地抿唇，“吳姨娘心腸好，一定會得救的。”

    這邊是父女二人和樂融融，擺在嚴氏眼中就紮眼得很，還好那位被看著的大夫正好被請到主堂中了，嚴氏迎上去細細叮囑道：“府中已經著人去請大夫了，你若是有醫術便替姨娘診治，若是不會醫，也莫要添亂。”

    嚴氏這話看似沒有問題，可是蘇白珍早已知曉這大夫從頭到尾都是被嚴氏收買，為的就是進蘇府做這一場戲，自然也就明白嚴氏這是在暗示那大夫可以裝作不會醫直接讓吳姨娘徹底地閉上嘴巴。

    “母親還是不要施壓過多為好，為醫者向來仁心仁德，若是能救，又怎麽會置之不理呢？”蘇白珍拿眼睛偷瞄一眼那大夫，發現他在聽見自己的聲音之後便魂不守舍，心下明白大姐姐的計劃已經差不多成了。

    嚴氏看著被挪到床榻上躺著奄奄一息的吳姨娘，眼中閃過一瞬快意，偏偏這救命的關頭，能救你命的這名大夫，是我的人。吳秀妝，你也想不到吧！

    “草民尚有微薄技藝，還望老爺夫人不嫌棄。”那大夫沉默一霎後開口。

    嚴氏震驚地看著他，難不成這個榆木疙瘩竟沒聽懂她的意思麽？是個隻會照本宣科的傻子？

    那大夫盡力避開大夫人的目光，他心中自然清楚大夫人想要這位姨娘去死，可方才在後麵就聽聞是三小姐帶過來的東西，而這堂中唯一替那位姨娘說話的就是這位三小姐了。身家命門被人拿捏在手，吳姨娘，他不得不救！

    這大夫上前替吳姨娘把脈，室內一片安靜，大夫神情沉靜，眾人都以為他是在察看吳姨娘身體，其實他是在斟酌如何開口。

    重點不在於吳姨娘身子究竟如何，而是這位三小姐究竟想要吳姨娘身子如何！

    蘇白珍是觀人神色長大的，隻一會兒就明白了過來，拽著蘇明翰的袖子撒嬌：“父親，吳姨娘不像是會做假孕這等事的人，這其中必定有什麽誤會的！”

    蘇明翰無奈地拍拍她的小腦袋，如一個普通慈愛的父親一般看著自己單純不知世事的孩子。

    “白珍，你還太小，不知道這世上有許多東西都可以泯滅人的良心，往後你就會慢慢明白，為父今日所作所為，並無過錯。”

    蘇白珍懵懵懂懂地看著蘇明翰，還是一副不明了的樣子。“父親，白珍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父親總是不會做錯的。隻不過，白珍前幾日去給母親請安時恰好看見這大夫從母親屋中出來，還以為他是府中新請的大夫呢！”

    蘇明翰眼神驟然凝滯，想著自進入堂中以來，吳姨娘的一言不發，大夫人的咄咄逼人和煽風點火，心中懷疑竇生。

    大夫人聽見這話是心頭一跳，急忙解釋：“白珍你說什麽傻話呢！本夫人從未請過這大夫，又怎麽會借機陷害吳姨娘！”

    大夫人也不算傻，蘇白珍在蘇明翰麵前裝傻裝了這麽多年，她總不至於跟蘇白珍在這方麵上硬碰硬。

    蘇白珍卻癟著嘴說道：“母親怎麽能如此想白珍，母親是主母，又何必要屈尊暗地裏使刀子對付一個妾室？這點道理白珍還是明白的，白珍隻是心想，是否母親聽錯了病名，又或者，這大夫搞錯了……”

    蘇白珍一身黃衫，頭上又簪著應季的鮮花，襯得整個人是人比花嬌，往常笑嘻嘻的樣子不見了，反而顯得我見猶憐，恨不得將好東西都捧到她眼前來叫那對酒窩再綻放一次才好。

    那大夫捏著胡子，沉吟片刻後說道：“這位姨娘幼時可是受過寒苦麽？”

    大夫人愣住，蘇明翰卻接話：“不錯，她幼時家境貧寒，到冬日更是難以度日。”

    那大夫一錘定音，“那便好解釋了，這位姨娘幼時的寒苦一直積在體內，如今不比年輕時候身子康健，換季時容易身上不爽利，再加上蘇老爺剛剛這一腳，可算是傷上加傷啊！”

    蘇明翰看著進氣多出氣少的吳姨娘，眼中不知是愧疚還是憐憫。

    大夫人卻抓住了這件事的重點。

    “胡說，吳姨娘明明與你串通一氣，要對老爺謊稱懷有身孕的！你這大夫怎麽本夫人麵前一套，老爺麵前又是另一套？是誰教你做這樣沒有章法的事？”

    大夫人指著那大夫的手都在顫抖，又讓蘇白卿鑽空子了，這次又是什麽時候，在何處？這大夫自己明明一直派人好好看著，絕不可能有人接觸過……等等，大夫人將頭扭向蘇白珍所在的地方。

    原來，是那些東西麽？

    那大夫不慌不忙，“大夫人此言差矣，老夫曾為您和這位姨娘都看過病，明明說過您是有身孕，這位姨娘是身子不爽利，想必您是記錯了吧！”

    大夫人聞言嚇得直往後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子，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你是說，本夫人、有孕了？”那神情也不知是笑還是哭。

    可是很快她又搖頭，神情悲愴。“不會的，大夫們都說了，當年龍鳳胎與身子有損，本夫人此生許是與子再無望了……”

    “那些大夫們也說了，‘許是’，母親福緣深厚，再有孕也是應該的。”蘇白珍認真地揚起小臉寬慰嚴氏，苛天知道她是多想把這孩子直接弄死在嚴氏的肚子裏。

    “不對，你們隻是想救吳姨娘，想要借此蒙騙老爺與本夫人！”嚴氏銳利的目光直射蘇白珍與那大夫。

    “母親近日不覺得身子酸軟憊懶麽？白珍瞧著母親總想吃酸的，不禁想起宋姨娘從前的樣子，這才敢大膽由此猜測。”蘇白珍被嚴氏訓斥得稍稍瑟縮一下。

    蘇明翰看見了心中不喜，蘇白珍在他麵前都這般害怕嚴氏，可見平日裏嚴氏待她有多嚴苛。“珍兒也是一心為你著想，你衝孩子發那麽大的火氣作什麽？”

    “她為我著想？”嚴氏氣極反笑，“她這孩子不背地裏咬我一口就算好的了，我哪裏還敢讓她為我著想？”

    “嚴婉！”蘇明翰大喝一聲，震得嚴氏身子一抖，對著蘇明翰盛怒的麵容，嚴氏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以為的良人，從來都不是良人。

    “還請老爺允準，再請一位大夫替妾身診脈，妾身實在信不過這個大夫！”

    蘇明翰怒火稍退，“不是已經著人去請了麽？”

    而這邊這名大夫已經為吳姨娘施完一次針，暫且保住了吳姨娘的性命，她臉上終於不再是那副青白的樣子，雖然還是蒼白，但好歹有了些人氣兒。

    蘇白珍掩下眼中的鋒芒，大夫人，雖然你不信，可你的肚子裏確確實實有了個孽胎啊！

    就在她們等著府外大夫來診脈的時候，一名笑容溫潤，看著就讓人心生親近之心的男子慢慢走進這處主堂。他稍稍整理衣冠，像模像樣地朝著屋內一拜。

    “在下公孫儀，聽聞貴府在尋良醫，在下雖然才疏學淺，但或許能解這燃眉之急。”

    蘇白珍勾起嘴角，大姐姐當真是好算計，一招扣一招，讓大夫人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順著她的路一直往下走。

    大夫人驚疑不定地看著門外的公孫儀，隻覺腦中亂得一塌糊塗。

    自己若是當真有孕，又該如何？

    她越想越覺得蘇白卿和蘇白珍是想要借此機會除去她腹中好不容易得來的胎兒，這個她盼了十多年的孩子，她不能讓別人傷害他！

    嚴氏眼神如刀射向門外，厲聲道：“這是我們蘇家內事，不需要公孫先生一個外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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