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翰邁著步子進入主堂中，身上還穿著上朝的朝服，明顯是剛下朝就被嚴氏急忙喊來了，故而臉上布滿了不耐煩的情緒。

    他擺擺手讓嚴氏起身，幾個跨步就坐到了主座上，看著下麵跪著的吳姨娘和主堂裏到處都是的下人，環視一圈後問道：“這次又是什麽事？秀妝這樣的性子，怎麽會主動招惹你，你不要總是如此善妒！”

    蘇明翰幾句話就將嚴氏心中的歡愉逼退，吳秀妝不會主動招惹自己，所以一旦出事就是自己善妒麽？老爺的心究竟是不是偏著長的？怎麽能對結發妻子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來？

    還是蘇白珍最先打破這兩人的僵持，像往常一樣笑著朝蘇明翰拜道：“見過父親，吳姨娘是身子不適，母親正在準備替她看看身體呢！”

    蘇明翰轉頭看向蘇白珍，點點頭示意看見她了。

    “原來你也來了，這哪裏是看病的架勢，也就能糊弄糊弄你們這幫孩子了！”

    蘇白珍眼神稍稍灰敗，從前姨娘在時，父親喜愛自己並不少於蘇白翎，現在竟要自己主動行禮才能想起來屋中還有她麽？

    父親當真是、涼薄得很啊！

    經過蘇白珍這一遭打岔，嚴氏也將心情調整了過來，邊走邊說道：“本來是件喜事，吳姨娘說自個兒有了身孕，妾身心下欣喜，特來看望她。可惜——”

    蘇明翰聽見有孕後眉頭一挑，對嚴氏這樣說話留半句的模樣甚是不喜。

    “可惜什麽？”

    嚴氏伸手直指吳姨娘，狠狠嗬斥道：“吳姨娘竟偷偷請府外的大夫看病，還謊稱有孕想要在後院中爭寵。妾身不過是說要請府裏的大夫替她看病，她就又哭又鬧不肯見那大夫，妾身沒有辦法，畢竟老爺的子嗣為大，隻好將她製住讓大夫替她看病。這一診治，便出了問題，原來吳姨娘並非有孕，這一切隻是一場騙局！”

    蘇明翰聽完這些麵上不耐煩的情緒慢慢消退，神情變得莫測起來。蘇白珍一直小心觀察著蘇明翰的神情，眼見事態不妙，立即起身說道：“吳姨娘何必要假孕呢？父親寵愛她府裏誰不知曉，何必要做假孕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平白地將寵愛分給了別人！”

    就知道你這小蹄子坐不住了。大夫人隱晦地冷哼一聲，“假孕確實分寵，可惜假孕不能變成真孕，自然得想辦法讓這個不存在的孩子胎死腹中，端看最後誰是這個撞上胎死的倒黴鬼而已！”

    吳姨娘若是假孕，想要將孩子的死嫁禍他人，這府裏首當其中的就是大夫人，畢竟寵愛吳姨娘已經緊緊握在手中，權力卻還在大夫人手上。

    那麽，吳姨娘果真是要步宋姨娘的後塵麽？

    蘇白珍自然明白自己親生母親是如何落到現在這步田地的，臉上血色盡失，勉強解釋道：“說到底，這些也隻是母親的猜測而已，或許吳姨娘隻是聽錯了大夫的診斷呢？”

    “喜脈這樣的結果，可不是隨隨隨便就能聽錯的。”大夫人斜睨一眼蘇白珍，輕描淡寫地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蘇明翰終於動了，他緩步走到吳姨娘身邊，盯著她看了許久，吳姨娘半垂眼眸，也不解釋，隻任由他看去，似是已經認命。

    蘇明翰一腳踹到吳姨娘胸口，將她踢得整個人翻過去，嘴上緊跟罵聲：“我當初看你一副溫柔小意的模樣，以為你和宋懷真那樣沉心權力的女人不同，哪想到原來你們都是一丘之貉！怎麽，能騙得過我心中很是歡愉麽？還妄想將主母取而代之？也不看看你那副樣子，端得起主母的架子麽？”

    蘇白珍沒想到父親居然動了這麽大的火氣，吳姨娘被那一腳踢在心口中，現下用手臂撐了幾下都沒能再起身，看來是傷得很重。再看大夫人在一旁煽風點火，雖是勸慰父親，卻字字句句火上澆油，父親簡直恨不得能直接將吳姨娘打死了事，這下可糟了。

    嚴氏心中暗笑，蘇白卿知道老爺不會讓自己得到寵愛，自己經過宋姨娘一事，又何嚐不知道老爺絕不會允許姨娘有非分之想！今日之事，還要多謝蘇白卿點醒了多年身在其中無法看清的自己啊！

    隻不過，這折斷的一根臂膀，不知蘇白卿是否會心痛呢？

    嚴氏撫著蘇明翰的後背，軟聲安慰道：“老爺，別氣了，氣壞了身子也不好的。吳姨娘畢竟跟過你一場，一時被權勢迷了心智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時被迷了心智？一時所造成的事，怎麽會請府外的大夫？明明是她處心積慮，恨不得能取而代之！”蘇明翰氣頭上作勢又要上去踢吳姨娘幾腳，這回卻是被蘇白珍攔住的。

    蘇白珍眼中含淚，衝著蘇明翰哭訴道：“父親憤怒難當也有白珍生母的過錯，吳姨娘已經起不來身了，父親若是還想打，便打白珍吧！”

    蘇明翰緊握拳頭，想起往昔自己與這孩子尚算不錯的父女之情，因為宋姨娘的事，這孩子也受了不少苦，不免就軟了些心腸。

    “還好你與宋姨娘不是一樣的性子，吳秀妝，你得感恩白珍今日救你之情！算了，如你這等醉心權勢的女人，怎麽可能看得起白珍這孩子的善心。”

    吳姨娘心內悲愴，還是苦笑著道謝。

    “秀妝多謝……三小姐，咳咳咳！”

    說到一半就忍不住地大聲咳嗽，直咳得滿麵通紅，氣息不勻，蘇白珍都擔憂地回頭看她，蘇明翰卻不鹹不淡地說道：“裝什麽，不過踢了一腳，嬌嫩成這樣麽？”

    話音剛落，吳姨娘“哇”地一下嘴裏吐出一口血來，直駭得三人連連後退，而吳姨娘在吐完血後也直接整個人昏了過去。

    蘇白珍最先反應過來，對著房中下人喝道：“都傻了麽？快請大夫！”

    可下人們偷偷拿眼睛看著大老爺和大夫人，他們二人沒有放話前，下人們都不敢多動。

    還是大夫人顧著自己賢良大方的名聲，立刻指使下人們去請大夫。

    “去！將府裏常請的大夫請過來！”

    那小丫鬟領命立即出門去，可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著急地回話：“大夫人，那大夫出堂了！”

    嚴氏心中一喜，麵上卻不讓人瞧見，還是一副著急的樣子。“他不是很少出堂麽？怎麽偏偏今日就出堂了？”吳秀妝，你的命可真是不好，老天都不願意救你！

    那小丫鬟不知上頭主母的真實想法，隻是老實地說道：“說是有人急病，請他上門救治，出的價格也豐厚，所以就……”

    嚴氏又斥道：“那你便這麽回來了麽？平日裏怎麽教你們做事的，那大夫不在便去請別的大夫，人命關天的事情怎可馬虎！”

    吳姨娘臉上已有青白之象，若是這丫鬟再出去請人，哪怕請回來的事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了！

    蘇白珍看清大夫人隻是表麵救人，急急上前兩步對蘇明翰拜道：“父親，此時再去請人恐怕吳姨娘就要命歸西天了！府中不是還有母親扣押的那名胡言亂語的大夫麽？不如請他先將吳姨娘的命保住吧！無論吳姨娘犯過什麽錯，她都曾經精心侍奉過父親一場，死得這麽不明不白的，到了陰間想必也會悔恨難當的！”

    蘇明翰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她臉上的焦急並非作假，與嚴氏拖遝的行為比起來，確實是一心為這條人命著想，罷了。

    蘇明翰揮手，“將那大夫請出來先替她看病，若是那大夫隻是她隨手找來糊弄府中人的，死在這大夫手上，也是她罪有應得。”

    蘇白珍眼中立即閃過光亮，跪下拜道：“白珍代吳姨娘，謝過父親救命之恩。”

    “你這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呢！”蘇明翰伸手撫過她的鬢發，眼中泛出慈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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