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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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冰垂下握在劍柄上的手,蘇白卿眉頭一挑,遠遠看著隔著幾層樹木圍在火堆邊的人。

    “刑部尚書李大人,要不是開罪了大皇子如今無處可躲,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該在去新鄉的路上。他夫人手段了得探得消息能傳到他手上又不被陛下察覺,想必也是費了不少精力,這麽難得的消息,他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在火堆邊和一幫人共享了,這幫人也不覺得奇怪,嗬!”

    綠冰聽著蘇白卿譏諷的話,思及方才幾度出言相護的周侍郎,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那咱們要不要私底下偷偷告訴周侍郎?”

    “尚書大人如今什麽都沒做,還跟所有人分享了消息,可我卻表現地對政事毫無興趣,若你是周侍郎,你是信我還是信那位刑部尚書?”

    綠冰一噎,明白自己提了個傻建議。

    “可是,難道我們就這麽看著那人欺瞞周侍郎嗎?若是那人有什麽陰謀……”

    “就是要等他有陰謀!”蘇白卿頗有趣味地勾唇。“沒有陰謀我們怎麽抓他個正行?!”

    楚初辰原本還侯在蘇白卿的馬車外無聊地四處亂瞥,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楚初辰臉上調笑的表情全無,麵無表情地回頭問道:“怎麽?京城那邊有動靜了?”

    一道黑影突然從樹影中鑽出,“回主子,陛下此次懲戒的人中有不少都是已經向大皇子投誠的重臣,其中有一位堪稱左手右臂,大皇子殿上相勸毫無作用後在天牢裏讓一名長相相似的囚犯與那位大人互換,不想卻被陛下的暗衛抓了個正著。陛下一怒之下將大皇子也壓入天牢,現在百官每日跪在殿前替大皇子說話,京城裏,亂得很。”

    楚初辰神色變化幾次,最終歸於平靜。

    “師傅呢,他沒有出麵嗎?”

    “國師大人在府中靜心養神,沒有理會這些事。”黑影答道。

    “我知道了,你們照顧好天牢中的大皇子,他還有用,別讓宵小之輩暗中害了他的性命,不然到時候卿兒再回京城就該怨我為何逼她去新鄉了。”楚初辰揮揮手,那黑影點頭後即刻便消失了。

    楚初辰撚著手中的樹葉,心思百轉千回,最後望一眼蘇白卿離去的方向,歎一口氣將樹葉扔下,轉身離開。

    蘇白卿和綠冰回到馬車邊時綠冰刻意看了一眼原本楚初辰所在的地方,發現他不在後鬆了一口氣,可是蘇白卿卻一眼都未曾施舍給那個方向,抬腳就走入馬車中。

    隻能說楚初辰離開是正確的,蘇白卿閉目養神,她方才回來時已經想好若是楚初辰還在原地,她就要將一切不明不白的關係全都斬斷。管他什麽曾經認識,現在她不記得,那便是自己不想記得,沒必要再將它想起。

    第二日趕路時,蘇白卿掀開馬車簾子就看見昨日那幾個圍在火堆邊的人又一次聚在李大人的馬車中嘰嘰咕咕地不知在說些什麽,楚初辰倒沒有再進她的馬車,駕著馬在她馬車前頭不遠的方向慢悠悠地走著。

    這麽看著,仿佛他們二人被剩下的六人隔離開來,顯得形單影隻。

    還是那位心善的周侍郎掀開李大人的車簾好心問他們倆:“楚公子、懷明郡主,我們都在這裏說去新鄉的事,你們要不要也來聽聽看?”

    車簾掀開,露出每個人不耐煩的表情,以李大人為最。

    蘇白卿放下自己扯著車簾的手,拒絕道:“我不善此道,前往新鄉隻為完成家師所托,諸位討論吧!”

    楚初辰原本也是無甚興趣的模樣,但是聽到蘇白卿這麽說之後,反而彎起了嘴角,腳下一蹬馬鞍,身形如燕就飛到了李大人的馬車上。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直到楚初辰出現在馬車車轅上,一邊拽著車簾一邊要進來,馬車中的幾人才開始驚呼:“方才是我眼花了嗎?”

    “那是輕功吧!嗖——地一下就過來了!”

    “楚公子什麽時候有這麽厲害的功夫了?!”

    ……

    安路亦在中間守著他們幾人,自然也目睹了全過程,眼中欽佩之色濃重。

    周侍郎看不懂這功夫究竟有何玄妙,隻覺得厲害,再聽著馬車裏的人說話越來越不著邊際,急忙咳嗽一聲道:“楚公子乃是國師大人的徒弟,會些功夫也是正常的吧!”

    在座的皆是文臣,哪怕是平日裏看見武臣也都是在朝堂和宴會上,很少見到武將真刀真槍地發揮功夫,被周侍郎這麽一勸,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綠冰嗤笑一聲,楚初辰那手輕功用的駕輕就熟,落點也正好在車簾前,非內力深厚者不能為,這幫人居然還說是尋常,真是見識短淺!

    往後的七八天,護衛隊平靜得不可思議,七人天天鑽在馬車裏說上一整天的話也不嫌煩,蘇白卿就在馬車裏吃吃睡睡好不悠閑,安路亦仍是一副穩重嚴肅的模樣。

    要不是那一日小姐的話猶在耳邊,綠冰都要徹底被平靜軟化緊繃的心了。可是,綠冰皺著眉頭向馬車回望一眼,小姐的樣子太輕鬆了一點也不擔心那位刑部尚書什麽時候下手,也不準她半夜去威嚇他。他們離新鄉隻有半日的路程了,難道這位尚書大人要到新鄉再動手?

    綠冰正思索著,身後李大人的馬車上突然有一道“哎呦哎呦”直叫喚的聲音傳到前麵來。

    一個身著深色長衫的男子一隻手掀開車簾,另一隻捂著肚子,兩條腿並在一起扭來扭去,嘴上不停地叫喚著。

    安路亦察覺到異樣驅馬前來,“這是怎麽了?”看著這個人麵色蒼白嘴唇發抖,顯然沒法回答他的問話,他將目光落在馬車中剩下的幾人身上。

    李大人不耐煩地指著他的肚子說道:“這還看不出來嗎?他肚子突然疼了起來,想要如廁,快叫護衛隊停下來!”

    安路亦求證似的望向其他人,其他人應著眼光紛紛開口。

    “是啊,我們談得好好的,他突然就嚷嚷肚子疼,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他方才還當著我們的麵放了好幾個屁,別提多臭了!”

    “早知道他品行如此,便不該放他進馬車這麽長時間!”

    幾人捏著鼻子一個賽一個地不滿,周侍郎又一次當起了和事佬。

    “他前幾日都未曾做過什麽不好的事,隻是今日或許吃壞了肚子,這是人之常情,他忍不住,咱們便多多體諒。安大人,快讓護衛隊停上一停,讓這位大人去如廁吧!”

    那個喊著疼的人已經憋得急紅了眼,想要直接從馬車上跳下去,安路亦立即揮旗。

    “全部停下,原地等待一炷香。”

    一道道旗幟飛揚起來,安路亦的命令也被傳到了整個護衛隊中。

    綠冰看著風中颯颯作響的旗幟,這幾日一路走下來,也明白了這位安大人行軍主要是靠旗幟引領眾人,現在揚起的藍旗是休息的意思,也放下了手中的馬鞭。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懶洋洋提不起精神的小姐這一回一反常態地鑽出馬車,看著一路的旗幟神情嚴肅。

    “綠冰,待會兒離周侍郎他們的那輛馬車越遠越好。”

    綠冰精神一震,低聲問道:“小姐,是刑部尚書要動手了嗎?”

    蘇白卿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隻是感覺很不好……”轉頭看向那邊的馬車,幾個人聊起天來已經相當熟稔,其中好幾位句句都在恭維那位李大人,顯然是以他馬首是瞻。

    楚初辰衝蘇白卿眨眨眼睛,蘇白卿視線劃過他隻當沒看見,楚初辰身旁坐著的正好是周侍郎,他手中拿著茶杯認真聽著其他人說話,神情虔誠,顯然是將所有人都當做有才之士誠心學習。

    所有人麵前的桌子上都擺著一杯茶,楚初辰麵前卻不知為何沒有,李大人勉強擠著笑臉附和著幾人的奉承話,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樹叢中。

    一炷香時間接近結束,那位去樹叢中解決問題的大人卻久久不見身影,安路亦衝著那邊喊了幾聲,可是卻未見回應,不由得皺起眉頭。

    他向來說一不二,之前傳遍護衛隊一炷香後就起身離開,總不能為了這位身體不適的大人拖累他在隊中的威嚴,這樣往後這幫精兵也不會聽他的。

    李大人適時掀開車簾,笑著對他說道:“他應該是怕被我們聽見聲音所以躲得遠了點吧!一炷香時間也快到了,要不安大人您帶著一幫人在這裏找著,等他不那麽難受了再追過來?反正我們是馬車走得慢,你們快馬加鞭也能趕上!”

    安路亦有些猶豫,雖然他的威信很重要,可是這幫精兵若是沒有他的指令,萬一碰上什麽緊急事情,沒有領頭的,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綠冰拽緊韁繩,心知此事必然有異,可是小姐沒出聲,她便也不能先露餡。

    馬車中又有一人猛地掀開車簾,衝著安路亦就是一頓嚷嚷:“他一個人的事兒,怎麽能害得我們跟他一塊兒受罪?我們都在馬車上呆了好幾天了,骨頭都要坐散了,眼看著還有半日就能到新鄉,還等他作什麽?你帶著人去找他,我們照常往前走,這麽多天都這麽平靜地過下來了,能出什麽事啊!”

    安路亦被嚷地臉色難看,這幾天來這幾位大人的抱怨可是不絕於耳,隻要他靠近馬車被他們看見了,就少不得要聽上好幾頓念叨,是人都該有脾氣了!

    安路亦拉著韁繩麵沉如水地點了十來個人跟他去尋那位身子不適的大人,將藍旗拔下,其餘精兵便毫不知情地也拔掉藍旗踢踢踏踏地往新鄉去了。

    看著安路亦駕馬消失在樹叢深處,先前嚷嚷的人心滿意足地放下車簾。

    “可算是不用見到這張閻王臉了,整天繃著臉看我們,還以為他藏的好我看不出來,武將全是一個德行,以為青霄是他們護著的。嗬!沒有咱們,哪裏來青霄現在的富足日子?早走早好,省得看見他就心煩!你們說是不是啊?”

    除了周侍郎和楚初辰,其餘幾人紛紛笑得開懷,其中尤以周大人最甚。

    綠冰聽話地將馬車趕得離他們那邊遠了些,但是因為護衛隊的緣故,始終不能避開太遠,所以一隻手不放心地握在劍鞘上,耳朵也在認真辨認周圍的聲音,生怕突然出現什麽意外來不及反應。

    ——分界線——

    安路亦點來一起尋人的十幾人都聽見了方才的對話,等走到樹林深處時不免要替安路亦抱不平。

    “大人一心顧慮他們的安危,他們還做白眼狼看不起大人,這樣的人怎麽配去新鄉安慰百姓?”

    “新鄉也算是多苦多難了,我都聽說了,新鄉府那老夫婦的事還不是最慘的,聽說有一戶十幾口的人家都死絕了!”

    “要不是前安宰相心係百姓,新鄉這種日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多虧了懷明郡主賞花宴上送信,我可聽說了,陛下原本打算將這件事壓下來,是懷明郡主非要把這件事鬧大了讓陛下秉公處理的!不然那信什麽時候不能送啊!”

    “欸,話說坊間傳聞懷明郡主長相清絕,不過她這麽多天都呆在馬車裏,壓根沒辦法看見她的長相啊!”

    “都說了是郡主,還能輕易讓你看見長相?不過懷明郡主比起這幫作威作福的官兒可好多了,畢竟是安宰相教出來的。”說話的人衝著安路亦笑了笑。

    安路亦一拳招呼過去,笑道:“我跟這個叔父不熟,不過我家中一直奇怪,若是叔父有心揭露新鄉府的事,書信一封傳到家中不是更方便嗎?何必還要托徒弟千裏迢迢地送來。”

    “新鄉百姓都要恨死那些作威作福的官了吧!畢竟這麽多年了,都不知過得有多慘!”這人沒聽見安路亦嘟囔的後麵的話,自顧自地說道。

    “那這次來安撫百姓的人豈不正好是他們恨極了的官兒?”一人正好接上了他的話。

    安路亦砍開幾道擋路的藤蔓,呼吸一滯,再聽見身後人說的話,臉色陰沉。

    “壞了!”

    ------題外話------

    安路亦:我被挑釁了,腦子充血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好……

    楚初辰【看破一切笑笑不說話】

    蘇白卿【假裝一切從未發生】

    綠竹:緊張。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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