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侍郎在深沉夜色中漸漸醒來，意識還未清醒，就感覺頭疼得厲害，仿佛有好幾把鑽頭在裏麵攪來攪去，忍不住抱著頭悶哼一聲。

    “侍郎大人醒了？”清朗的男聲從耳邊傳來。

    周侍郎晃晃頭往旁邊看去，可是夜色太深，隻能看見一片漆黑，好一會兒眼睛才適應這份黑暗，卻也隻能朦朦朧朧地看見一道清俊的人影。

    “楚公子？”他不能確認眼前人的身份，隻得猜測。

    楚初辰一聲輕笑，“是我，侍郎大人身上還有什麽不適嗎？”

    周侍郎忙驚喜地往他身邊靠去，“楚公子，這裏是哪裏？我們怎麽會在這兒？我記得……我們方才還在尚書大人的馬車中，外麵似乎有什麽人闖過來鬧事……”周侍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再看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眼睛能看見的事黑咕隆咚的一片，他伸手去摸背後，是一道土牆，似乎是剛壘起來的，還有腥濕的泥土沾到手上。

    周侍郎頓覺不妙，腦中的疼痛也漸漸變得緩慢，意識漸漸回歸。

    “我們、是不是被抓了？”他幹啞著嗓子看向楚初辰，希望他能夠給他一個否定的回答。

    可楚初辰卻歎了一口氣，“周侍郎，你忘了麽？咱們都突然暈過去了，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對，周寅的記憶經過楚初辰這一提醒才開始回籠，他們幾人聽見外麵的吵鬧聲都慌張得不行，其中有幾位大人正想離開馬車逃命，可是他們突然就昏了過去。

    突然昏了過去？！

    有人故意讓他們被抓？

    周侍郎瞪大眼睛，難以相信這一事實。

    “在馬車上的都是青霄重臣，何必要幫外麵那些不知做什麽的人？能有什麽好處？不可能的！”他下意識地就反駁自己這可怕的想象。

    他在那念念叨叨，楚初辰也不出聲打斷，眼睛掃過這間“牢房”的構造，忍不住被罪魁禍首如此輕慢的態度驚奇到。

    照理說，他那一日已經露了一手輕功，關他的地方不管怎麽樣也該堅固些才對。可是這地方就是一個新造的土屋，隻有左上一道通向外麵的窗口，沒有進出的門，想來他們暈過去的時間裏，外麵的人就在他們周圍砌起了土牆。

    這是根本不想放他們出去了。

    周寅已經嘀嘀咕咕好一會兒，發現自己沒辦法得到答案，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一個楚初辰，急忙問他：“楚公子，你可曾看見馬車中有誰對我們動手了嗎？”

    “有啊，不就是那位李大人麽！”楚初辰毫不在意這句話會如何打擊到這位周侍郎的心境，壞心眼地說道。

    周寅一下就癱坐在地上，麵色慘白。

    “千想萬想，怎麽都沒想到是李大人！他明明跟我們分享京城中的舊聞，還說了許多他在京城為官的趣事，同我們一起暢談新鄉的建設……他怎麽會？！”

    “天上不會掉餡餅，他說了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給你們聽，怎麽會沒有所求？”楚初辰捏起窗邊的一塊泥土，放在手中撚一撚。

    很濕潤的泥土，窗上沒有遮蔽的東西，外麵應該是黑夜，那他們就是才被擄來不久。

    周寅因為身邊的人是楚初辰，所以很快就弄清楚了情況，其他屋子裏的人可就沒有這麽幸運了。昏迷的時限一到，幾人紛紛轉醒，頭疼的發脹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這幫養尊處優的大人們全都慌了神。

    “這是哪兒？我怎麽在這兒？”

    “我的頭好疼，是誰幹的？”

    “怎麽什麽都看不見？有人在外麵嗎？喂！”

    “我們被關起來了？什麽東西？護衛隊怎麽做事的？！”

    “外麵的人，我們是青霄陛下派來撫慰新鄉府百姓的朝廷重臣，你們現在做的事是在妨礙陛下，將來必定會人頭落地！但是，你們要是現在把我放出來，我保證不會把這件事外傳，怎麽樣？！”一人自作聰明地威脅道。

    其他人也像是被這人的話點醒，立即跟著說道：“我也是，我也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快將我也放出去吧！”

    “我也是我也是，你們一定是抓錯人了！”

    他們叫喚了半天，外麵也不見回應，反而他們幾個說的口幹舌燥。

    “就算不回話，也該送水進來吧！還有，這麽小的地方，怎麽如廁？”

    有人忍不住就開始抱怨，踢石牆發泄心中的憋悶。

    “還當自己是什麽精貴人呢？命都要沒了還想著如廁，真是笑死人！”粗獷的聲音從土牆外麵傳了進來，讓幾人精神為之一震。

    “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們都是朝廷的重臣，不能亂抓的，護衛隊就在附近，隻要等他們休整好了，你們也沒辦法反抗！”有人立即拿護衛隊去嚇人，指望著這些人能因為害怕把他們先放了。

    “護衛隊？就是那幫散兵？沒了主將連該幹什麽都不知道，我們怕他作甚？！”那人哈哈一笑，完全無視這些威嚇。

    幾人大人紛紛無語凝噎，他們早早昏迷，壓根不知道抓他們的人身份為何，看他連護衛隊都不怕，不免心虛。

    一片靜寂之後，一道讓楚初辰和周寅驚訝的聲音突然也從他們旁邊的土屋裏傳了出來。

    “這位小哥，我是刑部尚書李德興，你去跟你家大哥說一說，是不是抓錯人了，我不該在這裏的啊！”李德興話說得又急又快，顯然也被這場景嚇到了。

    門外的人嘿嘿一笑，“我大哥說了，沒有抓錯的！你們全部都要被關在這裏！李大人，我大哥還吩咐了，要把你一個人關在一間裏！這可是這麽多人裏的唯一一份，不要說我們不照顧你！”

    李德興頓時憤然錘牆，用的力氣之大，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土牆在跟著抖動。

    “你們這幫要錢不要命的匪賊！我已經給了你們那麽多錢，你們居然還敢出幺蛾子！想要那麽多錢，也得有肚子吃得下才行！小心撐死你們！”

    門外的人語氣也變得不大友好，隔著牆說道：“李大人，我是看在你提前付錢的份上才喊你一聲李大人！要是你再這麽鬧，我就直接提前送你去見閻王！反正大哥頂多罰我一頓，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李德興頓時偃兵息甲，再沒聲音。

    其他人卻炸開了鍋。

    “李大人，你先付過錢了是什麽意思？”

    “李德興！是不是你害我們！”之前那人還喊李大人，這個人卻已經急紅眼恨不得衝到他麵前對他破口大罵。

    “我就知道，普通的匪賊怎麽敢襲擊朝廷護衛隊，還劫持朝廷命官！原來都是你做的好事！”

    土牆中罵聲不絕，周寅卻一反常態地安靜下來。

    楚初辰注意到他的不同，回頭問道：“周侍郎這是怎麽了？”

    周寅沉默片刻後輕聲問道：“楚公子，你是能出去的吧？！”

    楚初辰一挑眉，還以為周寅是想讓自己帶他出去，想了想覺得倒也不是不行，畢竟卿兒還顧念著他夫人的一次相幫，他替卿兒還了這份人情，免得她老是將這件事掛在心上。

    “我可以帶你出去。”

    周寅本是一喜，可這喜還沒停留多久，又被對同行之人的擔憂掩蓋，他搖了搖頭。

    “我們本是奉陛下的之命前來撫慰新鄉百姓，可是卻被這等膽大包天的匪賊逮住，已經丟了陛下的臉麵。若隻你我兩人得以離去，陛下的顏麵依舊無法留存。雖然我也想護衛隊能夠救回我們，可是聽外麵人的說法，他們似乎對護衛隊已經有了應對之法，我們一同獲救的希望已然渺茫。既不能靠護衛隊替陛下爭回臉麵，那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我周某人為青霄一生，死而無憾。隻是希望楚公子能夠稍微看顧我身後妻女一二，她們沒了主心骨，一定會常常受人欺辱，我那夫人又性子板直不懂變通……周某不求楚公子什麽，隻要您偶爾看著性命便好，我也知這要求為難了楚公子，隻是我已無人托付……”

    周寅說著說著自己便忍不住凝噎，楚初辰愣住，周寅不知曉，這樣的黑暗對於楚初辰來說並不是難題，他甚至能夠看清楚周寅臉上的每個表情的細微變化。楚初辰突然覺得周寅有些像從前的自己，當時卿兒看著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境呢？

    有些無奈，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

    “就算你這麽哭，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我可以救你一回，難道我能救你一輩子嗎？”八歲的蘇白卿聲音也奶聲奶氣的，細細的聲音配上圓鼓鼓的臉頰，卻永遠說著他那時還不明白的道理。

    那段很短的記憶永遠藏在他心裏，可是另一個人卻忘了。他不怪她，要怪也應該怪他自己，是他成長得太慢，拖累了卿兒，才讓她中了熱毒，讓她忘記了自己。

    “周寅，我可以護住你，在她來之前，我會讓這裏的所有人，都活下去。”楚初辰賭咒似的說道，他拚命努力這麽多年，就是為了能夠不再是她的累贅，他要成為足夠有資格護著她的人！

    周寅還來不及反應，隻聽“咚——”地一聲，眼前的土牆突然漏了一條大口子，楚初辰正好站在那口子前麵。

    他眼睜睜看著楚初辰又是一腳下去，那本來隻夠人把手伸出去的口子又裂開，抖抖索索一堆土塊兒往外蹦去，那口子已經足夠人把頭伸出去了。

    土牆中的人也被這聲音嚇到，連連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短短一瞬，楚初辰已經硬生生踢開了一條一人高的口子，他對著月光伸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本公子很不喜歡你們這種待客之道，所以順手就毀了，你們該不會有意見吧？！”

    土牆外站著的人足足有二十多個，個個手上拿著刀棍之類的武器神情警惕地望著楚初辰，領頭的那一位表情僵硬。

    “這位公子，敢問怎麽稱呼？”

    “本來是想等土幹了再踢的，畢竟鞋上沾了濕泥總歸不怎麽舒服。”楚初辰嫌棄地將鞋底在地上摩擦兩下，還帶著水氣的泥土粘在腳底，始終覺得黏糊糊的。

    周寅跟著從口子中走出來，看看被徹底破壞的土牆，再看向明明看著很瘦弱的楚初辰，滿臉震驚。

    “楚公子，你腳上沒事吧？！”

    這下土牆裏的幾人可就熱鬧了。

    “周侍郎，你是不是已經出去了？是不是？！”

    “楚公子，救救我，也來我這裏踢幾腳，我替你買新鞋，保證讓你滿意！”

    “楚公子別聽他的，匪賊在的地方哪裏買得到新鞋？先來我這裏踢，我拿外裳替你擦鞋！”

    “楚公子！先來我這裏！”

    “楚公子！”

    ……

    爭搶的聲音不絕於耳，楚初辰看著那幾道土牆，譏諷道：“聽這爭搶的聲音，簡直跟紅樓邊上搶人的龜奴一模一樣，周侍郎，你說是不是？”

    傳言楚初辰流連花街柳巷，京城有名的角兒全都被他捧過；他在賭場一場散盡千金，隻為賭一樁小小的骰子；他呼朋喚友，京城賽馬……

    少年紈絝的極致也不過如此，可就是這麽一個紈絝，現在擁有救他們所有人於水火之中的能力。

    “外麵有二十多個人，再往外麵走人肯定會更多，楚公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打不過那麽多人，你們就消停一會兒吧！”周寅扶著土牆，替楚初辰解釋著。

    “周寅！明明就是你不想救我們，說什麽救不了的話？連土牆都能隨便踢開，還能走不出去？你就是不想讓楚公子救我們！”

    “現在是隻有你出去了，你以為楚公子會一直護著你嗎？別做夢了！”

    “周寅，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周寅沉默下去不再說話，這些人已經因為生命岌岌可危而接近崩潰了，和他們爭論不會有結果的。

    領頭的人看著所有人都不把他放在眼裏，眼中泛過狠色，可又忌憚著楚初辰不敢隨意出手，直到身後人附在他耳邊嘰嘰咕咕說了幾句，他驚訝地說道：“大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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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初辰：二百多章了，我的感情線才冒頭，感情線苦手名不虛傳。

    渣作者：我能怎麽辦啊我也很絕望啊，你行你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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