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望著窗邊的女人，歐陽颯眼中滿是痛苦。

    “颯兒，你來了？”固倫王妃從自己的世界中抽離開，滿目歡欣地朝著歐陽颯看去，可一接觸到他的視線，眼中瞬間怒火燎原，聲音也冷下去。

    “你還是要娶她做正妻？”

    “母親，明珠公主已經死了，當年的事她根本不知情，何必……”歐陽颯緊握雙拳，忍不住為蘇白卿解釋兩句。

    “你愛上她了！”固倫王妃臉色一寸寸地僵硬。

    這一次，歐陽颯沒有辯解。

    “她替我殺的是她的三位兄弟，這已經足夠讓她痛苦，若是我再放棄她，她一定會……”

    “颯兒，可憐不是愛。”固倫王妃神色漸漸回溫，看向歐陽颯的眼神終於脫離了厭惡，又一次充滿溫情。

    “你和你的父王不同，他一輩子都是個軟蛋，而你想要的東西都會自己去爭自己去要。可惜母妃不能常常陪伴在你身邊，沒辦法教你早早避開這些情愛之事，你如今可憐她，想要憐惜她，可若真讓她成了我兒的正妻，成了青霄的一國之母，她還會要求你愛她，求而不得後會像母親這樣痛苦。颯兒，你想看見她身上有母親的影子嗎？”

    歐陽颯眼前突然浮現蘇白卿看著他時緋紅的臉頰，像小鹿一樣閃爍的眼睛，無論他說什麽，蘇白卿都會在背後支持他，絕不讓他孤獨一人。不知何時蘇白卿的模樣和眼前母親枯澀寂寥的樣子重合起來，他猛地搖頭。

    “母親，兒子不希望那樣的。”

    固倫王妃手僵了一瞬，但立刻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那就不要給她希望，待你登帝後替她安排一個不錯的後路吧！”

    一想到蘇白卿會同別的男人一起離開他，歐陽颯不知為何覺得心頭堵塞難言，不禁抬頭又問。

    “母親，我、當真隻是可憐她嗎？”

    固倫王妃佯怒道：“母親難道還能騙你嗎？她是明珠的孩子，你多次求情作保，母親就算心中再恨也要顧及你的情緒。你若真的愛她，便將她收到後宮去，母親是半句也不會多說的。”

    歐陽颯眉間疑雲終消，握住固倫王妃的手道：“母親，兒子既不願她將來心中苦澀無人可言，也不願隨意將她許配給旁人，一切等到兒子登帝後再行談論。”

    “好，颯兒有自己的主意了，很好。”歐陽颯滿心歡喜，未能看見固倫王妃手中掐著的花被她撚成碎末，鮮紅的汁液像是血一樣豔麗。“小王爺，老王妃這毒發作得太快，臣等實在是無力回天啊！”禦醫們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卻隻能說出這個事實。

    隻希望這位將來的陛下能夠放過他們一條命。

    歐陽颯驟然聽見噩耗，幾乎站立不能，迷茫的眼神望向床上躺著的固倫王妃，不能明白好好的家宴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固倫王妃捂著胸口，突然嘔出一灘黑血來，嚇得伺候的丫鬟們急急退後三步，生怕那黑血中帶著餘毒。

    “滾！”

    歐陽颯狠狠踢開跪在地上的丫鬟和禦醫們，上前抱住固倫王妃虛弱的身子，這一抱他眼淚幾乎要湧出。

    印象中美麗寂寥的母親不知何時已經瘦成這樣了，隔著層層宮裝都能摸到母親的肋骨。

    他才剛剛要登上帝位，母親才剛有機會離開那個該死的院子，明明好日子才剛要開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查！究竟是誰投的毒！”

    若是讓他知道是誰投的毒，他一定要這人品嚐這世上所有的痛苦，絕不讓他輕鬆死去！

    禦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都不敢說話。

    歐陽颯一邊抱著固倫王妃，一邊紅著眼睛怒斥：“若是讓本王知道有誰知情不報，立斬不饒！”

    罪罰一出，所有人再不敢隱瞞，眾人高呼：

    “回小王爺，這毒和二皇子當初所服的毒乃是同一樣，毒發極快，沒有解藥。”且都是出自蘇家蘇白卿之手。

    最後那句話沒人敢說，畢竟歐陽颯和蘇白卿的婚約還在，誰知道這位小王爺會如何做呢？得罪將來的國母也是一件大事啊！

    歐陽颯神情幾經變化，抱著固倫王妃的手不經意間使上了幾分力氣，固倫王妃又嘔出一口血來，他這才回神，抱著固倫王妃隻呆呆地落淚。

    “我正要讓她參加家宴，母親，不是你說我若是喜歡她就可以將她收進後宮中的嗎？母親，你不是說過的嗎？”

    固倫王妃蒼白著臉笑了起來，“颯兒，你連懷疑都不懷疑她，又怎麽可能隻是喜歡而已，你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

    “母親，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啊！我們將她牽扯進來已經是錯，兒子隻是想補救我們母子犯下的錯，母親何必拿自己的命做這種局！”歐陽颯嘶啞著嗓子道。

    固倫王妃眼睛裏久違地布滿溫柔，勉強伸出手去替歐陽颯抹去他臉上的眼淚，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和明珠一生已經不死不休，明珠到死還有人護著，我隻是……不甘心，母債女償，你就當蘇白卿命不好罷。”

    說完喘上兩口氣，又嘔出一口血，這次連眼睛中的光彩都散去大半。

    “我的身子早就沒幾年好活了，與其看著明珠的孩子入主後位，不如讓我死了擋住她的路，我這心裏堵了幾十年的氣，才能，喘得痛快！”

    “颯兒，為君者不當囿於情愛，放她走吧！我一死，這世上也再不會有人因為她是明珠的孩子而要殺她了。你做你的帝王，她回到她該在的地方，不好嗎？”

    歐陽颯半天說不出話來，隻顧著流淚，固倫王妃感覺到手上的眼淚越來越多，臉上表情驟然猙獰，一巴掌甩到歐陽颯臉上，打得又快又響。

    “廢物！你跟你父親一樣是廢物！”

    歐陽颯被打得偏過頭去，苦澀道：

    “母親，你不會放過她的，我比誰都了解您心中的恨，你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她的。”

    “是我妄想，總認為能夠兩全其美，如今白卿對我已是疑竇叢生，您也要離我而去，歸根究底，都是我的錯。”

    “若是沒有算著時日去太後宮中見她就好了，若是沒有聽父王的話奪位就好了，若是年幼時，沒有因為想念您，去見您，就再好不過了！”

    “我還是會娶她的，不是為了彌補，也不是因為可憐她，兒子想要娶她，想讓她做正妻，這才是我一直以來的想法！”

    半晌身前都沒有人再說話，歐陽颯將頭轉了回去，卻見固倫王妃眼睛瞪圓，滿臉的難以置信，卻身子僵直發硬。

    歐陽颯將手指伸到固倫王妃鼻下，這才發覺，固倫王妃竟活生生被他氣死了。

    他僵著身子抱著固倫王妃的屍體不知該怎麽辦，身後跪著一批人，因為聽見這一樁秘聞而瑟瑟發抖。

    他唯一的母妃去了，連去時都帶著恨意。更可笑的是，他一直想要讓母妃逃脫仇恨，最後卻偏偏是他將母妃活活氣死！

    老天啊！你究竟要我歐陽颯怎麽做你才快活？！

    “王妃是，舊疾突發去世的，你們可明白？”歐陽颯困難地說完這句話，像是耗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底下的人立即應聲。

    歐陽颯拍手讓幾名影衛現身，看著身前伺候的下人冷下臉道：“都殺了，禦醫裏隻留下嘴巴嚴實的，這件事，不準泄露出去半分！”

    無視身後的陣陣哀嚎，歐陽颯將固倫王妃的身體安放在床上，極盡溫柔地替她掖好被角。

    “母親，其實我和父親一樣是個容易被情愛左右的軟蛋，隻不過因為你不喜歡，我便將這一麵藏起來，藏了這麽多年，我都險些要忘記自己的本性，不過還好，有個人讓我想起來了。”

    “我現在要去見她了。”

    歐陽颯跪在地上朝固倫王妃的床位狠狠磕上三個頭，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處院子。

    蘇白卿果然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外，看見他走出來立刻就想迎上去，可不知為什麽又頓住了腳步，看著他的眼神也愈加複雜。

    “王妃怎麽樣了？”

    “舊疾複發，方才已經去了。”歐陽颯上前替她攏了攏衣裳，隨口念叨著，“怎麽也不多穿點？明知道自己畏寒。”

    蘇白卿身子僵住，呆呆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能將母親去世這件事這麽平淡地說出口。

    “等我登基，我就娶你做皇後，好不好？”歐陽颯的眼神太過溫柔，帶著恩怨釋盡的坦然，蘇白卿也被這情緒感染，抿唇露出一抹笑容。

    畢竟這一切來得太過不容易。

    －－－－－－題外話－－－－－－

    啊——我真的喜歡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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