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厚峰走上工作崗位後，經常出差實地考察。這次回來後，看見整理東西的胡之玉，心生納悶。還不到畢業季怎麽就整理東西了？

    啟厚峰約胡之玉在沙發前坐下，他要與她談談。需要幫忙的，他會盡力。

    這是他與她第二次交談。好像命中注定，一次開始，一次結束。

    胡之玉正好也想與啟厚峰交待交待。當決定一旦做出，心中就坦然了。

    胡之玉這做出的決定，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也是經過酸楚地剝離的。

    胡之玉對比著家庭，一個在鄉下，一個在城裏，胡之玉沒有優勢。

    胡之玉對比著經濟，一個相對寬裕，一個相當優越，胡之玉沒有優勢。這所A市優質地段的房子，儼然是信心和底氣的代名詞，胡之玉望塵莫及。

    胡之玉對比著外在，一個陽光、帥氣、瀟灑，一個……胡之玉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信心。那個近距離相處的日日月月，似乎自己的外在已然沒有驚動某個人的視線，那個日複日的平靜，昭示著無需自作多情的尷尬。

    胡之玉對比著內在，一個多才、睿智、進取……，一個……胡之玉對自己沒有明確的界定。自己自然向上伸展著的青春，有過怦然心動的成功，得過大大小小的獎勵，那個正在寫著的小說，尚在努力地伸展著通往成就的枝椏……這一切，是胡之玉所滿意的自己。可是在厚峰哥的那裏，也許不值一提吧，胡之玉苦澀著。否則，她的厚峰哥，斷不會這樣相處一個屋簷下，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更別談交流了。

    胡之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拿出來亮相對比了。比來比去，就將自己比了下去。

    一番內外空間的對比，胡之玉將自己看了個透徹明白。那份自信在心底豁出了口子，向外涓涓地流著底氣。

    胡之玉竟然開始嘲笑自己假期裏那些絞盡腦汁的小心思，唉，不自量力的胡之玉啊。

    再多的掙紮，全然抵不過某個人心中的不屑。那份不屑，碾壓得胡之玉自卑著、低落著、沉悶著……恍然又自強著。

    胡之玉用那份微弱的自強，拉了自己一把，晃正了身體。然後，她看到了交叉路口上，那個帶著微弱的光的方向。那個盡管是陌生著的，但卻是幻想著不似現在這般壓抑著的路途，胡之玉決定衝出去，試一試。

    胡之玉落座後，麵帶微笑地看向啟厚峰。她的厚峰哥還是那麽地帥氣，那曬黑的皮膚透著陽剛之美。但是，再好的厚峰哥，胡之玉也不得不在心中放下了他。所以，再次麵對的時候，不再扭捏、拘謹。

    啟厚峰得知胡之玉要邊區支教後，也是震驚不小。

    “小玉，你為什麽要去支教？”啟厚峰急急地問著。

    “為了拓展寫作思路。”胡之玉巧妙地回答著。

    “小玉，你認真考慮了嗎？這個決定，你是不是做得太唐突？”啟厚峰似大哥哥般提醒著。

    胡之玉訕訕一笑，“沒有唐突，厚峰哥，我考慮清楚了。”

    啟厚峰點了點頭，似是認可了胡之玉的決定。

    好像挺符合邏輯的，好像又不符，啟厚峰又在心中思忖著，她也寫作。可是，這靈感隻是匆匆地一閃而過，啟厚峰就搖了搖頭。

    再次看向麵帶微笑的胡之玉，啟厚峰有那麽的一晃神，她很漂亮、很清新呐！

    走出單戀的胡之玉，神情坦然地交待事情了，“厚峰哥，去邊區的準備工作我都做得差不多了，書籍和必備物品已打包交給郵遞公司，一些不必帶的物品沒地兒放，我也不想寄回家中，你看暫時放在這裏行不？待我讀研後，再發往讀研地。”

    啟厚峰看著胡之玉，似乎剛剛明白了胡之玉的意向，原來她是在與自己道別呐！

    啟厚峰的心中泛起了不舒服的感覺，還有不易覺察的不舍。嘴上卻不失風度地說：“好的，盡管放這兒，有的是地兒，需要的時候回來取。”

    “厚峰哥，如果不方便，我再另找地兒放。我怕你如果帶女朋友回來，人家誤會。”胡之玉強調著。

    啟厚峰聽著胡之玉條理分明的話，失落點點滴滴地敲打著心房，太不舒服，甚或很不是滋味。

    自胡之玉搬過來住，屋子裏充盈著家的味道，也增添了生活的氣息，日子在平淡中過著，不覺景就小一年了。

    當胡之玉提出這方向性的決定時，啟厚峰恍然發現，他與她的路走到了盡頭。

    這並行的路不長，也沒有愛情的進展，但是卻已烙下印記，或許此生都不會忘記。

    啟厚峰不得不承認，他對胡之玉已沒有了先前的排斥。似乎更多了一份習慣，再或許是一份依賴。每當夜晚歸來，仰頭自家窗戶的那一刻，窗口透出的那片光，曾經無數次地溫暖了啟厚峰的心。還有那豐富的飲食，美麗的花花草草，其實已然融化了啟厚峰心中的某個角落。

    啟厚峰覺得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不曾去想那分開的一天。他那交給時間處理的他們的未來，在時光的打磨中，已經沒了痕跡。

    啟厚峰不是喜歡這樣疏離的日子，但是，他已在習慣中，不去想、也不曾想去找到突破口，順勢而位至此。可是，一旦這決斷方向的時刻出現，習慣的撕扯、依賴的撕扯就裂疼了啟厚峰的神經和思維，不由自主地失落。

    但是，啟厚峰也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些放不下架子、抹不開麵子，去挽留胡之玉。畢竟，他覺得他不愛胡之玉。他的愛在哪裏，他也不知道。也許，胡之玉不打破現在的局麵，兩人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啟厚峰從失神中回來，努力地維持著風度，“嗯，沒有不方便，你盡管放這兒。”

    胡之玉的話還沒有說完，她要把事情交待清楚，交待徹底，“厚峰哥，遲姨和我媽那兒我會與她們解釋清楚。包括邊區支教、包括分手。你看呢？你有什麽要求嗎？”

    啟厚峰冷不丁的迎來了這麽多的問題，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覺大腦不夠用。他已經適應了胡之玉在這裏的生活，也已慢慢地放下了對她的成見，悄然地融入了有她的日子裏。隻是還有根別扭的神經在梗著，使他不願承認自己的被同化，所以他貌似瀟灑地硬撐著。

    “好啊，你看著辦，我同意你的決定。有需要我做的，跟我說，我盡力。”啟厚峰倒驢不倒架，盡管心裏空落落的，難以名狀，嘴上還是不甘於向自己的成見低頭。

    既然啟厚峰這麽爽快地應允，胡之玉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她後悔自己離開得太晚，自作多情了這麽長時間。原來自己在她的厚峰哥心中沒有一絲的留戀。

    “不需要你再做什麽了，沒有了。”胡之玉輕輕地獨語著，微笑已淡去了臉頰，苦澀傳遍了神經末梢。胡之玉落寞地起身。

    啟厚峰失去思維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受控製地也站起身來，然後踱著腳步，神色黯然地向臥室走去。

    胡之玉看著啟厚峰的背影，笑容從臉上淡得沒了蹤影，那個離去的背影，帶走了胡之玉最後的一眼柔情。

    這就是她的初戀，她的厚峰哥甚至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

    她的初心是相信自己，可是這一刻挫敗感壓倒了一切的自信。

    再見了，厚峰哥。再見了，我的暗戀。別了，我的初戀。

    淚水在眼中打轉，胡之玉轉身，任淚水自臉頰肆意地流下。

    關上房門的胡之玉，身體軟軟地滑向了牆腳，抱頭埋在膝蓋裏，悶聲痛哭。多日來積累的壓抑，在此刻決堤而出，昏暗了天地。

    這純潔的初戀啊、這青澀的暗戀啊，幹淨得連一次手都沒有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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