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啟瑞來的時候，蕭景煥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下來，李德忠示意他進來，低聲道：“啟稟殿下，杜大人到了。”

    蕭景煥微微點了點頭，擺手示意下人出去，杜啟瑞快步進了書房行禮，恭聲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蕭景煥眯了眯眸子，淡聲道：“大皇子那邊有什麽異常？”

    杜啟瑞是他安插在大皇子身邊的一枚棋子，但表麵上卻是大皇子在他進士及第後親自招攬的，因此大皇子自以為對他有知遇之恩，杜啟瑞便會忠心輔佐他，但他卻不知道，杜啟瑞家境貧寒卻三次落第，若不是蕭景煥每月派人送些銀兩幫助他，他恐怕連最後一次上京趕考的盤纏都沒有，一個是什麽都沒做順手招攬自己做奴才的主人，一個是默默幫助自己多年的好友，杜啟瑞會忠於誰再明顯不過。

    杜啟瑞想了想，道：“回殿下，大皇子今日回府後並無不妥，但半個時辰前宮裏來了人，召大皇子進宮。”

    蕭景煥眸子微睜，大皇子是個愚笨蠢鈍的，可皇後卻不是，這麽多年後宮多少美人，她卻能坐穩後位，足見得她也是個有心機的，被她懷疑，比被大皇子懷疑更麻煩。

    蘇輕寒蘇輕寒蘇輕寒！

    都怪蘇輕寒！

    蕭景煥擰眉壓下心頭的戾氣，道：“三日後五頂山有一場棋會，你想辦法讓大皇子過去，本殿下有件事要你去做。”

    杜啟瑞點了點頭：“殿下請講。”

    蕭景煥示意他湊近些，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杜啟瑞先是蹙眉，繼而猶豫著點點頭：“好。”

    他說完又有些擔憂：“隻是此法真能消得皇後娘娘的懷疑麽？”

    若是以往，蕭景煥必定會自信點頭，他一向對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但今日不知怎麽了，眼前忽然出現一雙淡然無波的眸子，將他未說出口的話盡數壓下，隻微微搖搖頭：“如果順利的話，七八分。”

    杜啟瑞驚訝，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蕭景煥說這樣的話，有心問一句，但二人畢竟不是早年的貧寒學子與富家公子，他是旁人府上的客卿，他是天潢貴胄，君臣之分，他沒有那個資格問。

    “還有一件事。”蕭景煥忽然道。

    杜啟瑞忙躬了躬身子。

    想起今日紅棠園發生的事，蕭景煥聲音冷了下來：“讓大皇子殺了陶毅。”

    這八個字他說的極其輕鬆，杜啟瑞心頭一驚，陶毅是跟他同一批趕考的學子，三年前他殿試中了榜眼，陶毅則被皇帝欽點為探花，雖說名次他比陶毅略高，但陶毅比他小了足足十歲，十八歲的探花郎，才華自然不用說，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蕭景煥之前還曾說起過想把他招到身邊，哪知不過短短幾日，竟起了殺心？

    壓下心頭的震驚，杜啟瑞慢慢點了點頭：“好。”

    同窗之誼如何？比不得三皇子一路扶持之恩。

    事情說完，蕭景煥擺擺手示意他出去，眼底冷意蔓延，陶毅此人他早在三年前就看中了，隻是此人與杜啟瑞不同，與他素無交情，且不喜與王公貴族來往，加上此人的容貌與已故的姚夫人有幾分相似，他這才沒有馬上出手，用了三年時間查到了陶毅的身世，發現他竟然就是當年逃過一劫的姚氏公子姚聞悠，幾乎在得知此事的一瞬間，他就想到了該如何收服此人，隻要幫他查出姚氏覆滅的“真相”，還愁他不對自己死心塌地嗎？

    可這一切都被蘇輕寒毀了！

    若不是蘇輕寒，他何至於費心思挽回皇後的信任，何至於要壯士斷腕殺掉陶毅？

    都是蘇輕寒的錯！

    此時，蕭景煥心中憎恨蘇輕寒壞了他的好事，蘇輕寒卻輕鬆自在地靠在鎮國公府蘭芳閣的美人靠上，身邊擺了幾盤新鮮果子，個個水靈飽滿，香氣撲鼻。

    銀燭端著一盅竹筍老鴨湯進來，笑道：“三公子帶人挖的筍，用的是養了三年的鴨子，擱了人參、紅棗，特意熬給小姐補身子的。”

    蘇輕寒微微笑了起來，銀燭將湯放下，替她盛出一碗來，蘇輕寒慢慢喝了，一碗湯還未喝完，就見沈鈞院裏的大丫頭妙芝抱著個長長的紅色錦盒進來，進門向蘇輕寒行禮：“請表小姐安，天色不早，本不該打擾表小姐休息的，但大公子讓奴婢送東西過來，還望小姐莫怪。”

    蘇輕寒起身笑道：“妙芝姐姐言重了，橫豎沒什麽事情，說什麽打擾呢。隻是，表哥怎麽這個時候送東西來？”

    妙芝聞言掩嘴笑了笑，將長盒子遞到玉屏手上，道：“也算不得是大公子命奴婢送的，剛剛宮裏二皇子殿下著人送了幾樣東西，幾位小姐公子都有，隻這個特意說明是送給表小姐的，大公子便命奴婢送來了。”

    她說完笑道：“東西送到，奴婢便回去了，小姐也好早些休息。”

    蘇輕寒點點頭，讓銀燭給了個荷包，送妙芝出去，看向那個長盒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慢慢上前打開了那個盒子，隻見那方錦盒內，杏黃色綢緞包裹間，一支色澤飽滿的紫竹洞簫靜靜臥於其中，隱約還可聞到絲絲竹香，十分養眼。

    抬手拿起竹簫，不像玉簫那樣出手微涼，這支簫似乎還帶著微微的溫熱，像是在呼吸一般，她唇角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來。

    今日她的簫送給了館瑤公主，二皇子這既是回禮，也是謝禮——謝她今日用簫聲開解他，卻沒有當麵道謝讓她不自在，也沒有單獨送她一份禮物讓她尷尬，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心細，就像深夜悄無聲息探入窗前的月光，靜謐輕柔。

    “這支簫真漂亮。”

    外麵天色昏暗，銀燭點了燭火，燭火下，這支簫更美了幾分，透著瑩瑩的光，蘇輕寒輕輕將它放回盒子裏，將盒子蓋上，交給玉屏收起來，笑道：“紫竹洞簫，自然是美的。”

    玉屏收了簫，問道：“小姐可要回禮？”

    夏國貴族間人情來往，一般除了宮裏明言的賞賜外，送的禮都要回禮，隻是回禮要比送的禮輕些，不然就有壓人一頭的意思，但如果太輕，則有看不起對方的意思，若是不回禮，則說明不願與送禮之人來往，是很失禮的。

    但這次二皇子送了府裏所有小姐公子禮物，說賞賜也可，說送禮也可，那要不要回禮，這個度就需要拿捏了。

    蘇輕寒聞言輕輕搖了搖頭：“不了，我看紅棠園的海棠不錯，明日畫一幅海棠圖，你送去給大表哥，請他代為轉達便可。”

    “哎。”

    －－－－－－題外話－－－－－－

    今天出去遊泳，喝了一肚子的84消毒液，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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